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快到客栈的时候，我远远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便对乔冉说：“乔冉，一个晚上没睡觉，你快去休息吧，我也要去睡觉了，午饭不用叫我。”说完，顺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便带着小一回房间。

　　我一关上门，我在外面看到的那个身影便跳出来，一把抱住小一道：“小一，想我了没，我来看你啦。”

　　绕过那抱着小一的不速之客，我没好气地说：“想你个头啊，快放开我的小一。你来干吗，玉簪姐姐不会找你吗？”

　　小柒还是没有看我一眼：“我刚回到玉城雪岭就听说你到奥古大陆了，你第一次出来，我怕你被人骗，就来看看你。”

　　听小柒这么一说我又想起了那个骗我钱的小孩，这里地处鑫月帝国的边境，人们的生活自然没有那么好，但那些用小孩子挣钱的人也太可恶了些，不知道那小孩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一个带他走上正道的人。但我忽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那你带钱了吗？”

　　小柒终于放开了小一，拿起桌上我昨天剩下的一块绿豆糕看了一眼又放下了：“我大老远来看你，你就不能拿点好吃的来招待我？再说了，我是来投靠你的，带什么钱啊？”

　　我一把抢过他面前的绿豆糕：“没带钱你还好意思问我拿好吃的。说吧，是不是师父有什么事啊？”

　　“聪明。城主让你去封存呈景帝国婳王妃的记忆，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特异功能，我便过来开开眼界。”

　　“那婳王妃是什么人？”

　　“据说她是城主的妹妹，很久以前就离开玉城雪岭来到奥古大陆了。”

　　“师父竟然有个妹妹，你见过她吗？是不是和师父一样倾国倾城？”

　　“我比你还小，你都没见过我怎么可能见过？我只知道她是呈景帝国的王妃，反正到时候去了就知道了，你记得带上我就行。对了，当初城主给你的那十个幻术高手已经走了，好像是有什么任务，但也没关系，以后就我保护你了。”说着小柒便走去把门打开，门外是还没来得及敲门的店小二和他手上捧着的饭菜，以及站在小二后面，我以为已经去睡觉了的乔冉，一时间场面有点尴尬。

　　我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这个局面，小柒便把小二手中的饭菜了接过来：“乔冉你真是太贴心了，不像凌落这个小气鬼，我大老远来看她都不请我吃饭。快，快，进来一起吃。”

　　听了这话，我的脑子更乱了，他们认识？

　　小二走后，乔冉顺手关上门，在我旁边坐下，说：“你说午饭不用叫你，但现在是早饭，我便叫人送了点饭菜过来。”

　　见我还是一动不动，乔冉给我盛了一碗粥，解释道：“昨天你去西边树林的时候，我和小柒兄弟就已经见过了。”

　　我得到小柒一边吃一边敷衍的点头肯定之后，抢过小柒伸向另一个包子的筷子，看着那毫不客气大吃大喝的小柒说：“你昨天就来了，那你不来帮我打架？”

　　小柒抢回他的筷子，嘴里因塞了一大口包子有点口齿不清地说：“你是我们玉城雪岭的少主，去对付那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还用我去帮忙吗？”

　　听了小柒的话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反驳，只能狠狠地咬了一口水晶虾饺。如果被他知道我又被虫子吓着了，他不知道会笑我多久。

　　吃完早饭我就把所有不相关的人和狼赶了出去，好好地补了一觉后，终于想起了正事，小柒好像说师父让我去封存婳王妃的记忆，也就是说我们要去呈景帝国。

　　要去呈景帝国首先要解决的是路费问题，此番路途遥远，一定要用很多钱，我的钱没了，小柒又没有带钱来，我们总不能一直用乔冉的钱，于是，我走出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柒商量对策：“小柒，你跟着玉簪姐姐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你觉得怎样才能尽快赚到钱？”

