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二十几年前,他们的新婚之夜可不是这样的。那天，他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敬畏地走到欧阳琴面前，说，我会一辈子爱你，就如我对导师承诺的那样：海枯石烂不变心。

　　导师是欧阳琴的父亲欧阳教授，他是一所国家级名校的硕士导师。那时，欧阳琴还是个医学院的学生。欧阳琴能成为他的妻子，主要归功于欧阳老教授，他说，他看好这个年轻人，有理想，有作为。在他的同学一个一个下海当老板的时候，他却一门心思要考研。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后，他认为这个郭子强的前途不可限量，便有意让女儿欧阳琴与其接触，方法便是以工作忙、身体不适为由替他接受郭子强的邮件、录音带，代他邮寄需要参考学习的书籍名录，代他约辅导郭子强的时间和回答郭子强的问题等。

　　尽管新婚之夜他们的彼此不是那么圆满，但郭子强感觉他们两人都是发自内心的激动和真诚。像第一次吃糖，一想起来，便有一股甜滋滋的味道从心里涌到口腔。

　　走之前，他在卧室里放了一封信，里面是还有几张卡和存折，一共100万，那是留给他们的生活费，还有一些给大哥和岳父母。他写道：我要外出一段时间，一切都会有个结果，有个说法。放心，这些钱可以用，是我多年能力和智慧的收成，但要尽快给出去。还有一张纸条，是关于这些资金来历的清单备忘录。

　　“还有自己的儿子和像父亲一样的大哥，都会怎么样了呢？唉，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念叨着。哦，对了，还有那个神秘的电话，他知道是谁指使的。没办法，不走，就是死棋，而且死得很惨；走，或许有救，就看自己的运气和那位老领导的良心和能耐了……他的思绪在慢慢游荡着，身体慢慢向后靠，往下滑，困意慢慢袭来了……他，睡着了。

　　在梦里，他看见了那挂着浅浅笑意的脸，那是老领导的脸。老领导总是笑眯眯的，对谁都一样，笑的时候轻轻抽一下嘴角的左边，很浅，但仔细看，眼睛在别处或没有跟上嘴巴的动作。这是对一般人而言，对郭子强，那是满面春风的、温暖的。当然也有让他猜不透的时候，那时，就要好好琢磨一下了。现在就是这样，老领导浅浅地抽动了一下左边的嘴角，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看透他的心事，或者某种暗示，这隐藏在深处的玄机，让他琢磨不透，让他感到恐惧。

　　突然，有人在他肩膀拍了一下，他睁眼一看，是一只黝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