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规定的符号.但是谁是第一个说话的?谁是人类的第一个教师?是谁首先发明了这些方式,来利用我们这种驯服的身体组织?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这些幸运的、人类最初的天才,他们的名字在时间的漫漫长夜里已经消失了.可是艺术是自然的产儿,自然本身应该在艺术之先早就存在了.我们可以相信,那些身体构造最完美,自然对他穷尽了一切恩惠的人,当初也一定启示了别的人. 这些人,譬如说吧,当他们听到一个新的音响,感受到一个新的感觉,惊讶地看到这个美丽的大自然里的种种美丽的事物的时候,其神情绝对酷似伟大的封特纳尔第一个谈到的那个夏特尔地方的聋子四十年来首次听到教堂的钟声时一样.因此,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设想,这些最早的人类也和这个聋子或动物和哑巴(另一种动物)一样,试图利用他们的想像力所能及的那些动作,而后利用每一种动物所特有的那些自发的声音,也是它们的惊恐、欢乐、愉快、欲求等等的自然流露,来表明他们的新的感觉呢?因为人从自然富有更多的感觉,当然也是有更多的能力来表达这种感觉的.这就是我所设想的:人类怎样通过了他的感觉,即他的本能,来获得精神,最终又通过了他的精神,来获得各种各样的知识. 这也就是我尽我的能力所能设想的:人类创造了一些什么方法使各种观念装满了自己的头脑——自然之所以制造这个头脑,本来也就是为了接收这些观念. 人们是彼此互相帮助的;一些最微小的开端一点一点加大起来,直到宇宙间一切事事物物都很容易地判别出来,就和判别一个小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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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一样.正像提琴的一根弦或钢琴的一个键受到振动而发出一个声响一样,被声浪所打击的脑子也被激动起来,发出或重新发出那些触动它们的话语. 可是,正如脑子这个器官的构造是这样子的,只要视觉结构健全的眼睛一接受到事物的形色,脑子便不能不显示出事物的影像和相互间的区别,同样情形,只要一旦脑子里刻画出这些区别的符号,心灵也就必然鉴别出这些区别之间的各种各样地关系了;如果没有符号的发现或语言的发明,心灵是不可能作出这种鉴别的. 当远古的时候,宇宙间是几乎完全静默的,那时心灵对于一切事物,就像一个毫无比例观念的人面对一幅图画或一件雕塑品一样:他分辨不出任何东西来;或者说,就像一个小孩子(因为那时心灵还处在它的孩提时期)

  ,手里拿着几根草茎或小木棍,一般地只是茫茫然表面地凝视着这几个东西,而不会去管它们的数量,也不会加以判别. 但是,假如我们在这一根小木棍上系上一面小旗或一个标志,可以把它叫做一根桅樯,再于另一根小木棍上同样也系上另一面小旗;同时要是我们又在第一面小旗上注上“一”这个符号,在第二面小旗上注上“二”这个符号或数字;这样,这个小孩子就会数它们了,而且这样一步一步就会学会全部算术了. 如果有一个东西他认为在数字符号上和另一个东西是一样的,他就毫不迟疑地知道这是两个东西,知道一加一是二,二加二是四……等等了.各种形象之间的这种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表面的相似,正是一切科学和我们一切知识的根本基础. 显然,在这些科学和知识里,凡是应用的符号太复杂、太模糊,也就比别的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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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和知识难于学习,因为需要有更广大的智力,才能统摄、组织我所说的这些科学在表明它们那一方面的真理时所应用的许多语词. 而另一方面,应用数字或其他灵便符号的科学便一看就懂,并且无疑正是这种简易明了性造成了代数演算这门科学的特殊地位,这是比代数演算的确实性甚至还十分重要的.把我们傲慢的学究们的脑瓜子鼓成一个气球似的这一切学问,因此这不是别的,仅仅是一大堆语词和形象. 这些语词和形象在脑子里形成了无数痕迹,我们便是凭着这些痕迹辨别和回忆事事物物.我们的观点在脑子里一个一个地出现,就像一个园丁,一看见花木就记起它们各个阶段的生长情形一样. 这些语词和这些语词所指示的形象,在脑子里是极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因此我们想象一个东西的时候,很少会不联想起附着在这个东西上的名称或符号什么的.我总是用想像这个词,因为我认为一切都是想像,心里的各个部分都可以正确地还原为唯一的想像作用,想像作用形成一切. 因此判断、推理、记忆等等绝对不是心灵的一些绝对的部分,而是这种脑髓的幕上的种种真实的变化,反映在眼睛里的事物反射在这个幕上,就像从一个幻灯里射出一模一样.可是如果脑子这个器官的构造使它具有这样奇妙的、不可思议的功用,假如想像作用可以产生一切,要是一切都可以由它来解释,那么为什么要分离这个在我们人里面起着思想作用的感性原则呢?这对于那些主张精神唯一性的人不是一个很明显的矛盾吗?