　　彼时小柒正在客栈的后院思考人生，而小一据说被乔冉带去吃我昨天跟小一说的烤羊腿了。 被我打断了之后小柒好像脑子有点短路，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赚钱快的方法大都需要本钱，鉴于你现在已经是欠债的状态，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你可以选择卖笑或者卖艺。再鉴于你是玉城雪岭的少主，如果你去卖笑，别人知道了定会觉得我们玉城雪岭的人没什么才能，所以你还是去卖艺吧。但是这卖的也不能是普通的艺，要想赚钱快，就要卖能一下子捉住人眼球的艺，你想一想，你会不会一些特别一点的绝技？最好是别人完全想不到的。”

　　听了小柒的一番分析，我开始满脑子搜寻我的绝技：“你觉得我表演爬墙怎么样？”

　　看小柒一副理解不了的样子，我又补充道：“就是像我在玉城雪岭的时候偷偷爬墙出去玩那样。”

　　小柒道：“这个爬墙确实是你的绝技，但是不够吸引人，你再想想有没有其他更特别一点的，比如说像胸口碎大石那种？”

　　我想了想，说：“那让小一去跳火圈？”

　　小柒嘴角抽搐了一下，和我拉开了一点距离说到：“如果我否定了你这个想法，你会不会让我去跳火圈？”

　　“如果你要去的话其实可以试一下胸口碎大石。”

　　“……”

　　“或者走钢丝？”

　　“其实，我已经帮你想好了，你可以表演戏法。”

　　“可是我听说那戏法表演十分需要技巧，不练个三五年是拿不出手的，如今你叫我去表演这个，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你是不是出来几个月变傻了？你可是会幻术的人啊，到时候你随便用个什么时空操控术，不就要多神奇有多神奇了吗？”

　　“可是如果对方同样是会幻术的，被他识破了怎么办？”

　　“这个时候就要考验你的口才了，只要你口才好，什么人都能搞定。”

　　“说得有道理，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你表演戏法，我当你的助手，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为什么是我去表演？你不能以为你是少主就可以随便欺负人，这不公平。”

　　看小柒似乎不太想服从我的安排，我只好给他摆事实，讲道理：“是你的幻术好还是我的幻术好？”

　　“你。”

　　“是你来奥古大陆的时间去长还是我来的时间长？”

　　“我。”

　　“所以，既然我的幻术更好而你来奥古大陆的时间更长，见识的事更多，也就是说你胡说八道的本事更强，那我们就应该尊重我们各自的优点，你在前头表演，我在后面帮你用时空操控术，我们俩完美配合，一定可以赚很多钱。”

　　“如果我不答应你，你是不是就不带我去见婳王妃？”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早知道可以这样威胁你，我就不用在这里浪费口舌了。”

　　“……”

　　乔冉带小一回来之后，我就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了他，想把他拉入我们卖艺的队伍，哪怕是收收钱也好。

　　乔冉听完之后，想了想说：“你们这样骗人，被人发现了，不怕给玉城雪岭丢人？”

　　我给他解释说：“这不能说是骗人。你看，那些看起来很神奇的戏法也不是真的吧，那戏法大师不可能真的从帽子里变出一只兔子来，观众依然觉得很神奇，很开心。那既然我们不会真正的戏法，我们就用另外一个方法，依然让观众觉得很神奇，很开心，虽然原理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不是很好吗？”

　　最终，乔冉还是没有同意跟我们一起去表演戏法，我认为，是因为我的口才不够好的缘故，如果是小柒来，可能乔冉早就同意了。但此时小柒正在房间里为明天的表演做准备，我也不好拿这种小事打扰他。

　　晚饭的时候，小柒和乔冉一句话都没说，匆匆忙忙吃完饭，两人便回到房间，我觉得，他们一定有事瞒着我。

　　第二天一早，我和小一正准备去叫上小柒去实施我们的赚钱大计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男子问我：“请问姑娘是凌落姑娘吗？”

　　我正奇怪这个人为什么会认识我，那人又说：“我叫王四，是王员外家的仆人。今天是我们老爷七十大寿，乔冉兄弟和小柒兄弟正在我们府上等着姑娘，还请姑娘快快随我到府上。”

　　“他们在王员外家等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你骗我呢？”

　　“姑娘，这王员外的七十大寿你到大街上随便问个人都知道，全城的人都想去给老爷贺寿，巴结巴结我们家老爷，我们实在是没有必要骗你一个小姑娘。姑娘如果不信，小柒兄弟说给你看看这个。”说着，那人便拿出一个很精美的盒子。

