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3天后，市政府秘书长张文涛坐不住了，他望着窗外树梢上一咕嘟一咕嘟跃跃欲出的嫩芽，眉头皱了皱：天阴要下雨，鸟要飞，树在春天要发芽，脓包熟了要穿孔。时间到了，由不得你。这郭子强也真会凑热闹，这马航的飞机刚刚失联，你就不见了。唉！

　　然后，他出门向东，走向楼道东头的市长办公室，轻轻叩门，慢慢进去，缓缓关上。然后走到窗前，伸手，把打开的一扇窗轻轻拉回、扣上。完成了这一系列的神秘动作后，转过身，慢慢走到市长办公桌前，望着异常沉静、似笑非笑的市长，清了清嗓子：

　　“赵市长，有个情况汇报一下。”他用极其严肃、凝重、谨慎的声调说。

　　市长抖了抖手中的报纸：“文涛啊，是不是、关于郭子强的传闻？”一个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从市长那微微有点笑意的嘴边传了过来。然后，把手中的报纸折叠了一下，那卷报纸仿佛是他延长了的手臂，那“手臂”就指到了旁边的沙发：“坐。”

　　“是的，是郭子强的。”他在轻轻坐下的同时，回答了市长。然后，用极其简洁的语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进行了汇报：“上周一接到一个会议通知，在深圳有一个开发区建设管理国际研讨会，指名要郭子强参加，介绍我市开发区工程项目管理经验。周三报到，周四、周五会议。周五下午后就联系不上了。”

　　“那，为什么周五……”赵市长发出了一个沉缓的、低音炮一般的疑问，因为，那个“五”字变成了上声调。“五”字那后半句就省略了，那微笑也没有了，眼睛瞪圆了，上下的眼白都露出来了， 变成了四白眼，像两个透着黑芝麻馅的小汤圆架在疑惑的脸上。

　　“市长，你有所不知，这周末一般都是自己的私密时间、私人空间，何况是外出学习开会。我想应该是去周边短游吧？”他回答完后心想：平时周末，机关连个鬼都看不见，手机都他妈关掉了，还美其名曰：工作就是工作，休息就是休息，私人时间，非急勿扰，这是国际标准、发达国家的通用做法。只有我这个秘书长和这一帮领导的跟班，在按照你们领导的作息时间上下班。

　　“八项规定了，还搞公款旅游？” 在赵市长皱起眉头、形成一个川字的时候，一个在喉咙里翻滚的声音含糊不清地跟着爬了出来。

　　“现在的会议一般不组织旅游，就是组织了也是自费。”说完这一句，他自己都觉得愧得慌。心想：你这个市长也是明知故问，虽然自费了，但哪次是你自己掏腰包了，还不是我这里的小金库“自费”的。

　　“啪”一个声响后，从高处发射过来一个低音炮：

　　“郭子强外出开会，谁批准的？”

　　他也跟着站了起来：

　　“是……好像是您吧。”明知故问，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说。

　　“哦”，市长拍了一下脑门，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坐下：

　　“你再联系，包括他的家人。”市长手指着他、语气有点缓和地说。但没有示意他坐下，这让他有点忐忑。

　　“好。”他点点头，毕恭毕敬。

　　“文涛啊，压力是不是有点大？不要紧，又不是你一个人。”赵市长又恢复了往日的微笑。这话让他摸不着边际，赵市长历来如此，话只说前半句，后面的话让你悟去。

　　但他还是像领悟了一样，连声说：“知道、知道。”

　　市长重新打开那张报纸：“再说了，现在事情还没有定论，你看看，这马航失联的飞机，找来找去还没有确定，何况是人呢？再问问有关人员，包括会议主办单位。”

　　“是，是。”他擦了把额头的汗水。

　　“问的时候要策略点，不要引起误会。”赵市长从旁边的文件堆里抽出文件，这是告诉他谈话要结束了。

　　“知道。”他边回答边在笔记本上记了下来。

　　“还有，告诉机关的人，在事实没有弄清之前，不要以讹传讹，做到不信谣、不传谣。”赵市长手拿文件边看边说，显得漫不经心。

　　“明白。”他记下后，慢慢侧身，退到门口，转身，出门，伸手将门关上。

　　“咔嚓！”在走廊里，他听到了一声惊雷。这春雷，他听起来怎么有点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