  因为一个东西如果我们把它分割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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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陷于荒谬的自相矛盾,就不能再说它是不可分割的. 从这里也就可以发现,滥用语言,滥用精神性、非物质性等等大而空的名词会产生出这样的结果了,这些名词是随随便便安上去的,连那些有思想的人也并不明白是什么意义.没有比证明一个像我这里所指出的、建筑在每一个人的内在感觉和亲身经验上的体系更轻而易举的事了. 能不能说想像作用或脑的这一幻想的部分(它的性质,和它到底怎样活动一样,都是我们所不知道的)是天生懦弱的,微不足道的?那它就不会有那样的力量来比较它那些想法的类似或相似了;那它就除了面对面的、最直接影响它的事物之外,不可能再看到任何东西了,并且所采取的将是一种怎样可怜的方式!可是无可否认的是:只有想像作用在进行认识;就是它在表象一切事物,以及表现这些事物的各种语词和形相;因此我们再说一次:想像作用就是心灵,因为它起着心灵的所有作用. 由于想像作用的生动的笔触,理性的冰冷的骨骼得到了活跃的鲜红的血肉;由于它,各种科学滋生繁荣,艺术更加美丽,泉石呜咽,林木低语,回声互相呼应,大理石呼吸着生气,一切无生命的物体都获得了生命. 也就是它,使一颗情爱的心除了温柔之外,更增添上情欲动人的吸引力.它使情欲在学究和哲学家的书斋里滋生. 最后,想像作用不只造成诗人和演说家,而且还造成学者. 一些人愚蠢地把它说成一文不值,而另一些人则徒然地把它和心灵的其他作用区别开来,这些人全都不知道它,也不只是诗神和美术的伴侣,它不单描绘自然,它还能度量自然.它推理,判断,剖析,比较,深入问题. 它能不能这样善于体会呈现在眼前的景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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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丽,而不一起发觉它们之间的比例和关系呢?

  绝对不能;正如它既体会到各种感官快乐,便不能不同时享受其中的全部完美或快感一样;同样情况,它也不可能对它机械地接受的东西有所反思,而不同时本身就是一个判断.想像作用这个最脆弱的机能,愈经使用,便愈益肥硕;它也就愈益壮大,有力,粗茁,广阔,善于思想. 最好的本能也需要这样的经常使用.机体组织健全是人的重要的美德;所有的道德家们都不把我们从自然得来的品质看作可贵的品质,而认为只有经过不断地反思和努力得来的才能才是有价值的东西,这种作法是没有用的,因为要是不是由于一种气质,使我们能够成为有学问、有道德、有能力的人,请问你,我们的学问、道德、能力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而这种气质要是不是来自自然本身,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们只是凭借自然,才有可贵的品质,我们之所以是我们,一切都是自然之赐. 为什么不像尊重那些由于后天得到的、也可以说是赊借来的品质而煊赫的人一样,同样地看重具有自然品质的人呢?不管什么美德,也不论它是从哪里来的,都是值得珍惜的,问题只在于善于节制和利用它. 聪明、美貌、富贵、门第固然是幸运的产儿,可是也和能力、学问、道德等等一样,各有它自己的价值. 凡是得天独厚、享有最可贵的自然天赋的人,应该怜惜那些没有从自然得到这样的禀赋的人;可是另一方面,他们也可以自己感到自己的优越,却不是骄傲,而是欣赏. 一个美貌的女人总是担心自己丑,就像一个聪明人以为自己傻一样,都是很可笑的. 过分的谦让(的确是一种罕见的缺点)

  ,便是对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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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的一种忘恩负义. 相反地,一种真诚的自负却正象征着一个美好伟大的心灵,大方坦率的、为这样的感情所陶冶的行为举止,便正是这样的心灵的流露.假如说机体组织是一种美德,并且是首要的美德,是一切其他美德的泉源,那么教育便是其次的美德. 如果没有最好的脑子,这最好的机体组织也是白费的;恰如一个体格最健全的人,如果没有见过世面,终生只能是一个粗鄙的乡下佬. 可是另一方面,如果没有一个完全敞开的子宫,可以接纳或孕育观念,只是有第一流的学校又有什么作用呢?一个缺少一切官能的人,决不可能使他得到一个观念,这就像一个女人,要是自然对她不经心到忘了为她造一个阴户,是决不可能使她生育孩子的. 正好像我自己就亲眼目睹过这样一个女人,既没有阴户,又没有阴道,也没有子宫,为了这个原因,在结婚十年之后被判决离婚了.可是如果脑子构造得很好,又受到很好的教育,那末它就是一块肥沃的且很好地播了种的土地,将会百倍地把它所接收到的又重新生产出来. 或者,如果我们不用譬喻的话(虽然譬喻也常常是必要的,它可以把我们的感觉更好地表达出来而且使真理增加风致)

