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怀古之旅 第二十章 大风起兮 上

  长乐坊,夜未央。

  咸阳原上,有一座巨大的封土堆,封土堆呈覆斗形,两千三百年来,它一直默默地矗立着。

  就在一百多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农地,根本没有很好地开发保护起来。

  如今,这座巨大的封土堆周边的环境已经被很好地保护了起来,再不复当年坐落于一片粟麦田之中。

  整个陵区完全按照考古文献中的规划图进行了建造,几乎完整地再现了两千多年前陵邑的风貌,成为长安城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这里已经是一处近距离感受汉代文化的绝佳场所,不仅所有的建筑都按照史书记载进行了复原,就连陵区工作人员还有店铺商业从业人员,全都是汉初时的装束,蓦然一看,恍如来到了那个英雄辈出的年代。

  就连许多关于西汉题材的影视剧都来这里取景拍摄。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一首大风歌道尽了一个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年代,他就是开创了四百年汉室江山的刘邦,史称汉高祖、汉高帝。

  这座默默矗立了两千年的巨大封土堆就是刘邦的长眠之所,长陵。

  “这里,埋葬着历史上的第一位布衣天子,他取得了天下,真正证明了陈胜吴广起义中的‘将相王侯,宁有种乎?’的强烈质疑,他就是刘邦,大汉的开国之君,生于公元前256年,死于公元前195年,谥号高皇帝,庙号太祖,史称汉高帝。”

  “刘邦,楚国沛丰邑中阳里人氏,本名刘季,按照古时候伯仲叔季排行,应该是刘老四的意思。可他在四兄弟中排行第三,应该叫刘叔啊,怎么会叫刘季呢?”

  “陈鹂娟,你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

  慕容轩问了个问题。

  “这个问题我本来就想请教你的,我是搞不懂……”

  陈鹂娟摇头。

  “伯仲叔季中的‘季’,它在古代不仅表示排行第四的意思,还有一重意思就是‘小’、也就是‘老幺’的意思。刘邦的母亲生下了刘邦的大哥、二哥以及刘邦,刘邦在兄弟中排行最小,因此就取名‘季’,并不是他排第四。后来,刘邦的父亲又续弦了,刘邦的后妈又生了一个儿子,因为刘邦已经取名‘季’,自然不能再叫刘老四了,于是取名为刘交。这就是让很多人对刘季的‘季’字误会了。”

  “后来随着刘季日益势大,刘小刘小的叫着不是很好听,于是萧何替他取了个名为‘邦’,取其安邦定国之意。在秦末纷争之际,刘邦以一介布衣,手提三尺剑取得天下,开创了一个不朽的王朝,汉族和汉人之中的‘汉’字,就是缘由于此,可见他的影响之深远!”

  慕容轩站在陵前神道上,指着前方的长陵跟一大群人解说着。

  “这是一个最富传奇的皇帝,四十多岁的时候还是一事无成,在家里几乎就没干过什么正事,家里的农活更是从来不沾边。以至于经常被他的老父亲臭骂,说他不像老大那样勤劳,也不像老二那样会经营。后来当了皇帝,刘邦还跟他的老父亲嬉皮笑脸地拿这事开玩笑。”

  “他游手好闲地过着单身日子也就罢了,关键是还不时带些朋友在家里蹭饭,惹得他那寡妇大嫂很是厌烦,只要他的朋友一来,不仅没有好脸色,还故意把锅刷得震天响,朋友们一看不对劲,都会很知趣地借故离开。”

  “而大大咧咧的刘季一开始到没有觉得什么,次数多了不免生疑。后来得了天下后,所有的亲戚都封了,就是不肯封大哥那一支,后来还是老父亲说了几次,才勉强封了侄子一个‘羹颉侯’,意思就是刷锅候,算是对大嫂当初不给朋友面子的惩戒。”

