婉儿看着李显温柔的眼神,听着他磁性的嗓音,眼泪夺眶而出。她还记得那个月夜,张昌宗为她吹奏玉箫,为她披上披风的情景,他总是在她背后默默地支持她。可是她这个最重要的朋友此时却像木偶一样,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她不要他这样,她希望他现在健健康康地站在她面前。
"我明白。"李显轻轻地把婉儿拥入怀中。此刻的她就像一个脆弱的水晶娃娃,仿佛一碰就会碎,李显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发丝。
"显,我现在还能这样跟你说话,对着你哭泣来宣泄我的情感,可是张昌宗呢?他只能像冰冷的尸体一样躺在那里,不会动,也不能说话!"婉儿带着哭腔说道,把头深深地埋在李显的怀里。
"你放心,他会好起来的。"李显能够感觉到婉儿的话语中带着的压抑与绝望。李显的目光幽远,心脏仿佛被什么利物击中一般的疼。他多希望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那她是不是也会给予他这样的关怀?如果是,那么死又何妨?
"姑娘,下官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带来了,您看可以进来了吗?"太医在外面毕恭毕敬地问道。这姑娘可是跟着王爷和张大人一起来的,虽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不是等闲之辈,所以礼仪是万万不可缺少的。
"好了,婉儿,你出去吧。这里有我!"李显轻轻地拍着婉儿的背,示意她出去。
"不,我要在这里!"婉儿抬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李显,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张昌宗,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第60节:阴阳门前死生易,情字当头舍己难(2)
"不行,你一定要出去,否则对你和他都不好!"李显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否的霸道。
"婉儿,请你相信我,现在你必须出去,否则张昌宗即使现在被救活了,也离死亡不远了!"李显的眸子里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凌厉。婉儿,你知道他的身份吗?武皇当政一天,他的身份就会害你一天,你明白吗?然而李显心里的话,婉儿又怎么会知道。
"好,我出去!"婉儿抬头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李显,郑重地点了点头,端着粥走出门时,还不忘抛给李显一个微笑。如果这个世界上,她只可以相信一个人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李显。她相信他们的爱,他是这样了解她,他一定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一定不会!
李显轻抬眉毛,回给婉儿一个温暖的笑容。
他的确不会让张昌宗死,他会尽全力把他救活,但是,他要张昌宗离开她……他不许任何人伤害到婉儿,绝不允许!或许他这么说的同时,心里还有一点小小的心虚,这是属于一个男人心底的自私。
婉儿端着粥,却没有一点胃口。她端粥出来只是为了让李显放心,张昌宗生死未卜,她又怎么会有心情吃东西?她在张昌宗的房间门口徘徊着,不敢走远。走着走着走累了,就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静下来理一理思绪。
虽然他们现在在京城,显却不让他们回宫,因为怕张昌宗受伤的消息会引来大的纠纷,所以才直接带着张昌宗到胡太医的府邸治疗。可是显到底在怕什么?身为王爷的显难道连这样的纠纷都平息不了吗?而且张昌宗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能够在武皇身边弹琴的人,绝不简单。
雪白的床,雪白的帐,空气里却泛着与眼前景物格格不入的血腥味道。
一群白胡子太医挤在白色的床前,对床上的俊美男子进行治疗,仅仅是药方就开了三四帖,可就是不见成效。床边的少年,一身白衣,剑眉星目,只是眉间略紧,呈现出担忧之色。
"臣……恐怕……张大人熬不过这个时辰了。"为首的太医战战兢兢地向李显禀报着张昌宗的情况。
"我让你无论如何都要治好他,否则统统提头来见!"李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躁与王者的威严。闻言,所有的太医都是一颤,跪地高呼诸如"微臣该死"之类的套话。
"启禀殿下,张大人是因失血过多而导致昏迷不醒的,微臣……微臣家乡有一个土方,若是为张大人补血,或许还有救!"听到要提头来见,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太医中一个较为年轻的出声回话。众太医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真是柳暗花明,绝境逢生啊。
"哦?"李显侧目,凝视着这个年轻的太医,看样子他刚才着实被吓得不轻。李显心想,要是婉儿知道张昌宗有事,她一定会伤心的,想到婉儿伤心哭泣的脸庞,他的心里便不禁一阵抽搐。而现在,听这年轻太医说话的语气,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张大人是缺血之症,只要为他补充鲜血,他就可以恢复体力。"年轻的太医打着娴熟的官腔,脑袋一摇一晃地回答。
第61节:阴阳门前死生易,情字当头舍己难(3)
"那要如何补血?"李显的眼底带着询问。
"当以血治血。就是从活人体内放血,再将鲜血喂张大人服下。"年轻的太医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回答。其余的太医闻言,皆倒抽一口气,这放活人之血救人的偏方闻所未闻,万一张大人有事,排去眼前的王爷李显、张昌宗权倾朝野的亲哥哥,就是武皇也不会放过他们。看来这项上人头,恐怕难保啊!