  ,那就是说:想像作用当受到艺术和教育的提高,达到一种可贵的、美好的天赋高度的时候,能够明确地掌握到它所容纳的那些观念之间的所有关系,能够毫不困难地统摄和掌握一批数量相当大的对象,而从这些对象里最后抽绎出一长串有次序的关系来,这些关系不是别的,而仍是原先的那些关系经过排列比较而产生的一些新的关系;这些新的关系心灵觉得和它自己是一模一样的东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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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我说来,就是精神产生的过程. 我说认为,也和我在上面说到事物的相似时用表面的这一形容词一样:并不是说,我以为我们的官能总归是一些不可靠的东西,就像马尔布朗希神父硬要宣讲的那样,也不是说,我们那一双生来有些醉醺醺的眼睛看出来的事物并不是事物本来的样子,尽管显微镜每天都在向我们证明这一点;而是为了尽量避免和那些庇洛主义者发生任何辩论,在这些庇洛主义者里面,贝尔是一个相当出类拔萃的人物.我把封特纳尔先生个别地对某些真理所说的话再一般地重复一遍,就是:为了适合社会的口味,应该牺牲一切真理.我是生成这样的好脾气,要不是不得不骂起人来,就躲开了所有争吵吧. 笛卡尔主义者们将徒然拿着他们的天赋观念跑到这里来吵架,说实话我绝不会付出洛克先生四分之一那样的气力来打击这样一些幻想的. 真的,值得写一本大书来证明一条被人奉为公理已有三千年的道理吗?

