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倒(7)

  福倒(7)

  十五

  三叔公的二儿子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男儿,他在三叔公的一再要求下,叫来村里管红白喜事的风水先生李半仙装模作样的折腾了一番,定下了拆除下进旧屋,另起新房的吉日良辰。夜里,华竹从酒家下班回来,赖弟立刻来到她的房里。一见面,赖弟便想搂着华竹亲热,可她一把将他推开。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再次进攻,只是规矩地坐在她的床沿边,高兴的说,华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过几天我们就拆旧屋啦。

  好呀,华竹兴奋起来,她沉思片刻又说,我住的房子这里拆了,那我……赖弟未等华竹说完,已接过话尾说,华竹,你就暂时搬到上进去住,我住的对面还有一间空房嘛。

  好呀,华竹依然兴奋,赖弟,你现在就带我去看看房子,怎么样?

  赖弟领着华竹来到上进房子,咿呀打开木门,只见房里漆黑一片。这里以前是赖弟父母住的,由于长期无人住,屋里充盈着呛人的发霉气味。赖弟一脚跨进门槛,伸手去摸门背后的电灯开关绳子。可只轻轻一拉,开关未拉开,霉烂的绳子倒被拉断了。黑暗中听到老鼠追逐的滋滋叫声,不一会儿,一只老鼠已向开着的门外窜来,撞了一下华竹的脚跟,吓得华竹失声高叫。

  第二天,华竹下班回来,赖弟又领华竹到上进房子去看。当木门一打开,便见里边已清扫得干干净净。华竹感激地瞅了一眼赖弟,赖弟似乎明白了她眼里的内容,心里不由得抖起雄风,情不自禁地搂住华竹亲吻。这些天来,华竹都在有意疏远赖弟,她分明感觉到赖弟与翠花之间的关系已越来越亲近,她怎么不会不产生妒意呢?她毕竟深深地喜欢上赖弟了。可眼下见到赖弟对她自己这么关心体贴,她又心软了。她也按耐不住多日的隔阂,积极主动地迎接赖弟的拥吻……

  在三叔公的二儿子的指挥下,下进旧屋的拆除进展顺利,只消两天便全部搞掂了。紧接着,这班泥水匠又按择好的吉日良辰破土动工,着手砌新房。看到这些,赖弟和华竹都感到很高兴。不过,由于这帮泥水匠的存在,又使赖弟和华竹之间的往来不方便起来。因为这帮泥水匠日间在这里干活,夜里又在这里搭棚住宿;而房子下进已经砌除,屋内的一举一动都在泥水匠的视野范围,所以赖弟不好意思去接近华竹,更不敢进华竹的房间,这令赖弟很难堪。有时候,泥水匠见到姿色迷人的华竹,还会停下手中的活儿,痴呆呆的盯着她,甚至嘴里发出怪里怪气的挑逗声。华竹将此事告知赖弟,赖弟自然感到气愤,但他又不敢明里惹恼这班工匠,生怕他们不好好砌房子。

  一曲小调响起了起来,是翠花在打赖弟的手机。赖弟匆忙赶到运输公司那边,原来翠花又叫他出车。

  今天一开车翠花并没有马上吩咐他要开往哪儿,只是说往城西开去;到了叉路口,她才说往这边走或往那边拐。

  轿车在一幢装修考究的豪华别墅前停下。赖弟忐忑不安地跟在翠花后边,走进宽敞的房内大厅。翠花示意他坐下后,便大声往里叫,阿红,给客人上茶。阿红是翠花家请的小保姆,一方面是帮翠花一家料理家务杂活,另一方面当翠花家人都不在时可以帮看管门户。赖弟坐在沙发上,好奇地东张西望。屋里的装饰摆设,他都说不出什么名堂来,他只觉得这里就像宾馆那样豪华。翠花已脱去外套从里间出来,一屁股坐到赖弟旁边说,赖弟,我这里怎么样呀?

  好,好,好,真是好!赖弟连声称赞。

  翠花又催促道,你喝茶呀,待会儿我再带你上楼去看看。

  赖弟毫不迟疑地将茶一气儿喝完,便跟在翠花后边,一层接着一层地往上参观,所到之处,翠花都一一给赖弟介绍,赖弟自然看不出什么门道,他只有越来越觉得翠花家的富有和豪华。

  哎,赖弟,这是我的卧室,翠花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特地拿眼看着他说道。

  哎呀,赖弟一看不由得心里格登了一下,卧室里面充满温馨情调的摆设和灯光,似乎给人一种暧昧的感觉。不知是里面浪漫的氛围吓坏了赖弟,还是赖弟在富丽堂皇面前感到自卑,这会儿他却迟迟迈不开脚步,直到翠花一边说你傻愣什么进来呀,一边用手拉他一把,他才趔趄着跨进卧室里。