  “可能是他打小就不务正业,结交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积累了一些口碑,因此有人就保举他做了泗水的亭长,相当于现在的乡镇治安联防一类的小官,专门负责一些治安、官方邮件、接待过往官员之类的琐事。”

  “有了这一个平台,更是时不时让一些混混或者穷哥们过来搓一顿,有时是揩朝廷的油,有时是自己垫付腰包。”

  “但一个小小的亭长,俸禄少的可怜,加上是一个老光棍,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平时好结交朋友,几顿酒一喝就花个精光。”

  “他也算是个快乐的单身汉,加上非常有亲和力,善于讲各种黄色笑话活跃气氛,使得他往哪里一座,哪里就是热闹非凡。”

  “起初,最常去的是一个叫王媪和一个叫武负的人开的饭店,不过他经常没钱,只好赊账,但是由于刘邦的到来,很快就使得饭店的生意火了起来,原本一些喜欢在他们饭店吃白食的混子也渐渐规矩了起来,两家饭店一盘账,发觉获利良多,干脆就免了刘邦的酒菜钱。”

  “后来,他最常去的就是一个曹姓寡妇开的饭店,反正也没有老婆,一来二去就跟曹寡妇打得火热,生了一个儿子叫刘肥,就是后来被封为齐王的刘肥。”

  “刘季有了曹寡妇这个平台,在为她带来大量客源的同时也可以更好的招待朋友,就连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级别的萧何、有名的财主王陵、拘留所所长的曹参等也都逐渐建立了深厚的交情。”

  “当然,起初,政府办公室主任萧何对这个正儿八经的老乡也是看不顺眼,一则刘季喜欢满嘴跑马,二则好酒好色。但交往下去之后,他发觉刘季有许多常人不具备的优点,比如敢作敢为、讲义气、敢担当,出了事情绝对不连累朋友。”

  “他表面狂放不羁,但却大度而有智慧,只要萧何一说出一些很有见地的话,哪怕是喝醉了,他也会立刻醒悟过来,或者道谢、或者沉默不语。一旦犯了原则上的错误,能够虚心受教并很快纠正过来。因此,一来二去,两人居然非常谈得来。”

  “按说,刘季这个年纪了,没有结婚却有私生子,生活作风不好又没有什么钱,想正儿八经的娶老婆怕是比较困难了,转机就出现在萧何身上。”

  “当时,县里有一户从单县逃避仇家的吕姓人家跟沛县县令的交情很深,在一次生日宴会上,好友萧何去吕公家中赴宴途中,正好遇到了在街上溜达的刘季,刘季就想跟萧何一块去蹭一顿。刘季问萧何准备了多少贺金,萧何老实地说了自己准备的数目。”

  “然后萧何问刘季,准备给多少,刘季说,既然是吕公的生日宴,我刘季要就不送,送就送一万!萧何知道他嘴巴不仅跑马,简直是跑大象了,刘季有几根头发他都一清二楚,但也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因此也没有说什么。”

  “说明一下,古代赴宴,客人通常是要交一些礼钱以示对主人的尊重。按规矩,谁给的钱多,谁就有资格安排在靠近主人的上座位置。刘季平日里都是混吃混喝惯了的人,身边经常连一个子都没有,哪来的份子钱?”

  “但他脸皮厚,一进门就大喊‘贺钱万’,也就是说出贺金一万钱,使得举座皆惊,吕公把他当成贵宾并且亲自引到上座与县长并列,宴会期间,刘季一边大吃大喝,一边口若悬河开始满嘴跑大象,而吕公则被他的气度所折服,并且认为他的相貌具有大富贵之相。”

  “事后,吕公自然得知刘季的‘贺钱万’不过是个口号,然而吕公不仅没有看低他,反而对他极为欣赏,认为他刘季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而且贵不可言,很匪夷所思的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娥姁许配给了四十岁仍未正式结婚的刘季。这个娥姁就是后来的汉高后吕雉。”

  慕容轩说道。

  “这也太搞了吧?”

