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正徘徊于迷园边缘，忽然，呼啦啦来了一大群家丁，团团将她围住。明珠不明所以，疑惑地环顾四周。众人似乎对她也颇为忌惮，始终与她保持距离，并不敢过于迫近。

　　为首者一步向前，欠了欠身:"白姑娘，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并非要加害于姑娘。还请姑娘移步至厅堂，老夫人有话要问你。请---"

　　明珠见状，自知无法逃避，便迈步向前厅走去。众人迅速散开，让出一条道，默默跟随。几个排在队尾的显然也不明白出了何变故，本来奉为上宾的未来少主夫人，竟然似变为阶下囚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被为首者回头严厉一瞥，做个制止手势，议论戛然而止。

　　明珠步入前厅，抬头见老夫人已端坐于正中太师椅上，旁边丫鬟侍立，丹朱也立于一边。唯独不见殷逸。厅外似乎还拥围着一大帮乡里人看热闹。

　　明珠在堂中站定，面无惧色，只是疑惑不解。大堂内鸦雀无声。老夫人面色凝重，直盯着明珠片刻，缓缓开口道:"白灵珠，你可知罪？"

　　明珠摇头，看看周围人群，云儿侧着身子，斜眼瞪着她，满是幸灾乐祸之色，杜鹃则困惑惊讶，丹朱不置可否，似乎置身事外。其余有人避之不及，有人满脸嫌恶，多数左顾右盼，看他人表何态度。却无一人质疑。明珠顿感无助，苦于无法开口为自己辩解，只好直愣愣杵着，任人宰割。

　　"我们殷家待你不薄！当初你迷路村外河滩，逸儿好心将你带回，虽然不成体统，顾念你一个年轻姑娘，无依无靠，老身也默许了。后又替你寻亲，替你看病，逸儿甚至为了你名节，想要娶你过门！当然如今已绝无可能！逸儿高中状元，被皇上招为驸马，以后将进翰林，怎能再娶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你不顾念之前的情分倒也罢了，没想到你狼子野心，竟然魅惑逸儿，为害乡里！现已查明，你不过是白家收养的弃儿，实为七年前失踪山里的那个妖女！你改头换面，处心积虑回来报复，跟蛇妖联合，放毒于村里水井，害得村民纷纷中了瘟疫，病死病倒大半，如今连府里也有人中毒！你到底意欲何为？"

　　明珠越听越惊，频频拼命摇头摆手，张口欲叫喊，却只能发出凄切的荷荷之声。众人闻之也触目惊心，不敢置信。围在屋外的村民则红了眼，手里握着木棍砰砰砸地，喧闹起哄声起，有人大声喊道:"妖女，你还我亲人命来！处死妖女！祭神树送瘟神！"此头一开，纷纷群起加入，渐渐连府里人也跟着齐声喊道:"处死她！处死妖女！处死她！"明珠顿觉天旋地转，身子渐渐如筛子般抖作一团，她满面通红，瞪大双眼，眼里噙着泪水，旁边一家奴从背后踢了明珠膝后一脚，"妖女还不跪下！"有人高喊，明珠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但她努力站稳，倔强地咬着嘴唇，反而抬头直视老夫人。

　　"怎么，你还想抵赖？"老夫人怒道，"云儿，将你当日所见之事，说与众人听听。"云儿应声出来，向老夫人行个礼，瞟了明珠一眼，便绘声绘色将当时如何发现明珠深夜独自一人徘徊于村里水井边，向井里投洒白色粉末，以后又趁人不备溜进府里伙房，在下人餐食内同样投洒药粉之事当众揭示，还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色小瓶逞上，“此为之前奉丹朱公子之命，在这个贱婢屋内收到的，里面的毒药就是此次瘟疫的元凶！幸亏丹朱公子早已对她有疑心，有所防范，命奴家监视她！”"丹朱，此言当真？"老夫人问，"回禀老夫人，千真万确，瓶中之物我已鉴定过，猫狗食之不几日，也相继发病而亡，症状正与此前村民无异。""那你为何早不制止，禀报于老身？"”这，一则当时事实尚未显现，村民也是之后才陆续发病；再则……”"再则，丹朱碍于我的面子，不好直接插手。"明珠听到殷逸之声，缓缓回身，凝视着他，眼里充满难以置信。"母亲大人，各位乡亲，我殷逸自幼在这白云村，托祖上荫庇，蒙乡里顾佑，如今才能金殿中榜，出人头地。现却一时糊涂，受此女蛊惑，被她蒙蔽，害了乡亲，此为我殷逸失察之罪，还请母亲大人和众乡亲降罪施罚！"众人动容，皆言:"此为妖女之过，与少主何干！""那么，若各位信我，我请求母亲大人和各位准许我亲自主持祭礼，处置此妖女！可否？"殷逸之言，如千斤重锤，狠狠敲击明珠之心，痛彻心扉，她顿失撑持，跌坐于地。殷逸却并不看她，对着众人拱手拜托，众人见他诚恳，皆点头称善。丹朱也向老夫人进言:"老夫人，少主虽有过，但却无心，如今他愿将功补过，还请老夫人成全！"老夫人沉默片刻，"就依逸儿所言，尽快办吧！务必在公主驾临之前完成！还有，丹朱，村子里和府里的疫病控制得如何？"丹朱上前回道:"已在控制之中，病倒之人服了我配的汤药后，已有所好转。"老夫人点点头，"其余之事，逸儿和丹朱商量办妥，先把她关进柴房。老身有些乏了，各位也请回吧！"众人皆散。

　　明珠被家丁带下关入柴房不表。丹朱向殷逸递了个眼色，便护送老夫人回房。老夫人在房内坐定，便叹口气道:"丹朱啊！老身也在作孽啊！"丹朱递上一盅热茶，"老夫人何出此言？一切都是在下安排，所有罪，也是在下一人的罪，与您跟少主无关。何况这本也无奈，这么大疫病流行，上面也定会追查，下面乡民又愚昧，一直流传有妖女之说。虽此乃天灾，却必要有受过之人，且少主如今将为乘龙快婿，公主也很快驾临，此女断不可变为阻扼。为了殷府，为了少主未来仕途，只能如此了！""唉，老身当初虽不愿她过门，却也未曾想害她。可现情形如此，也别无他法。老身只是奇怪，逸儿怎会如此轻易相信呢？""少主之前还断不肯信，是在下告诉他，白灵珠在外有相好，上次就趁他去京赶考偷溜出去私会情人。有她项上明珠为证。且她的情人正是山里的蛇妖，少主这才痛下决心，断了娶她之念，并要亲自处置此妖女。"老夫人闻之大为吃惊，原先一线恻隐之心，顷刻无存，连连惊呼：“那还了得！快快请大师来降伏妖孽！你快去保护逸儿！”“老夫人放心，这些都事先安排好了，大师已布好了法器道符，那妖女纵有通天本事，也逃不出去！祭坛也准备好了，祭礼毕，将她献祭给神树和蛇妖，就可保村子和府上无碍。少主以后也顺风顺水，一路高升！”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安心休息。

　　题头油画：康德的星空（部分） 画者：Jade 翡冷翠的卖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