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医护人员瞧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建议她,“小姐,要不要打电话给朋友或亲人,让他们过来接你?今晚你得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好,谢谢。”骆晓花向好心的医护人员道谢。

  她看着自己从套房里唯一带出来的物品--手机,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打给远在南部的爸妈?不,那只会让他们担心而已。

  朋友?她的朋友多数都留在南部,没有一个可以让她立即投靠的。

  公司的同事呢?是有几个交情还不错的,但又好像没有好到可以让她三更半夜去叨扰……站在被烧掉的公寓前,才刚跟死神擦肩而过的她,突然觉得好茫然、好无助、好孤寂……蓦地,有道身影闪入她的脑海,骆晓花呆呆按着手机通讯簿的指头停了下来,仔细一看,选取画面就停在“蓝副总”那一格。

  没有多加思索,她按下通话键,此时脆弱的她极度需要一个温暖的拥抱。

  睡梦中,蓝曜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给吵醒。

  是哪个不识相的家伙敢扰他清梦?

  他伸出手在床头摸索一下,连来电显示都懒得睁开眼来看,直接按下通话键,将手机移到耳旁。

  “喂……”声音还有气无力。

  “副总吗?我、我……晓花……”

  一听到电话那头的骆晓花略带硬咽的声音,蓝曜顿时清醒,即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晓花,怎么了?”

  从背景声听音起来,她似乎正处于一个相当嘈杂的场所,他抬眼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深夜两点,这时间她不是该在床上睡觉吗?

  “晓花?”他急着追问。

  电话彼端,她似乎正啜泣着。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晓花会在三更半夜打电话给他,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火……失火了……”

  “你住的地方失火了?”

  “你现在人在哪?你没事吧?你还好吗?”蓝曜不禁焦急的连珠炮般问着。

  骆晓花没有在第一时间响应,害蓝曜的心猛然漏跳了好几拍,差点吓到忘了呼吸。

  “没事,我没事……但是房子被烧了……”

  怎么可能没事?她分明在哭。

  蓝曜此时已经下了床,他侧着头将手机夹住,在衣柜前开始着装。

  “你等我,先待在原地别离开,我马上到。”

  本来不想哭的,但一听到他那句“晓花,怎么了”,那明显透露着关心的口吻让她鼻头一酸,眼泪不禁掉了下来。

  惊觉失火时的恐惧,逃离时的紧张跟害怕,她好想一古脑的都跟他说,却没办法开口说话,只能哭,不停的哭……他要来了。

  骆晓花将手机握得紧紧的,记得他说:“你等我,先待在原地别离开,我马上到。”

  他是这样说的,她要在这里等他来。

  十五分钟后,蓝曜到了,他几乎一路狂飙而来。

  他下车,瞄了一眼火灾现场,下一秒钟,他就看到站在救护车后方的她,一个人,孤零零且无助的仰望着已经被烧黑的房子。

  蓝曜快步走到她面前,略微激动的将她拥入怀里。

  “太好了,你没事。”

  明明知道她既然能打电话给他,应该是平安的,但他在开车来的途中还是忍不住担忧,在没有明确的看到她毫发无伤前,他都无法安心。而现在,她安然无主心地依偎在他怀里,他才得以松口气。

  他疼惜的拍拍她的背,将她拥得更紧。

  本来情绪已经稍微平复,却因为蓝曜的安慰让骆晓花更为崩溃,像个小女孩一样嚎陶大哭起来。

  “呜哇--好多烟好恐怖……”

  “我知道、我知道。”

  “门一打开,我根本都看不到路,还好有人拿了手电筒……呜呜……”

  “乖,没事,都过去了。”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蓝曜由衷地感谢他。

  “要不是他、要不是他,我恐怕会死在里头……”

  这话让蓝曜心一拧。

  “别想了,乖,别再想了……”他拥着她走向他的车。“先到我家休息,明天我再载你回来整理。”此时,她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的休息,恢复精神,一切待明天再处理。

