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传

  孙悟空?

  对,孙—悟—空。那老道儿慈眉善目,好象在哪里见过。

  自出娘胎,不,石胎以来,我第一次有了名字。

  我的出生据说是很神奇的,天生石卵豁然崩裂,初生之时目运神光直射斗府,唬得玉帝老儿差点犯了心绞痛。

  我不以为我和其他野猴有什么两样,看他们吃野果,饮山泉,我也有样学样,从此我就没了神通,因为沾了凡俗之物。当然,这些都是后来听那些牛逼哄哄的神仙们说的。

  我是一只正常的猴子,所以,我觉得能在花果山这么一个舒适的地方了此一生绝对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但问题马上就来了,一只须发苍然的通背猿猴很恭敬地递上了一坨香蕉,大王请用!

  大王?

  是啊,大王,你从石头里蹦出来,是天生的大王啊。我们这群野猴子一直没人管束,如此下去,猴将不猴啊......那老家伙还挤出了几滴猴泪。

  我没想做什么大王,再说,这样无拘无束多好,为什么非要有人来管着?

  马上又有一群小猴子抬来了鲜美的果酒, 还拉来两只扭捏的母猴子。大王就应该这样受用吧?罢了,我就给他们一个腐蚀的机会,且做了他们的大王吧。

  后来,在通背老猿的撺掇下,我又想长生不老了,这样幸福的日子,鬼才愿意死去。

  西牛贺洲是佛祖的世界,到那里大王定能寻得长生的法门。还是通背老猿给了建议。

  漂洋过海,忍饥受冻,为了心中那火热的理想吃点苦算什么。就这样,我来到了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拜在了恩师菩提老祖的门下。

  老祖一幅很兴奋的模样:终于把你盼来了!

  我很疑惑,我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猴子,不至于让老神仙如此激动吧。

  当然至于,今后你将承担起拯救仙界的重任。这老家伙定定地看着我微笑点头,嘴里啧啧有声,好象在品味一坛陈年的佳酿。

  作为一只正常的猴子,我懂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所以,当师父以逞强卖弄之罪把我赶出师门时,我悲伤不能自抑。我说过,我好象在哪里见过他,当我满含热泪望向他时,我觉得他模糊的轮廓加上这张须发苍然的脸竟然与通背老猿一般无二。

  猢狲,这地煞七十二般变化以及腾云驾雾的本领足以让你三界内罕遇敌手,草莽间做个山大王有什么意思,你该到玉帝的灵霄殿、如来的雷音寺去耍一耍!

  后来想想,这句话是不折不扣的引诱,我更加笃信了菩提老祖便是通背老猿,正是他一步步地将我引上了不归路。

  我是一只法术高强的猴王,就算没有通背老猿的撺掇抑或菩提老祖的引诱,我也不能碌碌无为下去了。

  我闯了地府,将生死薄上猴类名单尽行勾却,从理论上达成了长生不死的愿望。又闹了龙宫,得了虎皮裙、紫金冠一套行头,更主要的是得到了一件称心的兵器——如意金箍棒。

  熟悉的地方没有景色,放眼望去,曾经美不胜收的花果山竟是如此的俗不可耐。灵霄殿,那一定是个不错的去处。说干就干,我老孙一个筋斗飞到了天上。

  玉帝老儿够意思,还封咱一个官做,后来,听天蓬说,这弼马瘟不过是个马夫,这下咱可不干了,让一个大人物做奴才简直就是巨侮辱,叫我说,玉帝那宝座咱家也坐得。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棒起处,神鬼皆惊,将灵霄殿砸个稀巴烂之后咱又飞回了花果山,并且立起一杆大纛:齐天大圣。你是天就牛气了,我齐天,与你肩膀头一般高。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如来那老头将咱压到了五行山下,那个唐朝和尚将咱救了出来,从此,咱老孙便入了佛门,保他到西天拜佛求经。

  说实话,我很看不上那个唐朝和尚,唠叨、娘娘腔、善恶不分......我完全有一千个理由让他死在金箍棒下,那个紧箍咒根本奈何不了我,我有办法让他在动口之前闭口,但是,我还算有良知,因为,他也是我的师父。

  最终,当我杀了几个无恶不作的强盗,他便喋喋不休不依不饶时,我实在忍不住了,一棒将他打死。

  我承认我有心魔,特别是在一路向西时,一直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咶噪——打死他,打死他......我不敢,我一直以做个好猴为己任,就算在自我膨胀最厉害的时候。在三界中,我算上一个公众人物,杀师灭祖让我还怎么混。八戒与沙僧和他谈心时我总借故躲开,我怕我忍不住做了错事,那么,我自己便无法原谅自己。

  往往是这样,一旦做了错事便要用更多的错事来掩盖,我怕唐僧死亡的真相会被别人知道,因此,编造了一个真假孙悟空的故事。

  如来老儿实在是神通广大,他一口咬定我那毫毛变的假孙悟空是六耳弥猴。

  在祖师门下修炼时,祖师吊我胃口,一直不教我道术,我便苦苦哀求,将祖师拉至僻静处,祖师,你总说我逞强斗狠,怕我泄漏了师门秘法,如今只你我师徒,再无六耳,祖师就教了我吧。从那以后,祖师才传授了我修仙秘技。

  六耳一说本是我们师徒之间的秘密,那如来如何得知?

  对我来说,如来的六耳弥猴论无疑是当头棒喝,他什么都知道,却不点破,给我留了十足的面子。我也只能将错就错,将毫毛就地正法,真就变出了一只六个耳朵的弥猴来。

  没办法,让人捏了把柄,只能听人安排,以后的西行之路在我的努力之下简短扼要,终于,因为取经有功我被佛祖封为斗战胜佛。

  回头想想真的很滑稽,我本来是要挥起屠刀,扫尽不平的呀,哪成想一下子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松了头上的紧箍,心上又加了紧箍。

  圈套别人已经设定好了,英雄如我命运竟然也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下子明白了,“孙悟空”或许还有另一番意义——孙子才悟“空”!

  佩服老家伙良苦用心的同时竟然开始鄙夷起了自己,应该还加了一点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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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去来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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