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收拾好了，箱子还没装满。儿子左看右看，把他的弹弓也放了进去，笑着说：“我这箱子可真不小。”

　　拉着箱子出门，又转回来，看看床边的一堆零钞，说：“好过了童心。”

　　然后大声告别：“我走了。”

　　就是那一刻吧，突然想哭一场。

　　儿行千里母担忧。

　　这担忧，在他将行未行时最甚。

　　知其将行，要思虑他能否担当起风雨，在心里预设了千般情景，想一一嘱咐，却琐碎得无从说起。又因其未行，仿佛一切还来得及准备，从衣物鞋袜到待人接物，梳理点释，连自己都觉得啰嗦。

　　于是，深悔自己平日的懒散，未曾将他的应知应会训练成已知已会。仓促之际，忐忑、烦躁、不安。

　　将行未行的那个人，是去求学还是谋职，不重要了。功与名，利与禄，是儿子的人生，母亲，只要那古往今来最庸常的两个字：平安。

　　他在身边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偶尔，替我做了一件什么事，也会满心欢喜，觉得这个儿子没白养，觉得还是自己的儿子好。

　　可是大多时候，对他是不满的。这不满，有与别人的比较，也有两代人之间的距离，还有的，是遗传的原因，他太像我了。

　　从小到大，我只是随遇而安。无论学习生活工作，只求尽心，没有特别追求过什么，也没有付出过什么特别的努力。甚至常常觉得，太费精神、太过计较得到的东西，它的价值往往打了折扣，享受起来也不会甘之如饴。

　　就这样过了大半辈子，没有觉得多么不好。到了儿子这里，不一样了。

　　也号称不以成败论英雄。可也会说：“你看人家……”

　　儿子不生气，至少没有表现出来，可也不会因此发奋。他说：“你们呀，还没看出我的潜力。”

　　潜力在哪儿？怎么不表现出来？

　　“看得出来还叫潜力？时候到了自然会现出来。”

　　也不争。谁要，拿去好了。

　　这样的人，能在这个时代立足吗？

　　究竟什么样的儿子，才会令我们满意？如果从小对他严厉一些，要求高一些，会有所不同吗？可是，他自己的人生，不该有自己的选择吗？

　　真是左右为难。

　　学校远，没有直达车。每到一站，他会打电话回来报平安。于是得到一点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