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钱学发走进厕所时，突然眼前一黑，就觉得自己鼻子上一阵剧痛，殷红的血从鼻子里喷了出来，突发的事件让他完全懵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有雨点般的拳头朝自己身上打来。疼痛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他知道在对方人多的情况下，自己无谓的反抗只会带来更粗暴的袭击！他只能紧紧的护住头，尽量避开要害。不知过了多久，殴打他的人骂骂咧咧的都走了，只剩下他自己趴在地上，满身的污秽，浑身的疼痛让他感到了奇耻大辱。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艰难的坐起身，脸上被打得青肿，布满了血迹！“我会弄清楚的！”钱学发此刻心里像一匹凶狠的饿狼，冷酷，无情。

　　厕所外站了许多的人，但没有人敢斗胆进来。

　　钱学发扶墙站了起来，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的酸痛，头也有些晕眩，从厕所中一摇一晃的走出来，像喝醉了酒一样。他看着厕所外的这帮人，心里满是怒气。他眼睛一瞥，忽的看见韩毅就躲在人群中“嘿嘿”的暗笑着，不禁火往上撞，冲过去就是一拳，正打在眼眶上。

　　韩毅原本估计着躲在人群里是不会被发现的，却突然看见钱学发发疯似的向自己奔过来，情知不妙，刚想转身跑掉，却被一只手死死地拉住，原来拉住他的人就是陈继云。他心中一惊，慌了阵脚，稍一回头，一记拳正打在眼睛上。顿时这个世界一黑，险些躺倒下去。向后退了几步，便靠在了墙上。

　　这时，刚才殴打钱学发那帮人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再次向钱学发挥起了拳头。厕所里受的屈辱让钱学发彻底的爆发了，一声怒吼的咆哮，疯了似的扑向韩毅！韩毅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黑影，就被重重的打倒在地。钱学发只觉得自己体内充满了怒火，疼痛对他来说根本没感觉，抡起拳头将朝他打来的拳头一一回敬给韩毅！对方看他这种搏命的打法也怵了，急切又救不出韩毅。正当双方打的不可开交时，不知谁喊了一声：“老师来了！”一群人“呼”的一声，全都跑散开了，只剩下一个满脸紫青的倒霉人，趴伏在地上。

　　2

　　惩罚的惩罚，见家长的见家长，一折腾就是几天。钱学发、韩毅和其他当事人，各自垂着头，但内心中却在咒骂着学校的领导。

　　同学们到处谈论这件事，知情的不知情的，都大谈特谈。亲临现场的,更是讲的口水横飞，甚至都加上了武侠剧的动作，类如“钱学发三拳两脚，左挡右斗，就把韩毅远远地摔在地上。”“韩毅见钱学发冲过来，退无可退，说时迟，那时快，他不顾自己的眼睛，伸手就向他的阴部打去，直打的钱学发滚在地上嗷嗷的叫唤！”更有不知情的，竟然说：“这事会不会跟周武强和王慧敏有关？”

　　传言还是归传言，真相是不会被掩盖的。学校经过慎重的考虑，决定给韩毅和钱学发各记大过一次，并带有罚款；其余参与者，都做出记过或罚款的决定；陈继云口头警告一次，凡一切涉及的人众，都在全校师生面前做出检讨。

　　事件再没有人提及了，一切皆如浮云，匆匆的过了，但事实上没有。钱学发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痛快。就这样好似风平浪静过了几天，终于找了几个“哥们”，爆发了！他不想小打小闹，要打就要打得痛快！所以一帮人棍子刀片齐备，看来他是发了狠心，决意置韩毅于死地！

　　但韩毅也不是吃素的，早已得知了这一消息，也早早的拉下一帮人，刀枪棍棒也备的许多。最终，他们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中相遇了。

　　死磕在所难免了，关键的时刻，还是要靠那句经典名言“狭路相逢勇者胜！”钱学发与韩毅对面站定了，其他的话也没有，什么“来将通名”“缴枪不杀”也不曾说，只是又爹又娘的骂了一通，骂的不投机了，舞着棍子就向对方冲去。群仗就是这个样子，只要见己方有一人冲上对方的阵营，就都不顾一切，拼了命的冲过去。顿时刀枪棍棒的击打声就响彻了整个树林。钱学发一心想出这口恶气，提着棍子直奔韩毅而去。韩毅见他奔过来，也不敢马虎，挺着棍子迎交回去，两棍子相接，都震得手臂酸麻。但韩毅的气力终是小过钱学发，接了几棍就不敢在硬拼了，但钱学发却越打越顺，又连连的猛击几棍，打得韩毅实在受不住了，一失足跌坐在地上。钱学发见他跌倒，索性把棍子一丢，上前猛劲踢他。韩毅彻底没有了抵抗能力，只能在地上乱滚着躲闪。韩毅一方的人，看见韩毅狼狈的样子，冲着钱学发的头部就是一棍。