  “这吕公的眼光也未免太惊人了吧?就这样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四十多岁还一事无成、不懂营生、声名狼藉的大叔……”

  有人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要知道,这个娥姁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家里条件好,眼光也很高,连县令想吕公提亲,要求把女儿嫁给他的儿子,吕公都没有答应。”

  “就在吕公答应把宝贝女儿嫁给刘季后,连他的老婆都忍不住反对了起来,刘季名声在外,谁都知道他是个夸夸其谈游手好闲的家伙,还跟一个寡妇不清不楚的。但奇怪的是,娥姁本人居然没有计较这些,她相信父亲的眼光。”

  慕容轩接着道。

  “一个白富美嫁给一个一事无成的大叔,不要说在当时,就算是放到现在也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

  “婚后,娥姁在夫家的日子过得不怎样,还时不时靠娘家接济一下,她居然忍受了下来,跟普通农妇一样生儿育女、种地持家,对刘季的狐朋狗友们也能够很好地以礼相待。按说,吕父的决定或许会赔个血本无归。”

  “可是,历史偏偏就选择了这样一个一事无成的人!在秦末那个风云激荡的时代,群雄纷起,时势造就英雄。”

  “刘季在押解人员到骊山修陵,但是由于天气的原因还有逃跑的现象,误期是肯定的,按照秦律,就算这些人到了骊山,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于是他干脆就把所有人遣散逃命,还跟众人说责任由他来负。有一部分人见他很讲义气,都愿意跟随他一起观察局势发展。”

  “后来,丰沛两地的朋友也一个个失业的失业、丢官的丢官,但一个个又瞻前顾后,没有一个人敢出头组织,一商量,都觉得刘邦这个二愣子出头组织最合适,于是就给他说好话,要他带领兄弟们找一条活路,刘邦也没有多想,反正当混混头子那么多年,头脑一热就答应了下来。”

  “这样,刘邦稀里糊涂的成了一帮人的头领。做了沛公之后,将丰沛两地治理的井井有条,不骚扰乡亲父老、也不滥杀无辜,很快赢得了口碑,队伍也迅速地发展了起来。”

  “别看他平时嬉笑怒骂、像个流氓一样,其实,刘邦这人优点很多,不仅聪明绝顶,还能虚心接受别人的意见,为人也豪爽大方,凡是跟随、投奔到自己的人才,他基本上是大胆任用,并不看对方的出身。”

  “战必胜、攻必取的大将军韩信曾经常常寄人篱下,既不会种地也不会经商,连基本的谋生手段都没有。萧何不过是一个秦朝微末小吏,却位居丞相。张良是一个没落贵族,却成为他最得力的智囊。”

  “周勃是个专门给人家做丧事的吹鼓手,却被委任为将军,樊哙是个屠狗的,也委以重任。陈平贪财,他却敢让陈平掌管钱粮,曹参是个看管监狱的……总的说来,他手下几乎没有几个是正经的军人出身。”

  “但就是这样一群人,被他笼络在身边,在楚汉相争之时,各人都为自己的身家性命出谋献策,偏偏就战胜了出身高贵、能征善战、强大无比、能够以一当百的西楚霸王项羽。”

  “其实无论兵法计谋还是冲锋陷阵,十个刘邦也比不过一个项羽。而项羽,却只信任于自己的小圈子,赏赐也是根据自己个人喜好进行,讲究门第,对于出身不太好的人才几乎弃之不用,官印就是在手上磨得发光也不肯给有功的人。”

  “论各种管理手段,刘邦比不上萧何;论智谋,又比不上张良;论带兵打仗,他又比不上韩信。而刘邦却能够知人善用,让每一个人的特长都能够得到发挥,要钱?给!要官?给!要土地?还是给!只要对大局有利的,刘邦几乎什么都愿意干。”

  “楚汉战争中,各路诸侯纷纷归到刘邦帐下,加上对百姓的仁义,历史最终选择了他而不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开创了大汉四百年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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