  翠花得意忘形似的浪笑起来,仿佛一只大老虎抓到了一头小羊羔一般得意。笑毕,她闭上双眼,嘟起红唇,张开双臂,等待赖弟的拥吻。可赖弟不解风情,只是好奇地东张西望,没有理睬翠花。

  翠花迟迟未见赖弟行动,便突然睁开眼睛,逼不及待地上前拥抱赖弟,还一边埋怨说你看什么看呀,我这里更好看!一边将他往床那边拽。他没有兴奋起来,不太情愿地往床那边挪步。

  翠花已逼不及待地脱去自己身上的衣裤,赖弟却傻愣着迟迟没有脱衣,面对翠花那瘦薄干瘪的身子,他一点激情都没有。他在责问自己,怎么会与她发展到这步田地?他甚至悔恨上一回在银桂宾馆,怎么会糊里糊涂就与她发生了那种关系。

  怎么啦,你这回……翠花对赖弟的冷漠,缺乏激情表示了不满。她一翻身骑到了他的身上,未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独自猛烈地动作起来。赖弟只有招架的份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宛如一块冷冰冰的磨刀石,任由那湿漉漉的刀口在其上面磨得滚烫滚烫。

  事毕,翠花却埋怨起赖弟来,你这好看不中用的东西,没有春药就不行啦……什么,你是说上回我吃了春药?赖弟吃惊地问道。

  对啦,我在你的茶里下了春药!翠花颇为得意地说,现在你还想不想再来一点?……开初,赖弟对春药是不甚了解的,后来结识了同伴老潘,才从闲聊中了解春药此物的。现在听到翠花这么一说,知道那一回他自己是在春药的诱发下,才情不自禁地与翠花干了苟且之事,他似乎觉得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且不说她比起华竹来相去甚远的相貌和身材,就是她那刁蛮泼野的性子,已令赖弟很反感。想不到他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却被这个瘦弱的女子玩弄,将他自己宝贵的贞操糊里糊涂地夺走了。一股不知来自何处的怒气将赖弟全身烧得燥热滚烫的,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三下两下便将衣裤穿上。

  赖弟,你要干嘛……翠花看到赖弟的异常举止,疑惑不解的问道。

  你……你卑鄙!……赖弟狠狠地甩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你……你有种的,你就别,别回来……翠花赤裸着干瘪的身子,疲惫无奈地仰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空洞幌惚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被昏黄灯光涮过的天花板。

  十六

  一连几天,赖弟都不大搭理翠花,翠花要跟他搭话,他总是缄默不语,他只是埋头干他的活儿。翠花想跟他亲近,他更是一脸不满地疏远开来。

  就是回到家里,赖弟见到华竹,更感到内疚不已。华竹看到赖弟神色不对,又不好意思多问,因为那班砌房的泥水匠在虎视眈眈,他俩的一举一动都在泥水匠们的视野之内。

  赖弟心里感到郁闷异常,他不敢向翠花发泄不满,又不敢向华竹诉说苦恼,他觉得就像有一枚鱼骨头卡在喉咙里一样,吞又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令他整天坐立不安。

  赖弟在抑郁中过着日子。转眼已是农历年底,离春节越来越近了。搞好春运,是各地政府不能不抓的大事。

  一大早,赖弟就开车送翠花到江湾酒家那儿,因为全县春运工作会议就在那里隆重召开。县里主管交通运输工作的副县长出席会议并作重要讲话。翠花家的运输公司历年都搞得不错,是县里最为先进的几个私营运输公司之一。今年的会议上,翠花家的公司照例又得到县里表彰并要在会上作典型发言。安排先发言的代表还未讲完,翠花便想将事先写好的发言稿子拿出来准备一下,不想任她找遍自己的精致坤包,也未见片言只语。

  难道遗落在车上?翠花想起刚才来开会的路上,她不时掏出讲稿读一下,以作好充分准备。由于她第一次代替阿爸参加春运会议并要代其发言,自然感到有些紧张。第一次在那么多的领导和运输户主面前发言,届时还有那些电视、电台、报社的记者也在一齐对着自己,她能不紧张吗?

