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这花肥厅竟然没有重兵把守,安安静静的,像是疏于防范的样子。
九殿阎罗趴在地上听了听,发现这花肥厅似乎是建在了暗河之上,一股熟悉的味道正牵引着他。那是一股梅花淡淡的幽香。这些香味让他莫名的兴奋,同时又惴惴不安。
他顺着墙角找到了暗河的通道,顺着舟,看着水流渐渐往开阔的地方流去,暗暗猜测,这花肥厅之下的河水肯定别有洞天。
就在他的目光接触水面的那一瞬间,一个女子的面容竟从船下浮起,她眼神摇曳,樱唇似血,脸惨白的吓人,头上却光秃秃的,没有一根头发。波光潋滟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他,仿佛要把自己看穿一般。九殿阎罗顿时觉得心寒胆颤,遍体生凉。
他慌忙眨了眨眼睛,正待细看,可是女子竟然一瞬之间不见踪影,他蹲下身,再看,却是一无所有。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仍旧如此。微风中河水泛起点点涟漪,幽蓝清澈,深不见底。
一种不安的因素在躁动着。
九殿阎罗突然就想起很久之前听殿里的老人说过的那些有关往生涯和鲜花山谷的传闻,其中就讲述过一条可怕的河流,那是黄泉烈酒倾倒的地方。
当黄泉烈酒已经融化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灵魂的时候,无量师尊就会把黄泉烈酒倒入记忆之河。这条河水承载着魂灵的记忆,缓缓的流向阎罗殿。据说所有掉入这条河流的生灵,都将获得他所有的记忆。但是当他从河流中走出来的时候,却不再知道自己是谁。因为记忆实在太多了,他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九殿阎罗想折回去,他拿起船桨,可是却停在了半空中。他的大脑里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河水之中无数的魂灵睁着他们清澈的眼睛仿佛在恳求着他,九殿阎罗放下了船桨,平躺在舟中。任由河水慢慢的淹没自己。
就这样,他回到了自己记忆开始的地方。
那是一个夏天,风有些燥热,他和白石坐在亭子里,他看着白石吃着厨师做出来的包子,嘴角含着笑,心里美滋滋的。
吃完了包子,白石又把自己送的烤鱼吃了。
茶足饭饱之后,他俩去了胜雪斋。
白府方圆四百多里,家大业大,这厨房距离胜雪斋有一段不短的路程,他令小厮们备了软轿和马儿,白石怕晒,乘了软轿,他骑着马儿行在旁侧。一时无话。
借着软娇窗户的角帘,几个丫鬟悄悄的打量着自己,这怎一个烦字了得。有路过的世家千金和大家公子,他也一一颔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只是路上但凡见了他的难免男子称奇,女子惊艳。更有些胆子大的,竟然命了自己家的小厮前来投石问路,搞得他啼笑皆非。
好容易到了胜雪斋,他舒了一口气,白石也舒了一口气。
他引着白石进了胜雪斋,正顺着一条种满百合花的小径到厅里去,这幽花小径才行了一半,管家就差人来催了,说是众位小姐都在厅里候着呢。
白石原本阳光灿烂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说了一句:“哥,你先去,我在这里候着就好了,多久都没关系。”
他笑着摇了摇头,顺着种满百合花的小道直入正厅去了。
行了一阵子,看到有几个婆子丫鬟在整理园子里的物件,小厮熟门熟路的打着招呼,一堆姑娘婆子涌了过来,小厮给这个几块点心,给那个一些甜点,众人倒也其乐融融。
白石见缝插针的赏了些碎银给小厮,小厮嘴甜的跟抹了蜜似得。
白石瞅准机会问道:“韩月姑娘在吗?”
一个姑娘努了努嘴回答道:“在啊,正一个人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子玩皮影呢。”
她旁边的一个婆子见了,忙用胳膊肘碰了碰姑娘,说了一句:“仔细你的舌头,白石公子喜欢的姑娘的事情是你能计较的么。”姑娘撇撇嘴,专心的吃起点心来。
小厮伴着他们二人行到正厅,引二人坐了,就在旁边伺候着,白石一边喝茶,一边和小厮聊起这府中的一些旧事。小厮心知韩月姐姐也中意白石,也存着讨好的意思。白石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很多个夏天就那么过去了,慢慢的他们都长大了。
在下一个夏天到来的时候,韩月终于不哭了,声音有些沙哑,闷闷的问了一句:“你不出家不行么?我和姐姐韩星都等着你回去呢,我舍不下你,你回来吧,白石。”
白石也不吭气,只是牵了马向前走,“韩月,你也不小了,该知道我命里就该要继承大统,我倦了,你们不该拖我后腿。日后,有看了顺眼的,就再成个家。”
黄昏的时候韩月骑着马儿走了,第二天寺里的人说,韩月回去后不久就投了井,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有些月份了;
白石傻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一切了,世袭的爵位,美丽的姬妾,庞大的财富,巨大的权利。
