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儿一身淡紫色衣裙,缓缓走来,身后不由地带出一缕清风,将披在肩头的紫纱微微掀起,如丝如云。当她从人群中轻盈走过,一阵药香就留了下来,却也是香而不浓、甜而不腻的自然花香,周围人闻到顿感疲乏渐解。
这一路走来,对于幺儿来讲,仿佛度过了几世,她清楚地感受到所有的目光一一注视在了自己身上,甚至听到惊叹之声,可是她却始终不敢抬头望向自己的丈夫,那个被尊为“大王”的人。
然而事实上,伏天也在幺儿从门口出现的那一刹那间惊呆了,不仅是因为她的美貌,更因为她独特的气质,像朵一尘不染的荷花。确切地讲,他对幺儿是完全陌生的,因为七十多年来,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位名义上的正妃。而第一次,他见到的仅是蒙着盖头、端坐在床前安安静静的女子。可是在那天他却是因为厌恶和反抗,愤然离开了那个别院。没想到,这一别竟是七十六个年头。
在一片惊叹和寂静之后,来自西方星空的使者忽然开口说道,“原来大王身边均是精选美貌出众之佳丽啊。相形之下,我们大王只顾忙于政务,实是落后了许多。”
这时的幺儿已经来到伏天身边,微侧身躯坐在伏天旁边的座位上,这座正是为正妃所设。她没有注视伏天,或者是不敢,因为身边的这个人对她来说,太陌生、也太遥远。而伏天呢,他在震惊后,很快稳定了情绪,没有表达任何言语,因为在他心里,依旧无法接受幺儿的奴隶身份,更厌恶被人安排的命运。
“不知,幺儿王后是否认可我的见解?”
幺儿不想竟听到大使问话,先是一惊,可又不敢太过失礼。面对着大使微微一笑,竟然开了口,声音优雅、甜美异常,宛如夜莺的歌鸣,又如泉水一般流畅清脆,“德行固然是最为重要,但是如若仅为凸显德行,就无端地摒弃外在,这似乎就有些矫揉造作。正如这些花草,为赞美绿叶,也为让人类懂得崇尚谦卑、贡献,便刻意将鲜花折去,不仅破会了自然之律,更扭曲了绿叶衬红花的高尚精神。外表之美需要的是一份感恩和珍视之心,内心之美重在修养和内敛。”幺儿再次平静地望向前方的使者,目光含水清透,“听大使刚才言语之意,是说大王重样貌而轻品德。如此,大使亦是在以貌取人。长相俏丽之人,便是内心污浊之辈?”
幺儿话语过后,大厅内竟是一片安静。
“正妃娘娘果真是能言善辩,让人刮目相看啊!”大使冷冷一笑。
伏天本是低头不语,可竟听到如此美妙的声音,更不曾想到幺儿能够应答得体,心中惊讶异常。这一刻,他抬头看向身侧的女孩,不由地又是一震,那张娇嫩的面孔无半分瑕疵。伏天半响没有说出话来,数秒后缓过神来连忙下令晚宴开始。再一瞥时,对着幺儿报以微笑,顿时感到两腮泛热。
此刻的幺儿也慌了神,要知道如此威武高贵之人对你一笑本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你最最应该衷心的丈夫。幺儿整个人傻掉了,那一抹体贴的目光甚至可以把她多年的委屈一扫而尽。六十多年来,她从未妄想过自己可以走出那所“囚牢”,更加不曾敢设想自己的丈夫会是这样一位英武不凡的人物。如今看着他英俊的笑容,幺儿早已是芳心大乱。
满屋的大臣和来使酒饱饭足之后,那位高傲、冷峻的大使又再次起身,“大王,久闻大王的王妃各个都是贤德聪慧,晓妃善于织锦,娥妃善于工匠。但是却也听说,正妃娘娘本是奴隶出身。不过,既然是我们的上神——天父迪亚斯亲自予以赐婚,应该也有非凡之能。不知道,正妃娘娘有什么独特才艺。”
“使者大人,我们正妃娘娘对本国农业生产的提高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大鸿满腔愤懑地站起身,大声吼道。
“也是,奴隶们本来便是负责农业生产,这不足为奇!”使者轻蔑地看了一眼大鸿。
幺儿依然微笑地望向来使,“天父迪亚斯的决策自然有其久远的深层含义。幺儿出身卑微,也不够聪慧,自然是理解不透,但始终相信他的决断是为引导世界。”幺儿又转头望向伏天,“如果,大王允许,我可以向来使献上一曲。天父迪亚斯曾说过,音乐是不需要文字的另一种思想和情感传达方式,代表一方文化。此是幺儿在大王这片神圣土地上获得的成长,请大王恩准。”
伏天这是第一次专注地望向幺儿,此时,他的目光里没有任何情感,只是好像不经意地在幺儿的脸上多停留片刻,“你为大使和在座的大臣们献上一曲吧。”
幺儿走到大堂侧面的乐队中,奏乐人员见到他们的王后走近,赶忙起身站到一侧。幺儿最后坐在一架木琴前,望向高台上的伏天微微一笑,伏天似乎也在当时下意识地回以微笑。
随后,幺儿低下头,全神贯注地看着木琴,将手缓缓地搭在琴弦上,她细腻的举手投足间已将所有宾客完全吸引住。随后,一阵轻柔无比的音乐便从弦上缓缓发散出来,然后渲染到整个大厅,渐渐地,琴声变得响亮起来,五六分钟过去,曲调依旧绵绵不绝,仿佛将人带入一片青翠的丛林之中,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有溪流穿过。更奇妙的是这一刻,屋内、外所有的鲜花均纷纷绽放,花香充满整个世界,不多时,屋内竟飞舞起了无数的花瓣、彩蝶,纷繁的色彩伴着芳香在大厅里旋转舞蹈,令任何人都不自不觉间沉醉了。
曲毕,幺儿正要起身,却看到远方客席最后一排靠近大门的座位上安稳坐了一人,此人并非他人,正是前不久她才相识的扶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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