  翠花立刻掏出手机,给在外边等着的赖弟拨电话,想叫他在车上找找那份讲稿。一连拨了几次,赖弟的手机都通了,可就是无人接听。眼看前边的发言就要结束了,翠花手中仍未找到讲稿,急得她额上都渗出了汗儿。

  丢那妈,这赖弟死到哪里去了?翠花一边在心里骂,一边离座走出会场。却说今早来到江湾酒家后,赖弟让翠花进会场开会,自己却在外边溜达。开初他坐在轿车上,打开收音机收听粤曲。也许是小时候受到母亲的影响,他对粤曲尤其钟爱。可是粤曲时段一过,接下来就是播放那些震耳欲聋的劲歌劲舞流行音乐。赖弟一向不大喜欢这些鬼玩意,便想在驾驶座里找些粤曲的碟子放放,可找来找去尽是些翠花喜欢的流行歌曲。赖弟干脆将音响关了,无所事事地在车上呆坐。可一股莫名的惆怅,又在悄悄地爬上他的心头。他很想见到华竹,但他知道华竹这时一定在酒家里边忙着。自从家里砌新房后,他就没有机会与华竹好好聊过,更无法与她温存一番了。他再也坐不稳了,立刻钻出轿车,走过停车场,进入酒家里。

  可进入酒家后,赖弟又不敢贸然前去找华竹。他在电梯里按上去,又按下来;按下来,又按上去,这样的反复几次,仍是拿不定主意,始终没有走出电梯,去找华竹。

  这回电梯正在往下走,却在四楼那儿停住了。电梯门徐徐打开,着一身蓝色工作服的姑娘一脚踏了进来。

  华竹,是你!

  赖弟,是你!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幸亏电梯里没有第三者,要不两人的失态样子准会让人笑话。

  赖弟情不自禁地靠近华竹,一双手已往华竹的腰间搂去。

  别,别,有摄像头的……华竹嘴里说着,却任由赖弟紧紧地搂抱自己的身子。

  电梯在二楼那儿停住了,赖弟和华竹的身子也随同两扇电梯门一起倏的分开。可是没有人进来,也许那位按电梯的人,没有耐心等了,便直接从楼梯往下走了。

  赖弟和华竹的身子又像两扇电梯门一样徐徐合上了。

  到我车上聊,聊聊好吗?赖弟有点儿喘粗气了,他想到了翠花那辆里面看得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的车子。

  华竹犹豫了一下,说,好吧,现在未到开饭时间,还闲些。你先走,那车牌号是什么?赖弟急匆匆地回到停车场,特地坐到车子后排座位上,爽性将面向来路的那扇车门打开,以便让华竹一走过来就可以看见他。

  当华竹一上了车,赖弟立刻伸手将门呯的拉上。两人都迫不及待地搂抱在一起。自从家里砌下进房子后,在那班泥水匠的眼皮底下,赖弟无法与华竹亲近过。近来,华竹也分明感觉到赖弟与翠花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她好几次想把自己埋藏已久的心事向赖弟和盘托出,但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多日的分隔,也令她全身火烧火燎,她也以更加积极的姿态,迎合着赖弟疯狂的进攻。

  一曲小调却不知趣地从赖弟的手机里响了起来。赖弟没有理睬,继续与华竹亲热。

  小调停了一下,又固执地响了起来。赖弟仍没理会,华竹却说,是不是你那位老同学有急事找你啦?

  不用说,赖弟都知道是翠花在打他手机,可他却说,会还未开完,找我干什么,不理她。说罢,赖弟将华竹按倒在充满了弹性的车座上,还将他那沉重的身子压了上去。

  小调响了又停,停了又响……

  翠花一边在心里咒骂赖弟,一边急匆匆走出会场,焦急不安地等待着那慢吞吞的电梯。可电梯在下边的楼层停住了,迟迟没有上来的意思。当然,翠花没有知道,下边正从电梯里搬出一箱又一箱酒家的货物。翠花左等右等都未见电梯上来,心一横,便从楼梯那儿一层接一层地往下赶。待她从六楼赶到一楼大堂时,已经气喘吁吁,额头和后背已经汗涔涔的。

  翠花顾不上喘口气,又匆匆冲出大堂,往停车场赶去。

  正和赖弟狂热着的华竹,本想挪挪身子,不想刚抬头便看见赖弟的同学正急匆匆地往车子这边赶来。华竹心一缩,一把将赖弟推开,并飞快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装。赖弟傻呆了一下,也立刻反应过来。

  未等翠花走近,华竹已从背着的一侧开门下车。可翠花已约隐看见,有一位姑娘已从她的轿车里出来。

  哎呀呀,打手机你你不接,原来你你在这里泡泡妞呀!翠花走近车子,看见赖弟正在车里,更是醋劲大发,说起话来都口吃不畅了。

  我泡什么妞呀,赖弟反驳说,我在车里休息哩。

  翠花一听更是头顶冒火,她唾沫四溅地大声叫吆,下下车,你你给我滚滚滚!明明看见那那嫁猪配狗的烂烂货从车上出出来,你还还想抵赖?你快快给我滚!你你不向我我说清清楚,你你回去踩踩你的三轮车!

  赖弟犹豫了一下,便走下车来,呯的一声将门狠狠的甩上,然后一声不吭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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