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隔壁三风，龙政叫三风叫叔，虽不是一家姓，但龙政爹比三风大七八岁，叫叔就是个礼数。三风说道：“哥，你说咱们两家平时处的咋样？”龙政爹让问个楞睁眼，道：“挺好的呀！”三风之所以叫三风，是因为从小说话办事都像刮大风一样，脾气超级暴躁，两句话不对就能跟人干起架来，说话也毛躁，从未见客气。今天如此客气，龙政爹吓一大跳。三风又道：“哥，兄弟以前求过你没？”龙政爹摇头说没有。与三风家住隔壁二十年来，还没有真正红过脸，也没什么大事相求，都是油盐之事，虽然朝山村住的隔壁邻居时有摩擦，但那都是重起盖院子惹的，因为二寸之地打得头破血流。三风家与龙政家一样穷，没钱盖新房，两家都是三间一样的土坯房，平时各吃自家饭，没什么摩擦。两家公用那堵墙也常年无人修整，风吹日晒的就剩成人半身高了，墙中间还有个大洞，男人们跳墙就过了隔壁，女人们钻洞过去即可。大部分时间也不过去，爬墙头递话就好，三风妈虽然七十多岁了，但耳不聋眼不花，年龄比龙政妈大，身体却比龙政妈好，两人也聊得来。两家女人因为常年爬墙头悄悄说话，常爬之处留了很深的凹口。今天三风突然如此这般，必有要事，龙政爹提了下神道：“兄弟有话就说哇，甭瞎客气啦。”三风挠挠便道：“那我就直说，你家是不是有五千块钱？”龙政爹心中一惊，接着三风又道：“借兄弟用一下？！”龙政上前说道：“那怎么行？我还等得娶媳妇呢！”三风看着龙政道：“我比你大，还没媳妇呢，你忙个啥？！”龙政道：“你多大了？！还娶？”三风接道：“多大了也得娶了哇！”龙政妈不屑道：“谁给你提亲？！”三风道：“啊呀，嫂子，这话说的，我这还没个提亲的人了？！”龙政妈道：“谁了？”三风道：“这不刚从你们家出去俩四川姑娘吗，我碰着了，拉我们家去，那人说最低八千就能呢，我妈说她那里有三千，那人说你家有五千，这不正好八千，反正你们也差钱，不如先借我，完了我还！”“还？！”龙政爹笑出声道：“三风，不是哥说你，你说你都快五十的人了，也娶不过个媳妇，你们家一年哇能收几个，你打零工挣那点钱不是喝了酒打平火了，就是喝酒后把人打伤赔人家了，你拿啥还？”三风正经道：“不是哥，我这不是也往好改了嘛，以后不喝酒了，挣了钱先还你。”龙政爹道：“三风，哥认识你也有些年岁了，你改了改不了我还不知道？”三风有些挂不住说：“改呢改呢，咋能不改呢，以后也要生娃们过日子呢。”龙政妈扑哧一声笑道：“三风，你真是失笑死我了，你想改就得从你妈肚里重回回轮，下次让你妈生你时好好看个日子，甭跟这会儿这日疯愣怔的。”三风不高兴道：“你们两口子真是麻逑烦，借不借哇还卡是个能白嚼，那能重怀？下次我就投胎个富人家去，娶十二个媳妇儿，一个月一个轮着来。你们两口子痛快点，借还是不借哇！”龙政道：“不借，我还等娶媳妇呢！”龙政爹给龙政妈使个眼色，龙政妈领会说道：“三风，不是嫂子不借你，你知道我们为啥不给龙政娶这个四川姑娘？”“为啥？”三风问。“为啥？你和你妈哇看不出来，你们看看那个男人，一看就是个人贩子，你说你不怕让骗了？村里被骗的还少？再说那俩姑娘都小着呢，我看就是十七八岁，你不怕犯法？娶那么点的姑娘！”龙政妈说道。“不是十八，人当二十三了，人那四川水好，长得小。”三风回道。“你咋知道二十三了？”龙政一家齐声问。“我问了，他们说二十三了。”三风道。龙政妈笑道：“唉，三风，那人话能信？！”三风楞住道：“那咋就不能？我这经见的多了，能看出好人坏人，再说他他妈的敢骗我，老子就剁了他！”龙政妈笑道：“快别别，你动不动就剁人，也没见你多大能耐，人贩子还有好人呢，你快失笑死了！”三风站起来斜眼道：“你们这两口子就是个能说，借不借的哇卡是个能说，愿不当给人算卦呢，尽靠嘴支架呢，说不过你们七，到别处看看谁有，反正我今儿是要娶一个四川姑娘！”三风话落起身就走，龙政爹妈没像往常客套说：“着啥急，再坐会儿。”三风出门，龙政爹抓起炕上的瓢猛地扔向堂屋，瓢踢里哐啷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滚落到油漆斑驳的洋柜下面，一溜水渍在砖缝里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