　　能让一个下人产生一种自豪感，看来那王员外真的很有钱。我犹豫了一下，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只蟑螂，吓得我马上把盒子丢了，但这确实是小柒会做的事。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会认识 ，但人家堂堂员外也确实没有必要骗我这身无分文的小姑娘，为了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我便催着王四带路：“走走走，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耽误了给你们家老爷祝寿就不好了。”

　　到了王员外家，满眼都是前来贺寿的人，在院子里还搭了一个戏台子，看来今天这里是要好好热闹一番了。

　　其实来的路上我就猜想了无数种我被请到这里来的原因，我认为最靠谱的一个是他们两个犯了事被人家抓了，现在人家让我来赎人。此刻我看着这越来越偏僻的路，似乎是被带去柴房的方向，更加印证了我的想法。

　　绕过了那些热闹的人群，王四把我带到一个偏院，说：“乔冉兄弟和小柒兄弟就在里面，凌落姑娘进去吧。”

　　我看了周围一眼，试探着问：“他们两个犯的事严重吗？”

　　那王四愣了一下说：“姑娘说笑了，乔冉兄弟和小柒兄弟怎么会犯事呢？他们在里面等你，姑娘快进去吧。”

　　我半信半疑地推开门，里面只有乔冉和小柒，他们坐在桌子旁似乎在商量着什么，屋内摆设虽简单却也不是我想象中的柴房的模样。一看到我，小柒便把我拉过去坐下，说：“你终于来了，等你半天了。快快快，看一下剧本，等一下我们要排戏。”说着，小柒便塞给我一沓纸，那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然后又转过头去跟乔冉说话了。

　　我觉得目前的状况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但那两位似乎已进入了忘我的境地，完全没有想起要给我这个局外人一个解释，便敲了敲桌子上，开口道：“不知两位有没有时间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两个终于停了下来，乔冉说：“几年前王员外的小儿子欠我一个人情，今天王员外七十大寿，他们家准备请人来表演好好热闹热闹，我请他帮忙安排我们演一出戏给王员外贺寿，他答应给我们二十金，够路费了。”

　　听到我们会得到二十金时，我就心动了，但还是要假装拒绝一下，小柒说这样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利益：“所以，这是让我去演戏？我没看过奥古大陆的戏，我不会演的。你们想一下，演一出戏首先要有一个剧本，然后要有服装，道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最重要的是，我们只有半天的时间，我从来没有上过台表演，到时候，我一句话都说不出，一定会很丢人的。”

　　“在这里丢人总比在大街上丢人好。剧本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写好了，而且是根据你们的真实事例改编，你不用看剧本都能演出来。至于服装和道具，你就更不用担心了，那是我们两个的事，现在你快去看剧本，我好不容易说动了乔冉来演男主角，你不要搞砸了。”

　　既然小柒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拒绝了，便开始为自己争取利益：“既然这样，我好好演便是。但是，这里虽地处边境，像王员外这样的有钱人家，却也是看过不少好戏的，我们要得到更多赏钱，就得另辟蹊径。比如说，我演男主角怎么样？”

　　小柒难得的同意了我的话：“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如果乔冉肯跟你交换的话我没意见。”

　　但是，我实在没有信心说服乔冉跟我换，只好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我自己挑服装总行了吧？”

　　“行行行，你挑吧，反正只有一套。还有问题吗？没有就看剧本。”

　　我觉得我是不能在小柒那里为自己争取到什么利益了，只好不甘心地低头看剧本。那剧本的开头是这样的：

　　在奥古大陆以外的世界，有一个叫冰雪之城的地方，城主是一个比高手还高手但不苟言笑的美男子，少主是一个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疯女子。少主叫绫罗，她有一头小狼叫小一，他们经常互相怂恿着偷跑出去玩。

　　“小一也要演吗？”

　　“当然，故事从你和小一从家里偷跑出去玩开始，那一部分你以前看过的。”