李显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随后他一个转身,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双手轻轻一拔,利刃出鞘。用匕首在他白皙的手臂上缓缓划过,鲜血一涌而出,恰好滴在翻开盖子的茶杯里。李显双眉微蹙,婉儿,我说过一定要救活他,我一定不让他死,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一定不让!因为,我不要看到你的眼泪。
"微臣……微臣该死!"众太医看到这一幕纷纷跪倒请罪。王爷乃万金之躯,居然割肉放血,如果这样还治不好张昌宗的伤,恐怕就不仅仅是个人的人头不保,而是满门抄斩了。
"还磨蹭什么?快把血端去给张大人喝!"李显看着茶杯已经装满鲜血,向他们摆手喝道,随即又拿出另一个杯子,掀掉杯盖。鲜血,顺着他白皙的手臂滴入杯中。
"微臣该死,王爷万金之躯岂能有丝毫损伤,让臣等来吧。"年轻太医掀开袖子,一手拿过李显手里的刀准备放血。
"你们的血,又怎么能配得上张大人?"李显没有抬头,看着血迹将干,用匕首轻转,又划出一道新的血痕,仿佛这流的不是他的血一样。
众太医垂首,也是,这张大人可是……在场的也的确只有王爷的血能才够配得上张大人。于是有一个老太医上前,拿了勺子,端了茶杯去床边喂不省人事的张昌宗,同时不禁感叹,有王爷这样不顾惜身体地为他放血,张大人真是好福气。
洛阳某太医的府邸内堂,一个白衣少年站立中央,白衣飘飘,超尘绝世。眉如远山般柔和清浅,眼如黑夜般黑亮深沉。他一手紧握匕首,一手长袖高高卷起,用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留下道道伤痕,殷红的鲜血沿着手臂缓缓流下,触目惊心。他的眉宇间流转着一种卓然的贵气,那是一种王者的骄傲,而此刻他却眉头轻皱,好似在为什么事而伤神不已。手下的利刃却一刀快似一刀地划破他的皮肤,没有丝毫懈怠。
"王爷,请您不要再放血了,已经够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年轻的太医小声提醒道。
李显缓缓地放下手里的匕首。头有些发晕,他用修长的手指按住额头,想要稳住自己摇晃的身子。
"王爷,您去歇着吧,微臣让下人给您炖些补血的补品。"老太医一边麻利地给李显止血,一边打发下人扶他去隔壁的厢房休息。
"好,你们一定要救活他!"李显在下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出内堂,走之前还不忘对太医做最后的叮嘱。
婉儿坐在厢房外面,背靠着大树,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着,可还是静不下心来,他们在里面都好久了,怎么还不见人出来?!
她好不容易看到李显出来了,却又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劲,于是连忙上前追问:"显,你怎么了?"他只是手掌受了一点小伤,可脸色怎么这么差?难道是伤口感染了?
"婉儿,张昌宗,他……一定……一定会没事的!"李显见到婉儿担心的眼神,赶忙告诉她张昌宗的情况。
"真的?太好了!"婉儿开心地笑着,悬在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也暂时忽视了李显惨白的脸色。
"我这就去里面看他!"婉儿高兴地转身,向里屋跑去。
"婉儿……婉……"李显一直觉得头晕晕的,此刻终于撑不住了,眼前一黑,朝地上倒去。
"王爷!"两旁的下人大呼,连忙去搀扶他。
"显,你怎么了?"听到下人的呼声,婉儿转过身来。李显的面色惨白,呼吸微弱,样子像极了受重伤的张昌宗。
天哪!天王级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