　　钱学发猛地见棍子抡到，却已躲闪不及，只得闭了眼，硬生的受着一棍。只听“哎呀！”一声，一个人早已摔倒在地。钱学发睁开眼，摸摸自己的脑袋，全无一丝痛感！急看时，见是自己一方的同学与那个要打自己的人滚在一起。钱学发走过去，拉起自己一方的同学，又猛踢了几脚韩毅一方的人，直踢得他惨叫连连，彻底震慑住了韩毅！

　　忽然一声摩托的声响，眼睛快的，早就瞧见了，直惊得大叫一声说：“副校长！”那一群人，把武器丢了一地，都跑开去了。韩毅和那个可怜的伙子，实在是被打得惨痛，刚跑出几步，就双双摔倒在地上，再站起来时，副校长已经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3

　　赵班主任实在是气坏了，一周打两仗，实在容忍不得。可是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还是不觉得解气，索性丢下一句话：“再不行就开除你！”

　　但钱学发显然不在乎这些，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二话不说，背着书包就走人了。

　　班主任一下子傻在那里，愣了片刻，才想起去找刘主任。刘主任一听，火气更不打一处来，桌子一拍，直蹦了起来。但蹦起来才发现，没用！可以撒气的人跑了，并且已经无影无踪。站了良久，才恨恨地说：“这种人！自己走了，更好！”

　　钱学发正走到学校大门时，正撞见王慧敏，想到自己干了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竟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一个身材臃肿的蠢女子！不禁脸上一阵的火热，只得低着头，推着车子急忙走过去。

　　王慧敏初时也是一惊，只听闻得传说他为了一个女生与人大打出手，正不知学校怎生处置。现在猛地撞见他，便把对他的恼恨之心抛到一处，叫道：“钱学发？”

　　他微微的愣了一下，还是站住了脚，却一时不敢转过头去。她轻声问：“你这是干什么去？”

　　“我……”他微微呆了一刻，才略带伤神地说：“我被开除了！”

　　她一惊，没想到学校的处罚会是这么严重，一时语塞，半晌才说：“那你打算做点什么？”

　　“不知道，就这样吧！”说完头也不回，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她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是喜？还是忧？先前的事，都随着他的远去，一笔勾销吧！

　　他回到家，丢掉书包，一声不响的躺在床上。父母尚且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见他上课时间回家，就知道又有了祸事。便连忙到跟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又是因为那个小武？我就告诉过你，离那瘦东西远点，就是不听！他家里人又找到学校去了？”

　　他躺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听家里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索性爬起来，就要走出门去。

　　“你站住！你去哪？他家长在学校呢？跟我一起去，当着老师面，和他家长理论理论去！”

　　他理也不理，径直走了出去。钱母在后面越是叫的急，他的步子越是走的快。钱父急忙追上去，扯住他的衣服，大声喝着：“你到底要干啥！说话！”

　　“不用你们管！”他回顶了一句。

　　钱父一听，气不打一出来，顺手捡起地上一根棍子，用力打在他的屁股上，大声骂着：“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敢跟老子顶嘴了！”

　　他奋力挣扎，但钱父死扯着他的衣服不放。爷俩就这样闹腾一阵，直到钱母也上前来把他扯住。两口子连拉带扯，把钱学发拽进屋中，丢在炕上，盘问了起来。

　　钱学发实在烦了，才很不耐烦地说：“我被开除了，行了吧！”

　　两口子俱是一惊，问：“你又打仗了？”

　　钱学发不再吭声。

　　钱父一下子就火了，举手就给他一记耳光：“上次打仗，我也丢够人了，这不到一周，你又打仗！”

　　钱学发的火头也不小，大声吼道：“我的事用你管吗？”

　　钱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随手抡起笤帚就打在他的头上，大怒道：“我今天就好好管管你！”

　　钱学发见父亲动怒，初时还不以为然，硬挨了几下，才发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眼见着笤帚又抡过来，便一下子抢在手里，丢在炕上，跳地跑出家门。

