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中午12点。】

  他缓缓地从床上坐起,两眼空洞无神,楞了好久。汗水浸湿的长发显得慵乱不堪,整个人看上去极度萧条,但是姣好的面容似乎掩饰了他的颓败之感,反而给人一种看上去更舒适的忧郁。

  他迟钝的下床,去衣橱里拿属于他的浴袍。套好后,熟练的朝着楼梯走去,楼梯转角有面镜子,他喜欢在这里照,他说这里可以看到一个女人在对着自己微笑。不过,如果在的人只会看见他半裸着光洁的身子露出像玉一样白润细腻、没有一点瑕疵的香肩冷冷地对着镜子含情脉脉。他是像风一样的男子,仿佛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他走在空旷的屋子里是那样的夺目。不,应该说这种夺目只因为是唯一,所以总显得毫无生气。我想,如果他不发出声音,也许没人知道这个屋子里还存在着一个人,他是存在感比较弱的那一类。

  他来到浴室解开衣带、褪下浴袍,躺在浴缸里,任玫瑰花瓣贴着自己的身体呼吸,那种被吸允的感觉触摸着他最敏感的神经,不得不让他迷恋。他来回拨弄着水,任它涌起一朵朵白色的浪花,被浴缸的瓷壁阻隔,溅的到处都是。许是动静大了些,溢出了几片花瓣,连着浴缸旁的酒架也轻微的颤动。他只闭上眼、品着酒,仿佛这一刻他的心才是平静的,似乎红尘世界都与他无关。他习惯了这样的早晨,从那一刻开始便是。苏陌劝过他,别因为现在失去了,所以就刻意的去找寻,变了味道的东西,谁都不是谁的了。

  苏陌经常打来电话,让他回公司去处理案子,他只说知道了,但每次都不去。可能,这已经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了,或者说他在这里才能找到依偎着自己的那个世界。

  苏陌应该是爱木苡的,是她动用父亲去世时留给自己的财产毫无保留地支持他写作的。其实,当初公司开始运转的很顺利,木苡在短短的两年内凭借着过人的才华在业界闯出了名头。可是,却因为某个人的突然消失打破了这种人格的平衡,让木苡一蹶不振。苏陌是不喜欢现在地木苡的,她的心里一直还藏着那个时候穿淡蓝色与白色相见格子衬衫的少年,那个还只是会对自己一个人微笑的少年,那个雷厉风行的佳浊公子。

  木苡没有开车回公司,因为苏陌不让,苏陌怕他像某个日子里那样出事。苏陌说过,白木苡,你平平安安,就是对我最大的关怀,我不求你的爱。木苡总是微笑。

  木苡常常看着车窗外发呆,他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他的注意力在什么地方。或许风景于他而言都是空芜的,就像很多个月之前,他一个人到过西藏,因为那里没有她,所以对他来说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旅行。但他一直都在旅行,不,应该说更像是流浪,他是没有家的。

  【下午16点。】

  城市里还是那样的繁华,车往来频频,人流不息。似乎每个人都在赶路,他们在城市间来回穿梭,节奏快的让时间都跟不上脚步,大概忙碌是他们生命里的唯一方式,大概又是为了一种名为生存的东西奔波。

  他是这人群中的一个,并不以时间为转移。

  31路车缓缓进站,站台上,人还是那样的多,即使现在是刚到下午17点钟。车门打开,许多人蜂拥而下,既快又狠,木苡一身白袍,夹在人群中间,显出的是那样格格不入的单薄却又风度翩翩的孑然而立。他微笑,看向远方,那栋110米的高楼,眼睛盯着最顶层的玻璃窗户闪烁着琢磨不定的敏锐目光,但是他却没有向前,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他那惨白的容颜,映在落日的余晖中,美的那样妖娆。

  街的对面,是那个有着最熟悉气味的咖啡馆,两年过去了,应该还是那样的门庭若市吧,白木苡径直朝着马路对面走去,微微的笑了,眼睛里有着许多的扑朔迷离,大概是因为它与自己之间发生了很多的故事。