  根据我们上面提出来的,也被我们认为真实的原则,那末,一个人具有愈丰富的想像作用,也就应该被视为具有愈多的精神或才智;由于这些都是同义词.同时我们再说一遍:人们只是由于滥用名词,才自以为说了许多是相异的东西,事实上他只是在说一些不同的词或不同的声音,并没有给这些词或声音任何真实的观点或区别.因此,最美好、最宽广或最有力的想像作用,不只对于艺术最适合、最需要,并且对于科学也是如此. 我不敢判定,是不是在亚里士多德或笛卡尔们的行业里出类拔萃,一定要比在欧里庇德或索福克里们的行业里需要更多的聪明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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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我很怀疑,是不是自然造一个牛顿,一定要比造出一个高尔奈依花费更多的气力. 可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造成他们个别的成就和他们不朽的荣誉的,只有那个不同地应用的唯一的想像作用.要是有人认为有一种人具有丰富的想像作用,但只有很可怜的判断能力,这种情形就是说:想像作用太自由放纵了,总是在自己的各种感觉这面镜子里照自己,而没有充分养成一种习俗来集中注意观察这些感觉本身;总之,过多地注意事物的形迹或形相,而忽视了它们的本质和它们的相似.的确,想像作用是非常活跃的,如果注意力这一科学的关键或科学之母站在一旁的话,想像作用除了匆匆地观看和涉猎一下事物,是不能有所作为的.你看枝头上那只鸟,好像不时要飞起来;想像作用也一样,不断受血液和精神的冲激,一丝波动便刻画下一个痕迹,第二个波动马上又把它抹去;心灵在后面追赶,往往疲于奔命,眼看着只能埋怨自己有些东西来不及捕捉和把握. 想像作用这个真正的时间反映,就是这样不息地生灭的.我们的观念是这样混乱,一个接着一个飞速地出现;它们互相驱赶,就像长江后浪推着前浪,因此,想像作用一定要施展(不妨这样说)它的一部分肌肉,在一个转瞬即逝的对象上停住一个时候,就像在脑子的弦上练习平衡一样,不立刻便跌到另一个还没有时间想像的对象上去;要是它不能如此,它是永远不会有资格被称为判断力的. 它可以把它所感到的东西生动活泼地表达出来,它会造成画家,演说家,音乐家,诗人,可是决不会造成哲学家.实际情况恰恰相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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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从孩提时起,便使想像作用养成一种习惯,善于约束自己,不要跟着自己那种只会造成光辉的热情家的一时兴奋任意冲动,而要善于捕捉、把握它的各种观点,以及善于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去观察这些观点,以便见到一件事物的全体——这样,这个善于判断的想像作用便会借助于推断而统摄最可能大范围的事物. 而它的那种异常灵活的特性——这本是儿童的祥兆,问题只在于怎样经过学习和锻炼而加以节制——便不再是别的,而将是一种彻底的理解,没有它我们是很难在科学上作出任何杰出贡献的.就是在这样一些简单的基础上,建造起了整个逻辑的大厦.自然为全人类建立了这些基础,可是有些人利用了它,而有些人却糟蹋了它.尽管人对于动物有这一切优越之处,可是把人和动物列入一类对人还是一种荣誉. 在未到一定年龄以前,人确实比动物更是一个动物,因为他与生俱来的本能还不及动物.有哪一种动物会饿死在乳汁流成的河里呢?只有人,正像有人根据阿诺勃的理论而谈到的那个老婴儿一样,他既不懂得什么食物是可以吃的,也不知道水可以把他淹死,火可以把他烧成灰烬,试把烛火第一次放到婴儿眼前,他会机械地把手指伸到火里去,好象想知道他看见的到底是什么新鲜现象;只有当他吃了亏他才认识到这个危险,而第二次就再也不肯上当了.你再把他和一只动物一起放在山崖边上,只有他才会掉下山谷去!就在那只动物由于会游泳而脱险的地方,他却淹死了. 在十四五岁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传种活动里有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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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快乐等待着他;已经是成人的时候,还不大懂得怎样去玩那种游戏,可是自然很快就把动物们教会了.他躲躲闪闪地,似乎享受一点快乐和生就可以享乐是一件可耻的事,但是动物们却正以猥亵而感觉自豪. 没有教育,它们也就没有种种偏见. 但是我们再看一看这只狗和这个孩子,一同在大路上迷失了方向,那孩子哭哭啼啼,不知道向哪个菩萨求救好;而狗呢,凭着它的嗅觉,比那一位凭着他的理性有用多了,不久就寻到了它的主人.因此,自然造出我们来,原是为了使我们在动物之下;或者至少是为了这样才更显现出教育的奇迹,只有教育才把我们从动物的水平拉上来,最终使我们高出动物之上. 可是我们能不能把这份荣誉给予聋子、先天盲人、白痴、疯子、野蛮人或在森林里和野兽一起长大的人,给予那些由于抑郁成性而丧失想像能力的人,也就是说,我们是否可以认为给予这一切只表现最低本能的人形兽类呢?不能,所有这些有躯体而没有精神的人,是没有资格在野兽之外自成一类的.我们并不打算掩饰人们能够提出来的反对意见,他们反对我们的想法,认为人和动物是有先天的区别的.人们说,在人里面有一种自然的法则,一种善恶的良知,它是在动物的心里所没有的.可是这种相反的主张,或者不如说这种意见,有没有经验的根据呢?没有一个哲学家是可以完全领会的. 我们有没有任何经验使我们不得不相信,只有人才受到某一种灵感的照耀,这种灵感是其他一切动物所没有的?要是这样的经验压根儿就不存在,我们就没有根据可以知道动物或者甚至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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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心里的情况,好似另一方面我们没有法子不感受我们自己的内在感觉一样. 我们知道我们在思想,并且知道我们在怨恨:因为一种内在的感觉逼使我们清楚地从内心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要判断别人是不是也悔恨,我们自己心里的这种感受就是不够的了. 就是因为这个,在判断别人的时候,一定要凭着他的说话,或是凭着我们自己在经历同样思想或同样难过的时候在我们自己身上所发现到的所有那些举动和外部表情.可是要断定根本不说话的动物是不是具有这种自然的法则,那就必须凭着我刚才所说的外部表情,如果有这些表情存在的话. 事实似乎证明这些表情是存在的. 一只狗,在主人的逗弄下咬了主人,会表现出很悔恨的样子,我们看它灰心丧气,不敢见人;一种畏葸退缩的神情似乎表示自己做错了. 历史又告诉我们一只狮子的著名例子,有一次在它愤怒之下把一个人放到它面前去,它认出这是它的恩人,不肯撕食他. 但愿我们人类也能经常表现这样的感情,就如同这样明白尊重人道!那时候,我们就再不用害怕那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也不用害怕那些蹂躏人类、真正残害自然法则的战争了.可是一种动物,既然从自然得到了一种如此成熟,如此聪明的本能,在它的活动能力所达到和所允许的范围内就应该能够推断、联系、推动和思考;一种动物,受到恩惠会来亲近,受到虐待它就自然而然地会避开去找一个较好的主人;一种动物,既然具有和我们的机体相似的机体组织,能作同样的活动,有着同样的情感,同样的痛苦,同样的快乐.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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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由于想像能力的大小和神经纤维的精粗不同而在敏锐程度上有所不同:这样的一种动物怎么都不能明白地表示它是知道自己的过错和我们的过错,懂得善恶,总而言之,是能够对它自己的行为有所意识的吗?它的心灵既然和我们的心灵一样,感受同样的快乐,同样的苦痛,同样的烦恼,当它看到它的同类被杀害,或者当它自己残忍地杀戮了自己的同类之后,能丝毫没有觉察到憎恶和难受么?懂得了这一点,我们就不难懂得这里所说的那种宝贵的天赋决不是动物们所没有的了,因为既然有很多明显的表情说明动物不单是有理智的,并且也是有悔恨感情的,那末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想象:这些动物,这些几乎和我们一样十全十美的机器,也和我们一样是创造出来为了思维和感觉自然的呢?

  希望大家不要向我提出反对意见说,动物大多数是些凶恶的猛兽,对于自己所作的恶是茫然无动于衷的;因为难道是所有的人都能很好地分辨善恶?

