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一小瓶白酒,玻璃是绿色的

  所以酒也是绿的

  连同所有高傲与悲伤一齐喝下

  憋住

  再把月光与假象缓缓吐成

  眉头或者烟圈的形状

  这气味令人兴奋到原始

  足以替代夜晚垂下头时鼻边的指甲油

  这不是我第一次喝白酒

  父亲的筷子头儿上还有我稚嫩的牙印

  打嗝,整个身体便跟着颤动

  那是父亲呕吐的气味

  酒瓶子里泡着村庄,泡着他

  泡着半夜三更的嘟囔

  他嘴角的唾沫是一条死鱼的肚白

  而我躺在炕上装睡,本就是一条会闭眼的死鱼

  麻将声有时被我枕着,有时被母亲揣着出门

  她回来,身后便跟着狗叫和凌晨

  两只影子在狭小的房子里扭来扭去

  可我始终没睁眼

  烟灰缸的碎片在地上开出花来,而我只看见

  我那双最心爱的绿筷子,它断成了四份儿

  明早再埋在后园吧,和那些死家雀一样

  菜刀每砍到家具一下,外面就有一颗星星死掉

  被窝里的梦就掉下一层颜色

  可我始终没睁眼

  而现在,一到风天

  酒瓶口就是我的眼

  虽然,那上面总是布满唇印和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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