  咖啡馆有着很老的历史,据说是一个英国男人送给中国女人的礼物,只是不知为何,辗转流落到了现在一个中年男人的手里。

  咖啡馆旁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跑车,即使在黄昏的深处依然的那样深刻。

  木苡瞥了一眼,推门而入。

  咖啡馆内出奇的静,这大概和两年前的样子不太一样,木苡走到了之前最喜欢做的位子,点了杯意式浓缩,他最爱喝这种苦咖啡的,因为可以刺激他衰弱的神经,他想突然的记起在这里的全部过去。

  只是服务生说,这里在17点半之后被人包了下来,任何人都必须在这个时间之前离去,现在是17点一刻,所以时间不多了。木苡抬头,无奈的表情、邪邪的一笑,“那你让他赶我走,是外面那辆黑色?”

  服务生很为难。

  “让他坐在那儿吧,今天我要求爱成功的,让他做个见证”。

  木苡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个背靠在二楼走廊护栏上,手里捧着大束玫瑰花的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很自信的说。

  “祝你成功,木苡应道”。

  楼上男子也没理他,咖啡馆理寂静了许多分钟。

  忽然,伴随着轻的钢琴曲,咖啡馆下了一场花瓣的雨,各式品种都有,漫天的鲜花缓缓地落下,溅到木苡的脸颊。他呆呆的看着从天而降的花瓣出了神,轻轻地用手托住。

  只听门口的女人说道,“拜托,你不要这么幼稚,我们不可能的,麻烦你可以让我过正常的生活,我乔安月谢谢你”。说完,女人叫服务生冲杯普通的蓝山,便在咖啡馆里找了一个最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楼上男子迅速跑到女人旁边,“我叫顾林生,上回告诉过你的,森林的“林”,生命的“生”,我不是一个只知道挥霍金钱的纨绔子弟,我有理想、有追求、有真情,你要相信我,我是爱你的,今天都是第98次了,你答应我吧”。说着他单膝跪地,把一大束准备好的玫瑰花递了过去,女人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换了一个地方,男子亦跟了过去,女人打开手中的书,不顾旁人。男子也坐在了距离女人比较近的桌子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女人,有好几次欲上前但都没有起身。他知道她所决定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

  好一大会儿,女人喝完咖啡,便离开了。男子委屈的看着女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他嘟囔着,要是近的人可以听见,“没事,还有下一次”。

  “喂,你这样表白可是很天真的哦,也难怪不会成功”。木苡自顾地喝着茶,自顾地说

  “我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管!”。男人地声音淡淡地。

  “嗯,如此也好,多谢你的款待了”。说着木苡便要起身。

  “你,别走,陪我聊聊天”。男子斜视着,面孔上有些委屈地说道。

  “为什么?”木苡抬头,两只眼睛一亮,是近来少有的精神。

  “不为什么?我看你很顺眼”男子柔和的面容微微一笑。

  “那我看你不顺眼,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白木苡微笑,仍然有那种玩事不恭。

  “喂,那你教教我”。

  “等下次吧”。木苡转身。

  ……

  【晚上20点。】

  她坐在车子里冷冷地看着前方的红色别墅,没有进去。她很想进去,但是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进去,她打开车窗,闭上眼似乎在聆听着什么,刚一伸出手,雨倏然地下了,她关上车窗,看着雨滴打在玻璃上滑落的水珠连成了一道道美丽的、有弧度的水线像针一样刺进了心里。

  似乎该回到许多年前,那个斜阳下的少年。他每每出现在一处人群里总显得那样乍眼,那抹笑意如沐春风,任谁也学不出他的味道。

  雨继续下着,过了很长时间,一辆白色的车驶向了红色小楼。从车里走出一个男人,看不清面容,只从远远的望,在灯下的他是那样的萧条。苏陌收拾起残妆,按了按喇叭,那人回头,向白色的车上挥了挥手,径直地走向苏陌的车来。

  “你在干嘛?怎么不进去?”男子扔掉了手中的伞,打开车门。

  “你还好吗,怎么今天出门了?”苏陌低声问道。

  “闲着没事做,总不能天天被锁在这里吧?”木苡灿灿的说道。

  苏陌声音急促,“你可以回公司”。

  “我回去了,今天。只是没有上去,我只是去了那家咖啡店”。

  “还在想她?……她真的死了!”苏陌终于忍受不住她内心的苦楚,声音明显比往常大了一些。

  “也许吧”。

  “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自己?”