  我们人类也有凶恶的秉性,情形和在兽类里是一样的. 有些人养成了违犯自然法则的不文明的习惯,就不如初犯的、还没有被习惯的力量弄成残暴无情的人那样感到痛苦. 动物和人也一样,动物和人都可以因为气质不同而凶恶的程度不同,并且会因为四周同类的影响而发生变化,会增加或减少凶恶的程度.但是一个和善的、驯服的动物,如果和其他同样和善、驯良的动物生活在一起,并且吃的东西也很清淡,就会极端憎恶屠杀和血食;如果吃了血食它会从内心感到羞愧;所不同的也许只是一点,那就是在它们是一切首先服从需要、快乐和生活上的安适,并且在这方面它们的满足和享受也比我们大得多,因此它们的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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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和羞恶感看来就应该不像我们的那样敏锐、显著;这是因为我们的处境和需要和它们相异. 习惯也和快感一样,会麻痹甚至窒息羞恶感.但是我愿意暂时假定我搞错了;几乎所有的人在这个问题上都犯了错误而唯独我一个人是对的,这似乎说不通吧;好,我同意大家的意见——认为动物,即使最出色的动物,也是不了解道德上的是非以及善恶的,认为动物对于别人对它的关心照顾是一点儿也没有记忆的,认为动物对于自身的道德是没有丝毫感觉的,例如我方才讲到的那个大家都讲过的狮子,就一点记不起它在一种比一切狮子、老虎和熊还更不人道的场合里,曾经拒绝吃掉一个在它愤怒时送到它面前来的人;而我们的同胞们互相攻打,瑞士人打瑞士人,兄弟们打兄弟们,彼此认识,互相捕捉,互相厮杀,却一点也无羞耻悔恨的感觉,因为总有个什么王公在给钱叫他们屠杀;总而言之,我假定这个自然的法则是动物们所不曾赋予的——可是这又会得出什么结论呢?人并不是用什么更贵重的料子捏出来的;自然只用了一种同样的面粉团子,它只不过以不同的方式变化了这面粉团子的酵料而成. 因此,如果说动物能够违反我所说的那种内在感觉而没有悔恨,或者说动物根本没有这种内在的感觉,那就必须说,人的情形也和它一样;什么自然的法则和关于自然的法则所发表的一切高谈阔论,都一起完蛋吧!整个动物界将一律都没有那自然的法则. 可是反过来,如果我们人类少不得要承认,只要健康、神志清明的时候,我们总能分辨得出正直、人道、道德的人和既不人道、又不道德、又不诚实的人;要是我们人类少不得要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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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分辨道德和丑恶并不是一件难事,只要单凭着喜爱和憎恶就行了,这是前两者的自然的效果;那末,由此可知:用同一的材料所做成的、也许只是缺少进一步发酵便可以在一切方面和人类相同的动物,也就一定享有为整个动物界所共有的那种特质,也就绝没有一种心灵、一种知觉的实体是没有悔恨羞愧之感的了. 下面许许多多理由更可以加强这个论断.自然的法则不可磨灭. 它的影响这样有力地铭刻在一切动物身上,我完全确信:即使是最凶恶、最凶暴的野兽,也会有某些内心痛苦的时刻. 我想如果香宾省夏隆地方的那个野蛮女人果真吃掉了她的妹妹,她是会终生为她的罪行受苦的. 我相信,所有一切作过孽、犯过罪的人,情景都是一样,不管他是不由自主地犯罪,还是由于气质盎然. 例如,奥尔良地方的加斯东就是不由自主地行窃;有一个女人在怀孕时候也犯这同一的罪行,并且她的孩子也都继承了这种习性;又有一个女人在怀孕时候吃掉了她的丈夫;还有个女人摔死了她的孩子,把尸体腌起来,每天吃一点,像吃腌肉一样;又有一个吃人强盗的女儿,到十二岁也就吃人肉,虽然她在一岁上就死掉父母,以后一直由正派人抚养长大. 此外,还有很多别的例子就不一一列举了,这样的例子布满了我们观察家们的记载,它们证明有千万种遗传性的美德和憎恶,从父母传给儿女,就像乳母的习性传给乳儿一样. 因此我说,并且我也这样认为,这些不幸的人在当时绝大部分不会感觉到自己行为的荒谬. 譬如神经性饥饿症或犬饥病就能让人完全丧失情感:这是一种逼迫我们去满足的胃脏变态. 可是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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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上面所说的那些女人苏醒过来,像酒后醒来一样,回忆起在自己最亲爱的人身上干下了怎样一场屠杀,这些女人会感到多么大的痛苦!

  对于一种不由自主的、无法抵抗的、并且毫不意识的罪过,这是多么残酷的处罚!然而这却是法官们一无所知的. 我上面所说的那些女人,有一个就被判处轮刑,并且用火烧了. 另一个则被活埋. 我懂得这都是为了社会的利益. 可是,无论如何我们希望只让第一流的医生去做法官. 只有他们才知道哪些人真正有罪,哪些人只是无辜犯法.如果理性被一种败坏了的或在愤怒中的官能所奴役着,它怎能再去控制这个官能呢?