可是,得知韩月的死,他急急忙忙的下了山来,他不知道韩月那样一个年轻的生命是怀着生命最后一点希望来求救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进入了别人的生活不是自己想退出来就可以退出来。
肉体的欢愉可以淡忘,情感的牵挂也可以放下,但是责任、守候、承诺是放不下的,韩月无依无靠只得放弃生命,这个女人对于爱情的坚守承诺最终让自己的生命走向了穷途陌路。
造成这一切的都是自己。那么自己又干了什么呢。佛祖说,佛心是自然,自然是本心,本心是造化。是不是自己造化不够啊。
白石站在南通城门口,看到了因为有伤风化被吊得老高的韩月的尸体,他央求看门的守卫放她下来,守卫不肯,守卫想要三钱银子,白石没有。
白石去南通城里借,但是大家仿佛都不记得自己曾经是叱咤风云的南通王了 ,是啊,将印不在了。执有将印的新王已经炙手可热了,谁愿意帮助一个自愿放弃爵位的浪荡公子哥,来得罪新将军呢。
白石饿了,他在街道边化缘,衣衫褴褛,形容枯槁,但是一无所获。
很多日子以后,韩月的尸体被放了下来,一具崭新的尸体又挂了上去。他抱着韩月沿着山间的小路走了好远,把她埋在他们曾经相识的桂花树下。
夜里星星亮晶晶的,他走在一座从来没有到过的城镇里,饥寒交迫。他已经流浪了七百多天了,他渐渐明白,没有银子要活下去实在不容易,他和野狗一起吃过饭,在杂草堆里过夜,和流民一起等待着赈灾的稀粥。已经很久没有洗过澡了。
但是他还有往前走,夜里,行在荒野之中,他抬头看着星空,明月美好,山草依旧,自己也还是这个自己,为什么看到的却变了呢。
其实,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吧,有些人演戏,你却当了真,有些人当真,你却做戏看。白石叹了一口气,看着不远之处的一棵树,走了过去。树下有个姑娘,正泪眼婆娑的等待着情郎,情郎还没有来,姑娘搔首踟蹰,望眼欲穿。
白石背靠着树儿歇气,不久之后听到姑娘的笑声,情郎来了。这个女子的守候有了结局,那那守候自己的女子有结局吗?他不能想,也不敢想。
身后的姑娘在埋怨男子:“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等急了。”
男子憨憨的笑了,说道:“要下雨了,我怕你淋雨,回去取伞去了,所以迟了。”姑娘又说:“我说嘛,你肯定事出有因,好了,我原谅你了,我们快走吧,灯市都快散了。”说完姑娘和男子沿着小路,有说有笑的走了。
“事出有因”,这四个字像盏灯在白石的心里亮起来了。他问自己,还记得选择接管阎罗殿的那个因么,还记得放下权杖远走他乡的那个因么。
在树下,在夜里,白石闭上了眼睛,他的心突然就变得明净了。
他顿悟了,原来这个因就是放下,放下荣华富贵、放下权柄地位、放下儿女情长、放下功名利禄,就放弃了俗世的自己,放下自己的时候,就会有苦痛,就会有牵绊,就会有不舍,但是总有人要放弃,为什么不可以是自己。俗世之累,累在得到了失去,如今的自己还有什么没有得到,又还有什么没有失去呢。
白石的心就这样安静了下来,他决定天明的时候,就顺在这条小道,再走下去,去很远的地方,直到自己失去所有的渴望,这样才可以得到完全的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突然想起了阵阵鼓声,他顺在鼓声传来的方向,在那鼓声的尽头,站着韩星。韩星的肚子里有个还有几个月就要出生的孩子,韩星唤他胖胖。
春天很快就走到了末尾,夏天来了,和韩星为伴日子安静而快乐。直到那一天,天开始不再下雨。
入夜了,他和韩月各司其职,白石负责夜观天象,韩星负责将推衍的卦象记录下来,第二天将信息报给驿站,赚取一定的银两,二个人配合默契,日子倒也过得安逸。他从来不问韩星的孩子的父亲是谁,韩星也不去追究韩月的死亡。
只是韩星的平静让人觉得反常,她日渐消瘦,沉默寡言,日里除了做饭的时候,只要不是在推衍卦象,绝大多数时候都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初夏的一个午后,从驿站回来后,韩星病倒了,毫无征兆,连着几日,粒米未进,只是昏睡。
从前一直很平静的白石突然之间就慌了。他第一次问韩星孩子的父亲是谁,韩星只是笑笑。白石几乎是害怕的问道:“是我们喝醉酒的那个晚上吗?”韩星疲惫的点点了头。
简评第33节:想象力非常丰富,设定的新颖有趣,题目也非常出彩,点赞!但故事节奏太慢,太多心理描写的铺垫(当然,这也是优势),对话形式太过单一,缺乏变化。
回复 @落拓公子苏: 知道了,正在调整,呵呵,谢谢你了
重新编辑,可以的。请提示你要编辑那几章?我们给你开放权限。
回复 @编辑部: 引子、第一节、第二节、第三节、第四节、第五节、第六节、第十五节
回复 @编辑部: 什么时候可以修改?
回复 @编辑部: 引子、第一章第一节、第一章第二节、第一章第三节、第一章第四节、第一章第五节、第一章第六节、第一章第十五节
回复 @编辑部: 麻烦你能否将二十七返还陈草稿,我不小心点了一下,就发送了,结果还有一些没有上传。
前来支持,加油!坚持下去!
继续加油!
回复 @积雪为粮: 倒置章节已返还为草稿,可重新编辑。内容离奇,引人入胜,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