　　于是，我们的排练就这样开始了。

　　在一个春天的午后，偷跑出去的绫罗和小一救了受伤的乔燃。在春天这么一个多情的季节，绫罗和乔燃互生爱意，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总觉得故事以悲剧结尾更动人心弦，但是，有位智人曾说，别人的痛苦有时能打动我们是因为我们担心它会降临到自己身上。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确实不适合表演悲剧，表演不能打动别人是我们不好，让王员外在这么高兴的日子担心别人的痛苦降临到自己头上，更是我们不好，那就挑一个比较没有那么不好的好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那么顺利，我们仿佛真的在演绎着自己的故事，乔冉深情款款的眼神，让我忘记了自己是第一次演戏，也给我他就是我的良人的错觉，我总觉得，如果我们再多演几场这样的戏，我这情窦连缝都没有的人会因为乔冉的眼神开出一个小口来。

　　后来，我们拿着王公子给的赏钱去买了几瓶酒，躲在客栈的房间里一醉方休，感谢乔冉对我们演艺事业的大力支持，同时庆祝我们终于有钱可以去呈景帝国找婳王妃。

　　小柒今晚好像格外高兴：“为今天晚上我们的首演圆满成功，干杯！”

　　刚放下酒杯，小柒又给我们满上：“为我们今晚赚到的钱，干杯！”

　　幻冰宫的人在玉簪姐姐的调教下酒量都特别好，但小柒除外，这是玉簪姐姐最头疼的事。但今晚小柒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这个弱点：“为你们两个突破自己，首次尝试上台演戏，干杯！”

　　小柒这个样子我不免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失恋了，都说现在的小孩喜欢早恋，莫不是小柒情窦初开了？但小柒根本不给我担心的机会，干了三杯后，他干脆给了我们一人一瓶酒：“我决定了，以后我不仅要把我知道的事写下来，还要把它写成剧本，让人把它演出来。来，为我发现了自己的另一个才艺，干杯！”

　　后来，当小柒酒醒后，我才知道我担心错了，我该担心的是小柒的酒量，小柒说，第一次和乔冉喝酒，当然不能扭扭捏捏，免得丢了玉城雪岭的脸面，前两杯当然要表现出男子气概来，而两杯之后，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于是，小柒在他自己不能控制的情况下，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之后，终于趴在了桌上，我看了他一眼，对乔冉说：“看来今晚只能我跟你喝了，小柒酒量不好，他……”

　　我还没说完，小柒抬起他醉醺醺的头说：“谁说我酒量不好，我跟你们说，说不定我就是一个预言家，我的剧本会变成现实，来，为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干杯！”

　　我有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毕竟小柒是我们玉城雪岭的人，现在他说出这种话，不知道乔冉会怎么想。于是，我只能把刚才被小柒打断的话硬生生地接完：“喝醉了。”顺便还补了一句：“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

　　之后，我们就这么有点小尴尬地喝着酒，直到我醉倒趴在桌子，我仿佛听到乔冉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变成敌人，我不会伤害你的。”但后来我想了想，这句话是不成立的，如果我们是敌人，他怎么可能不伤害我？如果他不伤害我，我们又怎么会变成敌人？这么简单的道理连我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都知道，乔冉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明白，于是我断定，那一定是我喝醉了出现的幻觉。

　　第二天醒来时，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但是那沉甸甸的的二十金告诉我，这些都是真的，我们有路费可以去呈景帝国了。

　　本来，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和乔冉分道扬镳，因为我的救命之恩他在树林里把我从那恶心的虫子里弄出来的时候就报了，而我欠他的钱也还他了。但是，小柒说，我们是因为乔冉才能去王员外家演戏的，我们不能忘恩负义，既然乔冉缺旅伴，那我们就一起走吧。更重要的是，乔冉在奥古大陆认识的人多，说不定以后还会有用得上他的地方。这句话是不能让乔冉听到的，但是，我觉得小柒说得很有道理，况且，乔冉确实不是一个八卦的人，这半个月来，该说的谎言我已经说完了，乔冉似乎对我的秘密并不感兴趣。于是，在我们酒醒后的那个下午，我们一行三个人再加上小一这条极其珍贵的小狼，便开始前往呈景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