  但是如果犯罪本身便荷负着程度不同的对犯罪的严峻的惩罚,或者最长久、最残暴的习惯并不能完全免除一个最无人性的人内心的悔恨,要是只要一回忆到自己的行为便能使他感到内心撕裂的痛苦,那么为什么还要用地狱、用火海、用鬼怪等等比巴斯加尔的幻觉更加无稽的东西来恫吓弱者们的想像呢?为什么还需要借助那些神话,像有一个教皇自己招供的那样,来折磨那些原是被他们陷害的可怜的罪人呢?难道他们觉得这些人受自己的良心的第一刽子手的处罚还不够么?我并不是要想说,所有罪犯的惩罚都不公道;我只是说有些罪犯,他们的意志被毁坏了,他们的意识被窒息了,当他们苏醒的时候,他们自己的悔恨已经把他们惩罚得够了.我甚至可以这么说,依我看来,对于这些受命定的必然性牵累的罪人,自然甚至应当豁免他们的这种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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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罪人、恶棍、忘恩负义之徒,以及对自然无丝毫感觉的人,罪恶的、人所共弃的暴君,徒然在他们的野蛮行为里寻找一种残酷的快乐,他们也会有一些安静和反省的时刻;那时候复仇的良心便起来了,站起来控诉,逼迫他们用他们自己的手撕毁自己. 而那些折磨别人的人,必定也为自己所折磨;他们的烦恼正可以用来衡量他们给予了别人多少痛苦.而另一方面,行善、知恩、感恩可以得到这么多的快乐;实践美德、人道、慈善、善良、仁爱、宽宏大度(单单这一点便包括了全部道德)

  可以得到这样多的满足,因此我以为,要是谁不幸没有生来就有道德,便已经是足够受罚的了.我们并不是生下来就做学者的,而且说不定正是对我们器官机能的一种滥用,才使我们变成了学者;而对这一点国家是应该负责的,国家培养了一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而虚荣又美其名为哲学家. 自然创造我们全体动物,目的是为了要我们快乐;因此,全体动物,从地上爬的虫子起,直到飞翔在天空的老鹰. 也就是这样,所以自然给予全体动物以一份适合的自然的法则,一份按照每一个动物的身体组织在正常情形下所能承受的精粗不等的自然的法则.现在我们怎样来给这个自然的法则下一个定义呢?我们说,那是一种感觉,它告诉我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甚至,我还敢在这个一般的概念之上增加一句:这种感觉不是别的,只是一种害怕或惊恐,但却是一种对于整个的种属和个体都很有益的害怕或恐惧. 因为如果不是为了保全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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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誉、财产和生命,我们也许就不那么尊重别人的钱包和生命了;好似那些基督教的伊克雄们一样,要不是因为害怕地狱,也许就不那么热爱上帝,也不肯遵守那么一大套凭空臆造的道德教条了.因此,大家可以看到,所谓自然的法则只是一种内在的感受,和其他一切内在感觉一样(其中也包括思想)

  ,仍然只是一种属于想像作用的影响. 因此自然的法则显然是既不需要教育,也不需要启发,也不需要什么立法者的,除非我们和神学家一样幼稚可笑,将自然的法则和社会的法律混为一谈了.宗教热狂的武器可以摧残坚持这些真理的个人,可是它不能毁灭这些真理本身.这并不是说我怀疑有一个最高实体的存在;相反地,我倒是觉得它的存在有很大的偶然性. 但是,既然它的存在并不比任何别的存在更能证明一种崇拜的必要,那么它的存在就仅仅是一种理论上的真理而已,在实际上是毫无用处的.因此,根据以往的经验,我们既可以说宗教不一定就是什么规矩老实,同样的理由也可以完完全全使我们确定,无神论不一定就不规矩、不老实.何况,谁能够说人存在的理由不正就在它的自身里面呢?

  说不定人正就是这样地偶然被投掷在地面上的一点,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只是知道:他应该活着和死去,就好似这些朝生暮死的菌子或这些爬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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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沟边、长满在墙上的花草一样.不要在无限里徨吧,我们生就不能对无限有一星点儿的认识;对于我们,绝没有可能一直追溯事事物物的根源.况且,无论物质是永恒的,还是创造出来的,上帝是存在的,还是不存在的,我们都可以一样地过安静的生活. 为了一个不可能认识的东西,为了一个即使认识了也不能使我们更幸福的东西而这么自寻苦恼,这是多么愚蠢的事!