　　“反了天了！”钱父实在气坏了，捡起根棍子就追出去了，边追边骂：“小兔崽子，我让你早恋！我让你打仗！我让你顶嘴！我今天非要把你揍回学校去！你就是在那坐，也要给我坐三年！”

　　赵班主任望着坐在最后的钱学发，好像在看一个怪物，哭笑不得，特别是想起那句“在这坐也要坐三年！”更是头痛。学校是专门给你家看孩子的么？这又不是托儿所！要面对坐那三年的怪物，非疯不可！

　　4

　　吴丹因为这事，连遭非议。她虽早恋，却并不是那种轻浮的女生，如此大的非议，她又如何受得住？她也听说过小武和王慧敏的事，回想自己已是有过之而不及，再也无颜待下去了。在钱学发愤而离去之后，她也偷偷溜出校园。

　　她的父母天天在争吵着闹离婚，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过问过她，关心过她了。她明白自己和孤儿没什么两样，丢了书包，拿过自己辛苦积蓄的零票子，话也不多说一句，就离了家门，漫无目的的走了。父母一直都对她置若罔闻，待发现她失踪时，已是两周以后的事情了，两口子一着急，却都不去寻找，只是在家打翻了天。这样吵了两天，最后去把章一盖，把婚离了，从此各自分飞，单单忘了他们还有一个叫做吴丹的女儿。

　　吴丹走了，韩毅也变得浑浑噩噩，已没有一个月前那般潇洒。但是当他再一次看到钱学发时，心里的怒火不停地在烧！

　　钱学发害怕他会秋后算账，在这一个月里，拉拢结交了一群哥们。他所谓的哥们，就是在他遇难时，都要帮助他的一群人。这一个月平静的逝去，钱学发也渐渐地放松了警惕。他不懂，暴风雨来临前是平静的。

　　当一根木棍横在他面前时，他猛地一惊。就此时，四面八方已是对他合成包围。他渐渐地恢复清醒，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情形。已经清楚了各个人的实力。略略定定神，忽然向东边的一个人猛踹一脚。那人冷不防，被他一脚踹得趴在地上。所有人一惊，聚集了东边的力量对他穷追猛打，他却一下子扯过南面的一个人。那个人虽然不弱，但对于打群架还是个新手，他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时，钱学发已经从他的空隙中钻了出去。

　　这么容易就被他跑了，各不甘心，提着棍子，对他穷追不舍。钱学发见这帮人拼命地追打，更是不要命的跑，边跑边大声喊着：“哥们们，快！打人啦！”那些不明白事情的人，都呆呆怔怔的看着，知道情由的人各自寻找趁手的武器，然后追出来进行反追击。

　　校园内顿时刀片乱舞，棍棒横飞，乱作一团。

　　二班的一个学生，名叫张天秀的，被韩毅拉拢过来。此时他正追着钱学发，脚下忽然被别人插入一根棍子，横摔出去！脸先着地，嘴唇都磕破了。站起来大骂一阵，突然觉得嘴里透着丝丝凉风，再用舌头舔时，才知把牙摔丢了。怒了！真的怒了！他顾不得满地找牙，看清旁边与自己无什么瓜葛的人，一拳头打出去，正打在一个人腮上。那人一转身摔出去了。他又捡起棍子乱抡乱打起来。旁边看热闹的人被他打得怒了，都冲上前去，把他摁倒在地上，一阵的乱打。旁人看见这阵式，有几分胆的，也捡起棍子，看见与自己有仇隙的人，瞧准了，一棍子打下去，丢了棍子就跑。校园里顿时乱了，出来打仗的人，都各自为战，已经演变成全校混战了。钱学发见势局已经失控，翻墙脱身跑了，只留下他所创作的杰作，仅供学校领导欣赏。

　　校长，副校长，办公室主任等一干领导都站在教务处门口，茫然无措，眼见这乱局，各自打得不可开交，喊止不住，都摇了摇头，了无对策。

　　“报警！”校长怒气冲冲说了一句，“把领头的都开除！”说过回了办公室，再也不理了。

　　警车上的警笛“呜哇”的响声，真把一些人的胆子吓破了，各自丢开木棍，拼命跑回班中，再也不出来了……

　　5

　　雪后的夜更加静谧。月光轻轻地洒下，随着雪地，一泄千万里，像一条河在悄悄的流淌着，不急不缓，使人的心随之不急不缓的跳动着，刚好舒适怡然。雪花在月光下鳞光闪闪，调皮的闪动着眼睛，似天上的繁星一般。树木落光了叶子，被雪花密密的缠了一圈，好似穿上了一件厚厚的棉衣，在亮白的月光下，更显得银装素裹。一棵棵由近及远，随着道路蜿蜒传递出去，犹如一条银白的雪龙，随着月光蠕动着，蜿蜒的攀爬着。