  ***

  除了手机,骆晓花什么东西也没带出来,所以蓝曜先开车到便利商店,让她买了一些必需品。

  “衣服就暂时穿我的。”回到家,蓝曜拿了件T恤给她,要她好好的洗个澡。

  刚刚进门时,没心思仔细看蓝曜家的客厅装潢跟布置,可是当骆晓花洗好澡,坐在名为客房,但实际面积大概有她那间套房约三倍大的房间时,不难想象其他地方应该更令她昨舌。而且装潢都采用高级原木,家电用品也都是知名进口品牌的顶级货。

  光是一间客房都如此高档,让她不禁感叹,这就是两人之间的最大差距,富裕跟贫穷,多么遥远啊。

  可是她……已经无法再像当初那样坚持了。

  当她看见蓝曜赶到火灾现场时,向来最注重形象的他竟然顶着一头乱发、衣领一边没拉好塞在里头,脚上还穿着室内拖鞋,她可以想见他赶来时有多匆忙。

  这样的蓝曜,不是他最帅、最完美的时候,但却让她一颗心彻底沦陷……“叩叩”!蓝曜敲门,打断了骆晓花的遐思。

  他为她送来一杯热牛奶。

  “你现在还好吗?”

  “嗯。”她不太敢看他,因为在他进来前,她正好厘清了自己对他的感觉。

  “把牛奶喝了,好好睡一觉,不要再想了。”

  “好,谢谢。”

  蓝曜深深看她一眼,欲言又止。“那……晚安。”

  “晚安。”

  看着阖上的门,骆晓花喟然一叹。

  才过了几个小时,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的心情起伏更是剧烈。

  她将热牛奶喝完,躺到柔软的床上,因为太疲累了,她几乎是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可是,恶梦也同时来袭。

  她无法呼吸,她发现自己处在烟雾弥漫的小套房里,想拉开门却拉不开,只能看着烟越来越浓重,她被呛到猛咳嗽,快不能呼吸……她尖叫,喊着救命,就是没有人来救她,她好无助,不禁哭喊着蓝曜的名--“醒醒,晓花,醒醒,你作恶梦了。”

  有人在摇她,将她带离了恶梦。

  骆晓花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而蓝曜正坐在她的床畔,担忧的看着她。

  “你作恶梦了……”伸出手,他帮她拭去眼角的泪。

  骆晓花喘息着,表情有一时片刻不知所措,许久才镇定下来。

  “对不起,吵到你了……”

  “不会。”蓝曜拨开她粘在脸上的发丝。他没被吵到,倒是被吓到了,他才刚回房躺下就听到她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凄惨且绝望,频频喊着他的名字,他连忙飞奔过来。

  “梦到火灾现场了?”

  “嗯……”从床上半坐起身,她已经不敢入睡了。

  她不好意思的推推蓝曜,“我没事了,你快回去睡。”

  “没关系,反正今天是周末。”

  “可是你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陪我大眼瞪小眼。”

  蓝曜瞅着她,看到她眼底的无助,开口说:“我有个提议,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别误会……你到我的房里,我们一起睡。你放心,我的床很大,就算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骆晓花知道他会这样提议是体谅她,因为她现在真的没办法独自一人留在漆黑的小空间里。

  怕她误会,蓝曜还想解释,没想到她却点了点头,说:“好。”

  ***

  蓝曜的床真的很大,大到若她自己一个人睡在上头的话,应该可以左右打滚各两圈。

  现下他们两人躺在床上,中间很明显的空出一大段距离。

  “睡着了吗?”蓝曜问。

  “睡不着。”有人陪着的感觉好多了,但睡意好像被恶梦吓跑了。“你呢?”

