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正当郭子强在恐慌中回忆往事之时，A市乱成了一锅粥。先是市长、市政府秘书长被省监察局、审计局找去协助调查，虽然过了几天就回来了，但被限制出境；后是郭子强的大哥拿了一把存折、卡和几套别墅钥匙主动上交，老百姓风传是几千万；市民风传最猛烈的是恒发房产公司老总吴福康向检察院交出了一个行贿记录本，检察院马上就要按图索骥、一个一个抓人了；最最具有爆炸性的新闻是，省纪委派出了工作组进驻A市，工作组组长由省纪委一位副书记担任，本市王书记为副组长。大家对这个安排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有。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郭子强的妻子欧阳琴找到省工作组，要求解冻以前查封的200万，因为大部分是她和郭子强的工资所得，还有一部分是郭子强以他的讲课费、咨询费、专家评审费、稿费和鲁班奖、论文奖等为资本进行炒股和投资的收入。

　　“郭子强的赃款都在他大哥那，这些都是我们家的合法收入。还有，他大哥上交的那10万现金也是炒股和投资所得。希望省工作组主持公道，我这里都有证据。”她不慌不忙地说。

　　原来，在郭子强出走前她已有预感，毕竟是二十年的夫妻了。她知道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走，是上策。

　　郭子强出走后，她做好了被抄家的准备。她把自己的工资、奖金和郭子强的工资及交给她的各种奖金核了一遍。家里的收入支出都是由她打理，郭子强按时把工资、奖金和一些诸如评审费等额外收入交给她，剩余的事情郭子强就不用管了。她还隔三差五地给郭子强点零花钱，说一个大男人，没有点零花钱出去丢人，再后来她就索性只要工资，其余的都做为郭子强的“小金库”，由郭子强自由支配。她知道，丈夫就像手里的风筝，你得给他点自由，只要在可控范围之内即可。

　　她出身于书香门弟，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收入不菲，退休后依然被返聘，偶尔还外出讲课。她是父母的独子。所以，她家里不缺钱，她只要郭子强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记得有一年春节，郭子强拿回来三条极品香烟，两罐茶叶，说是朋友送的，让她拜年时带回省城孝敬岳父母大人。她想都没有想，放进了包里。年还没有过完，父亲的电话就来了，让郭子强赶紧把这烟和茶退回去。原来，有一条烟里插进了一个卡，是一张银行卡，旁边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6位数字，这无疑是银行卡的密码。一个茶叶盒子里没有一片茶，全是卷起来的美元，百元大钞。为这事，欧阳琴没少挨父母的批评。欧阳琴也经常拿他们医院的事含沙射影地开导他：某某主任因为采购核磁机受贿三万，判了两年；某某医生因为多开药品拿了代理商几千元回扣受处罚等等。前几年她看到郭子强开了辆宝马回家，便问，你们公务员都配宝马了？郭子强说是借朋友的，她说，开两天玩玩就行了，时间长了人情不好还。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郭子强的小金库这么大，100万！她按照郭子强的留言条一项一项地对，本金40万，都是些咨询费、专家评审费、稿费、出国补贴费、鲁班奖、论文奖等等，从任建筑公司总经理开始，有十几年了。收入60万，都是些炒股和入股投资商铺和咨询公司的收入及高级职称证书的出租收入。

　　出乎意料的是在书柜里发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汇款单，接收地址都是贵州、甘肃某地的几个小学。

　　春天的阳光打在欧阳琴消瘦的脸上，一绺头发从上面垂下来，她拢了拢，本来想请点完这些给他大哥说一声，想想，算了，没用。还是自己扛吧。

　　专案组对家里进行清查时，虽然工作人员对她很客气，但她还是体味到了什么是法律无情。因为拿走了所有的存款、大额度现金和有价值的字画。她说，这些都是我们的工资所得，至少我的工资应该留下吧？工作人员回答：欧阳大夫，请不要为难我们，这是工作规定，只是暂时扣押。

　　给她毁灭性一击的是大哥，上千万的财产竟然在那里存放着。这个郭子强城府太深了，心计太大了，这哥俩还有什么瞒着我？

　　那天她去上班，半路上突然飘起了散散淡淡的雨丝，细密的水分漂浮在空中，氤氲般沾在发丝上，冰凉地贴在脸上，欧阳琴像大街上的行人一样，低着头、把包举到头顶上当伞，急匆匆地走着。旁边开过一辆电动车，她一躲闪，差点与迎面的路人相撞，她下意识地说了声：对不起！抬头一看，竟然是郭子强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