  “不,她还活在我心里,对了还有前面的那片海”。木苡看向红色小楼的方向。

  “刚才那人是谁?”苏陌追问。

  “回来的路上,搭了顺风车,刚认识的朋友,你不认识”。木苡故意把“不”说的很重,仿佛是对苏陌过于干涉自己生活的一种抗议。

  苏陌转过头来,看着木苡,似乎是在想说着什么,可是却没有说出口。

  木苡看向她,“想问就问什么”。

  苏陌眼圈又红了,“要是你当年没有遇见她,会和我在一起吗?”

  木苡犹豫了一下,“怎么突然这样问?”

  苏陌说,“十年了,你已经信守了你的承诺,她躺在你的怀里,你亲口答应的,我亲耳听到的”。

  木苡的耳中裹挟着小小风雨,风雨似乎带他回到了那个青葱懵懂的岁月,他记得对苏夏表白时在海滩的一些浪漫场景,她们捡贝壳、堆房子,却在最后潜水往海底邮筒寄给未来的信的时候险些弄巧成拙,不过这些幸好都只是古灵精怪的苏夏在用试探的方法逼木苡煽了一场好大的情,苏夏最后装作呛水救治无效的样子问他要是自己不幸死去了怎么办,木苡的回答是终生不娶,就在木苡做人工呼吸献出初吻之后,苏夏突然的从沙滩上跳了起来,用双手搂住木苡的脖子说道,傻瓜,只要你我能够相恋十年就好了,我还有姐姐的,不能总是顾着你,木苡愣住,只说好。

  那时的苏陌大概是在躲在一旁观看着这场美丽的演出吧,从那时起她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旁观者,她知道木苡的舞台不在她这里,而这些却在三年前苏夏的因病去世让她摆脱掉旁观者的身份成为了现实。

  木苡看了一眼苏陌,从那时算起确实十年了,他想扯开话题,可是还是答道,“既然我们都回不到当年,还谈当年做什么?”

  苏陌说,“你知道吗?我第一眼在操场上见到那个穿着白衬衫打篮球少年的时候,还只是看到他一个背影,他来到我身旁为惊吓到我而道歉的微笑让我至今难忘,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微笑让我万劫不复,大概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认定了那是我的男人”。

  木苡理了理苏陌的头发,“你还是像当年那样的美,似乎岁月没有在你脸上留下丝毫的痕迹,但不论怎样,我们都回不到当年了,不是吗?”

  苏陌没有回答,只是把头深埋在了木苡的怀里,木苡推开了她,打开车门,朝着不远处的红色小楼走去,任雨水打湿了他单薄的衣衫。

  他的心口一堵。

  灯光下还是那样的一袭白衣,只是没了当年的颜色,纵然坚强如她,还是看着远去的他,哭了。

  回到房间里,木苡在杂物室里翻出了一张在钢琴上夹在乐谱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甜甜的笑,和木苡依偎在一起,背面是一片海,海上的云层是灰色的,远处有光的照射,只是透不过云层到有阳光般的女孩和清新的男孩身上,看样子当时的天气不太好。

  他怔了很久,呢喃道:“我不是不知道你的好,只是为什么不留给我一些和她之间的回忆呢?”

评论
  • 来学习老师的作品


  • 缘分啊啊啊啊啊啊啊,(此处为升调)


  • 作品今日上特荐,加油创作!she


    回复 @编辑部: 我竟然不知道,罪过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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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迁客骚人,笔尖泼墨,必成大作,文笔很好,作者还很谦虚,挺你,希望你走的更远,已为你点赞,期待更新,会一直关注,也希望你能回访《抽象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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