　　周武强满眼望着这个银白的世界，长长地吐了一口白气，信步走了出来。天不算冷，小小的风吹的甚是舒畅。他喜形于色，阔步向前走着，直踩得雪吱吱地响个不停。这响声，虽有些杂乱，但也特别的舒服，仔细地听着，好像在听一曲美妙的乐章。越走越兴奋，只走得大汗淋漓方才止步。“哈哈”笑了两声，随口吟道：“冬夜月下雪花繁，胜比三春艳阳天！”吟过之后，不禁大呼：“好诗！好诗！”自觉走的远了，才恋恋的转回身。将进家门时，只听有人漫步走来，起初不在意，但听一人说道：“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我才干了这么多的糊涂事。现在想来，我真的很傻。”另一人淡淡地说道：“那吴丹呢？”小武听出那两个人就是钱学发和王慧敏，就躲在了暗影处。

　　两个人的脚步渐渐地近了，走到了周武强家门口，王慧敏问：“叫上他么？”

　　周武强悄悄探出头，看那两个人都站住脚，正向自家院中眺望。钱学发出了一会神，摇摇头说：“就咱俩，走吧!”

　　王慧敏向周武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一惊，赶忙缩回头来。仔细听了一会，竟悄无声息。过了半晌，才听钱学发问：“走么？”

　　周武强又探出头，看到王慧敏正望着天出神。钱学发拉了一下她的手问：“走么？”

　　她猛然抽过手，摇了摇头。钱学发略有些尴尬，怔怔地说：“曾经小武牵你的手时，你都很……顺从。”

　　“你原来不也牵过么？那时咱们都小，没有什么顾忌！现在，我们都不是顽童了，也没有必要太在意从前了。”她好像说给钱学发听，又像在说给别人听。“这么说你心中只有他一个人了？”钱学发的神情有些沮丧。

　　王慧敏叹了口气，再不吭声，只是抬头望着天空，好似在欣赏月光。小武也抬起头，天上的月好似骄傲得很，用他的光芒掩住了其他的星。只有几只星偷偷地抬起头，余下的则忍气吞声，任他横行。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过了半晌，王慧敏轻声的问。

　　钱学发略显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吧！家里再逼我，我就一走了之，再不回来了。”钱学发转过头，深情地望着她，显得很是不舍。王慧敏不动声色仍是在看着天空。钱学发暗自笑了一笑，说：“待我走了，你的一切都和我没关系了！以前的事……”

　　“我不会再计较的。”她轻轻地接了一句。

　　“那你和他呢？”钱学发急切地问。

　　“你不是说我的一切都和你没关系了么？”王慧敏偏过头望了他一眼，然后又望了望周武强。他见她目光又看过来，条件反射一般，把头缩了回来。

　　钱学发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方才说：“好吧，代我向他道歉。这些年，让你们……受委屈了！”

　　王慧敏又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望向天空。钱学发见她的态度如此冷漠，实在没甚太大趣味，又轻轻问了一句：“走么？”

　　“你先吧！”

　　钱学发也望了一会天，手伸进兜中，却也只有一个打火机，便拿在手中把玩着。那打火机上雕着龙像，是过生日时一个哥们送的。“要走了，没什么东西能留下做个纪念的。这只打火机也算的上是我的心爱之物了，就送给你，权当是个纪念吧！”

　　王慧敏看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淡淡地说：“我要它也没有用！”

　　“拿着吧！就是个纪念。我一走就不知道啥时回了，那时怕你早考学走了！”他的话语中充满着无尽的伤感，这伤感让她难以拒绝，只得接在手中，顺手揣在兜里。他见她没有走的意思，只得独自走了。待走得远了，她才轻轻地说：“早看到你了。”

　　周武强慢慢走出来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他向你道歉，接受么？”她打断说。

　　他对这个问题甚是迷茫，却也应了一声。

　　她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嘴唇嗡动着，想要说些什么，但终是没有说出来。转身走开了，只留下一串脚印向远方延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