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字让我整整地憋了半生

　　让我这半生的日子

　　总在幸与不幸之间

　　来回过度

　　

　　有时，我不得不因它而皱起眉头

　　有时，我不得不因它而紧捂胸口

　　有时，我不得不背着妻子和儿子

　　将身子交给翻来覆去的地板或床铺

　　有时，我真想

　　哪怕是一把，布满了红锈的刀

　　或是一截被撅折了的木棍在手

　　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剜去这块

　　让我失眠的肌肉

　　尽管如此，这一个字

　　我从来都没有说出过口

　　我知道，说与不说

　　对我的状况来说都于事无补

　　同时，我还知道

　　话一出口

　　有时，它会比杀人刀子还要狠毒

　　正是因为如此

　　我把所有揪心的事物

　　全都，交给了

　　能洇湿与我肌肤相关物体的

　　泪珠与汗珠……

　　

　　我流汗打滚的时候

　　我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现在就让我归入那一抔

　　我终将要归于的黄土

　　如果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

　　有能力为我修一座不算豪华的坟墓

　　那就让他们在我的坟头

　　用大小任意的石子

　　把这个字

　　摆成一幅用水泥镶嵌的拼图

　　让那些有幸经过此处

　　与我有同样感受的生者

　　自己去感悟

　　这个字的城府

　　或者，什么都不摆

　　就只在我的坟头

　　撒一把不带刺儿的草籽

　　让成群的乌鸦或者是一只鹧鸪

　　在一个白天或是一个深夜

　　好好地把这个字

　　以泼墨或行草的方式

　　对着苍天或者大地

　　破着嗓子地 喊 出……

　　2013.1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