  但是有人说,你去念一念费纳隆、窦汉、纽房底、阿巴地、拉依等人的作品吧. 好极了!可是这些东西会告诉我一些什么?它们又告诉过我一些什么?这不过是一些虔信的作家们的千篇一律的陈词滥调,只是一个比一个加上更多的措辞,这些人与其说是能损害无神论的基础不如说更加巩固了它. 从自然景象中引用的证实的数量,并不能增加这些证明的力量. 仅仅一只手指、一只眼睛、一只耳朵的构造、马尔丕基的仅仅一个观察便清清楚楚地证明了所有的一切,而且无疑地比笛卡尔和马尔布朗希神父的证明更加有力,另外的任何一切就丝毫不能证明什么. 因此自然神论者,甚至基督徒们,只需要指出下面一点就完全足够了,就是:在整个动物界,无数不同的器官实现着各种相同的目的,而且这些不同的器官都是严格地按照几何学构造起来的. 因为,如果要想打倒无神论者,还有比这更有力的武器么?说实话,如果我的理性没有欺骗我的话,人类和整个宇宙的构造似乎都贯穿着这种在目的上的统一性. 在眼睛里面,太阳、空气、水、物质的组织、形状,这一切构造得就像在一面镜子里一样,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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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镜子按照着同样以视觉为目的的无数变化不同的物体所共同需要的规律,把反映在它里面的对象忠实地呈现给想像作用. 同样,我们在各种地方都看到不同的耳朵,可是人、兽类、鸟类、鱼类的不同构造却没有产生出不同的作用. 所有这些耳朵都是按照数学这样精密地构造出来的,它们一律都为了一个同一的目的,就是听.于是,自然神论者就问了:由此看来,如此偶然岂不该是一个很大的几何学家才行么,要是它能够这样随心所欲地变化那些据说是由它创造的作品,而这样大的复杂性却并不能妨碍它达成同一的目的?自然神论者还对这样一些包含在动物里面的,显然供将来应用的部分提出责难,例如毛虫里包含的蝴蝶,精虫里包含的人,水螅的每个部分里包含的整个水螅,卵子孔隙里包含的瓣膜,臼床里包含的牙齿,胚胎里包含的肺,液体里包含的骨骼,这骨骼是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从液体里分离出来而渐渐硬化的. 主张自然神论的人既然不肯放弃任何机会来宣传他们的系统,他们不断地积累证据,因此就想充分地利用一切,甚至利用到某些情形下的精神的弱点. 他们说:请看那些斯宾诺莎,那些伐尼尼,那些德巴罗,那些波安登——这些与其说侮蔑倒不如说荣耀了自然神论的使徒们!这种人健康的时候也就是他们不信上帝的时候;实际上,他们说,只要情欲一开始随着身体衰退,就很少有人不背叛无神论了,身体只不过是情欲的工具.这无疑就是人们所能说出的、最有利于上帝存在的全部理由了,虽然最后的一个论据是很无聊的,由于这些都是信仰上的暂时的转变,精神一旦苏醒,或者说,只要从身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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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量里一恢复它的力量,它几乎总是马上恢复旧有的见解,并且按照这个见解行动的. 这,至少和狄德罗医生的“哲学思想录”比起来,所说的多出很多,那是一部说服不了一个无神论者的杰出作品. 试问你能用什么话回答一个人,他说:“我们并没有了解自然;一些隐蔽在自然里的力量很可能造成了现有的一切. 请看特朗勃莱的水螅!难道不是在它自身里面包含一种繁殖的力量吗?所以,为什么不能设想,有一些物理的原因,由于这些原因一切被造成,而这个宇宙的所有环节则都系属和归结为这些原因之上,因此,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定会发生的.这样的一些原因由于我们对它的绝对的、不可避免的无知,遂使我们假设了一个上帝,而按照某些人的说法这个上帝甚至不是一个理性的实体.所以,消灭偶然,并不等于证明有一个最高的实体,因为另外还可以有另一种东西,它既不是偶然,也不是上帝,我愿称之为自然;从对于这个自然的研究方面来看,必定产生出不信上帝的人,一切细心观察自然的人在思想方面都验证了这一点.”

  因此,任凭是全宇宙的重量,也动摇不了一个真正的无神论者,更不必说消灭他了;所有这些重复万千遍的救世主的征象,这些超出像我们这样的人的思想方式很远的征象,尽管人们怎样详加论证,除了反庇洛主义者,或者那些充分信任自己的理性,认为只要依据某些现象就可以下判断的人之外,是没有人把它当作明确的真理的;但是对于这些现象,大家都清楚,无神论者却可以提出许多别的也许同样有力而完全相反的例子来反证.因为如果我们再倾听一下博物学家们,他们会告诉我们:由于同样的一些原因,在一个化学家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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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人是机器

  经过各种偶然的分配,造成了第一面镜子,但在自然的手里,便造成了一泓清水,纯朴的牧羊女子也可以把它当作镜子用;维持世界的那种运动,因此也能创造世界;每一个物体都处在自然给它指定的位置上;空气包围地球的真理,也就是地球内部产生铁和金属的道理;太阳是自然的产物,也和电是自然的产物一样;太阳并不是专门温暖大地和地上的生物,有时候也烤伤它们,就像雨水不光是助长五谷,常常也损坏五谷一样;镜子和水,也和一切具有同样性质的光滑物体一样,并不是专门给人照的;眼睛事实上是一种镜子,在这种镜子里,心灵可以视为物体所呈现的对象的影子:但是并不能只证明眼睛真正是专为心灵观看的,也不能证实眼睛是专为放在眼眶里的,总之,很可能卢克莱修、医生拉密以及一切古代和近代的伊壁鸠鲁主义者们是正确的,由于他们主张:眼睛之所以能看,是因为它有这样的组织和生长在这样的位置上,只要一旦确定了自然在物体的发生和发展中所遵守的那些运动的规律,眼睛这一奇妙的器官就必定有别样的组织,也不可能生长在别的地方上了.这就是赞成和反对两方面的理由,也就是使哲学家们永远分成两派的那些主要论点的概括. 我呢,我不支持任何一方.“你们之间有多大的争论,都是与我无关的.”