  “我好像也是。”他睡不着的原因是,晓花就躺在他身边,让他心跳有些急促,难以入眠。

  “我说故事哄你睡好了。”他需要做些事来让自己分心。

  “我又不是小朋友。”

  “今晚你就当自己是小朋友好了,乖。”

  于是蓝曜说起他跟岳禹群、姜青风在国外念大学时各种的疯狂行径,还强调他们泡妞时发生的趣事,将好友彻底出卖。

  这让骆晓花笑到捧着肚子打滚,她完全无法想象,原来看起来专业的岳总跟很老实的姜副总也有这么年少轻狂的时候。

  不过……

  “奇怪,怎么都是岳总跟姜副总追妹的笑话,那你呢?”她好好奇。

  “我?我没有。”

  “怎么可能?!”她才不信。

  论外型跟魅力,蓝曜可不输给其他两位。

  “是真的,一直以来我对女人都没什么兴趣。”

  “啊、啊……难道你……”

  骆晓花想起同事曾说过蓝曜的八卦,她们说他喜欢男人,而且对象是岳总……难道传言是真的?

  蓝曜不禁赏了她一记爆栗,因他完全清楚此刻骆晓花的脑袋在想什么。

  “我不是同性恋者,只是很少有我看得上眼的女人。”

  “因为你太自恋的关系吗?”骆晓花小声的问。

  “没错。”说起自己的自恋,蓝曜还挺骄傲的呢。

  “不过我却栽在你手里。”

  “啊?”

  “你忘了,我曾说过我的心只会对你扑通扑通乱跳,你是我唯一看得上眼的女人,但你却拒绝我,害我有些受到打击,觉得很不甘心。”蓝曜嘴角带着笑意说着,这才发现,自己的心境似乎转换了,之前被拒绝的不甘心好像……不见了。

  “如果你现在告白的话,也许我会答应也说不定……”骆晓花带着羞怯,小小声的说。

  蓝曜惊讶的看着她,“你是说……”

  “就算你只是想谈实验性的恋爱也无所谓了,我愿意陪你一起试验……”她的话等同是答应了他的追求。

  蓝曜一颗心急速狂跳,扑通扑通扑通--

  这是终于达到目的的兴奋感吗?因为只要他蓝曜所坚持的,从来没有无法达成的目标?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在她敌不过睡意,在他身旁深沈的入睡之后,蓝曜仍思考着,怎么也睡不着。

  他按着自己左心房的位置,发现在他看着晓花可爱的睡脸时,心会兴奋地狂跳,这让他忍不住蹙起眉头。

  他试着厘清此时纷乱的思维,若将一切回归源头--是从遇到晓花,他的心脏才开始乱跳,后来禹群出了个鬼主意,叫他去测试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她,一切才开始明朗。

  当他看到公司里的年轻设计师对她献殷勤时,心里很不爽,他也不喜欢大家对她呼来唤去,虽然晓花本人不介意,可是他介意得要死。

  他希望她只对他好,只关注他一个人,而不是对待他跟对其他人都一样,他希望自己在晓花心里是特别的。

  后来,他提议要当她的男友,却被她直接拒绝时,骄傲的他无法接受自己这个结果,于是,一切都变了样,他努力追求晓花,只是因为“绝对不允许被拒绝”。

  可他忘了,心动的初衷。

  其实她的一句话、一个笑容,都会让自己情绪有很大的起伏,想要照顾她,希望她快乐,别为伤心的事情哭泣;想要将自己的羽翼无限度的舒展开来,只求能够将她完全护住,不让她受丝毫伤害……听到她租屋处失火的消息,他吓到差点无法呼吸,等知道她平安,见到她时,他直想跪下来感谢老天--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让他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可以让他这么牵挂……难道这就是爱情?

  这念头宛若一道雷从天劈下。

  原来这就是爱情的滋味:

  看着喜欢的人此时就睡在他的身旁,一股满足感打从内心深处涌出来。

  蓝曜用指腹轻抚着骆晓花的粉颊,向来冷淡的面容泛起幸福的神色。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