  这是我对一个法国朋友常说的话,他是和我一样公开的庇洛主义者,一个极有才能可是很不走运的人. 关于这个问题,他给了我一个非常特殊的回答. 他向我说:赞成和反对,确乎不能丝毫扰乱这样一个哲学家的心灵——因为在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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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没有一件东西得到足够清楚的表明,可以使他必须接受,甚至于一方面所提出的认为不可否认的观念,马上就被另一方面提出的观念驳倒了. 他又说:可是,宇宙如果不是无神论的宇宙,就不会是快乐的宇宙. 下面就是这个可恶的人所持的理由. 他说,要是无神论得到了广泛的传播,一切派别的宗教就会被消灭精光,就会从根本上铲除了. 那就再没有那些神学的战争,再没有那些宗教的战士,那些可恨的战士了!被一种神圣的毒药所毒害的自然也就会恢复它的权利和纯洁了. 安静的百姓们就会不理会任何别的声音,只听从出自自己内心的忠告了;只有这种忠告我们是怠慢不得的,怠慢了就要理亏的,也只有这种忠告能够指导我们由愉快的道德途径走向幸福.自然的法则就是这样,谁遵守这个法则,谁就是一个诚实的、值得全人类信任的人;谁不忠实遵守它,任凭他披着另一种宗教的外衣,也只是一个骗子,或者是一个我所鄙视的伪君子.把这些说清楚之后,就让那些狂妄的人们去存各种不同的想法吧!就让他们去大胆想象,说什么不信启示就是不正直,说什么除了自然宗教以外,无论是什么宗教,总之非有另一种宗教不可吧!多么可怜!多么可悯啊!这就是人们给我们所提出的关于他们所抱持的关于宗教的宝贵意见!我们并不在这里骗取那些庸人们的选票. 谁在心里供奉着迷信的神坛,就是生就只能崇拜偶像,不能感觉到道德的.心灵的一切作用既然是如此地依赖着脑子和整个身体的组织,那么很明显,这些作用不是别的,就是这个组织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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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架多么聪明的机器!因为即使唯有人才分享自然的法则,莫非人因此便不是一架机器么?比最完善的动物再多几个齿轮,再加几条弹簧,脑子和心脏的距离成比例地更接近一些,因此所接受的血液更充足一些,于是那个理性就产生了;莫非还有什么别的不成?有一些不知道的原因,总是会产生出那种精巧的、非常容易受损伤的良知来,也会产生出那种羞恶之感来,而后者距离物质还没有思想距离物质远,总之,会产生出人们在这里所假设的一切差别. 那么组织便足以说明一切么?

  是的,我再重复一遍,组织足以说明一切.由于既然思想是很明显地随着器官的发展而发展起来的,那么,那造成器官的物质当随着时间的进展而一旦获得了感觉的功能的时候,为什么异样不可以感受羞耻的感情呢?

  因此心灵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空洞的名词,一个思想严谨的人使用这个名词时,仅指我们身体里那个思维的部分.只要假定一点运动的根基,生命体便会具有它所必需的一切,来运动、感觉、思维和羞恶悔恨,总之,来作一切身体活动以及以身体为依据的道德行为.我们不作任何假定;要是有人认为所有的困难还没有一齐解决,那么下面有一些实验,可以最后地使他们感到十分满意.(一)

  动物的一切肌肉在死亡以后都会颤动,越是冷血的、缺乏皮肤排泄作用的动物,肌肉颤动的时间愈长. 乌龟、蜥蜴、蛇等可以证明.(二)从身上割下来的肌肉,要是我们用针刺一下它,它会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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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内脏在死亡以后也能维持很长时间的蠕动.(四)根据柯柏的试验,仅仅用热水注射,便能使心脏和肌肉恢复活动.(五)

  青蛙的心脏从体中摘出以后,尤其是曝晒在太阳下,或者,最好是放在一张热的桌子或盘子上,能够继续跳动一小时以上. 跳动似乎一停止就不能存在了吗?只要用针刺它一下,这块凹下去的肌肉又跳起来了. 哈维也用虾蟆作过同样的实验.(六)魏路兰男爵培根在他的论著《林中林》里谈到一个叛国的罪犯,被活着剖腹,心脏摘出来丢在热水里,跳起来好几次,而且一次比一次低了,跳得有两尺高.(七)取一只尚在蛋壳中的鸡雏,把心脏摘出来,在几乎是相同的情形下,也可以观察到同样的现象. 只要用我们呼吸的热气就能使一只在真空钟里眼看要死去的动物复活.我们从波义耳、斯德农等人所进行的那些实验,在兔子、鸽子、狗等身上也一样能进行;鸽子、狗、兔子等的心脏的碎片,和整个的心脏相同,也能抽搐. 我们在被割下的土拨鼠的脚爪上也看到同样的动作.(八)我们在蠕虫、蜘蛛、蚯蚓、苍蝇、鳝鱼等身上都可以看到一样的现象;因为热水里含有热力,因此被割下的部分在热水里跳动得更加剧烈.(九)

  一个酒醉的兵士一刀砍掉了一只吐绶鸡的头.这畜牲起初站着一动也不动,接着大步往前走,并且奔跑起来;它碰到一堵墙,于是转过身来,拍拍翅膀继续朝前跑,最后才倒下来,躺在地上,全身的肌肉还在颤抖. 这是我亲眼目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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