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戎和李绅打得你来我往,胆敢上来协助的叛军和近卫、还有援军都只是坚持了两三式,便被打退,非死即伤,周围的人也知晓了,这两柄剑都是云霜国百年来最好的工匠和符文师父的杰作,上去勉强一战也只能送死。
最终还是冰牙和血月两柄剑的交锋,蓝色和红色的剑身快到只有残影,相碰撞的那一刻才勉强看见两柄剑的真身,然后就是火星和冰渣四处飞溅,下一式,剑身又将这些残渣斩破,重新卷起,一遍又一遍。
“侄儿,好武艺啊。”
“你给我闭嘴,奸险小人!”谢冰戎的两下重劈都被李绅轻易化解。
“哪来那么大火气?战场之上,各为其主,用兵伐谋,何来奸险小人一说?”
“若只是你和叛王之事,我才懒得和你废话,你不过一卖国求荣,背信弃义之徒,但我父帅的事呢?你又怎么说。”
“你父帅?与我何干?”
“还想装蒜,暝影国的使臣都与我带话了,我也亲眼所见,证据确凿,你难道还想抵赖不成?”谢冰戎几套连招,将李绅步步逼退,在李绅的身上留下了不少血痕,见了胜势,谢冰戎看了看元萝的方向,让他忧心不已。
李绅也借此机会刺向谢冰戎,他及时回神闪避,但也刺伤了肩膀。
“啧啧啧,昔日汝父攘敌与南境,未想到,今日汝父之子竟然会听信暝影国的谗言,可悲,可悲啊。”
“哼,可悲?可悲的是我父帅信任你如亲人,可你呢?背后捅刀子,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父帅治军,连暝影国的人都敬佩三分,却没想到栽在自己人手里。”
李绅忽然哑口无言,就连打斗的步伐也迟钝了不少。
“怎么,李绅元帅这是想要认罪了?”
李绅抖擞精神,皱着眉头,面目狰狞,狂笑了几声,朝谢冰戎袭来,“哈哈哈哈,罪?何罪之有?”
“自古成王败寇,赢家所有坏事都能颠倒黑白,败者呢?博得普世之人同情又如何,一捧尘土能话语些什么?”李绅拼尽全力重重侧劈,他也同样用了双手的力气才架住这一击。
“道我是奸险小人,你不是否?七殿下不是否?在皇帝面前假意争执,负气出走,实则暗藏伏兵,引我等出手,你们与我而言,与我手下这些将士而言,不正是你口中所说的奸险小人么?”
李绅将剑抬起,雷霆万钧之力劈下,谢冰戎这下决定不接招了,迈开步子向右一闪,顺势反手握剑,靠着剑柄重重砸向李绅的脑袋,动作一气呵成,李绅应声倒地。
“若你们不包藏祸心,殿下之计会成功么?还想将罪责推脱?路遇无人值守的财物,大可视而不见,但你们贼心难耐,被擒住还怪得了守卫?你这种人,活该这般下场。”
李绅完全失去了力气,倒在地上翻滚,想要抓起冰牙的力气也没有了。在他身旁,叛军也节节败退,缴械投降,更多的四散奔逃,坠下山崖的也为数不少。谢冰戎准备驰援元萝,但似乎不用了。
刘锡儒脸色一惊,手像是被火灼伤了一般,炭黑色的斑痕还冒着烟,他一边抖着手,一边用嘴吹着,像是能起到效果一样。
“你你你,这是什么妖术?”
“妖术?你不知道的法术就污蔑成妖术吗?”元萝慢慢起身,神情肃杀,后颈上的魂石透射出妖魅般的火红光芒。
“哼,看来还是不能手下留情,受死吧。”刘锡儒胸前变幻出红蓝符印,硕大的冰锥和火球同时朝元萝袭来。
只见元萝轻轻抬起手,一道赤色的光幕屹立在她面前,冰锥和火球撞在光幕之上,顿时化作缕缕红色的烟丝,轻盈的漂浮着,绕了一圈钻进元萝的魂石之中。
“这不可能!”刘锡儒失了心智般咆哮着,手上还继续结出法印,却都还是一样的结果,三四下之后,刘锡儒的法印已是支离破碎,手镯上宝石的光芒微弱的闪烁,像是风中残烛,不一会儿就彻底熄灭了。
“刘大人,云霜国或许真没有你的敌手,但,小女子可是暝影国的公主啊。”元萝一步步朝刘锡儒走去。
“不会的,我知道这个移梦宫的妖法,但修为若不在抵挡者之上的话,是绝不可能吸收我的法力的。”
“我本也不在你之下多少,可你还想要掳走我,让我有意可乘,先化去你部分法力了!”元萝话音刚落,刘锡儒的脚下燃起血红色的印记,喷薄出一道血丝,抽干了刘锡儒最后一丝精力,他虚弱地倒在地上,随着谢冰戎前来驰援的亮翅塔守卫迅速围了上去,用特殊的武器封住刘锡儒的四肢。
元萝缓了口气,看向谢冰戎和赵青枫的方向,看来他们的战斗也快结束了。
“投降吧,你已无路可退了。”赵青枫虽然身负重伤,赵苍岳却还是奈何不了他,直到他的身后都站满了援军和近卫。
“为什么?我步步计算,失败的为什么还是我!”赵苍岳朝后退去,再退两步就是悬崖了,泥土翻滚着坠了下去,剑在空中胡乱挥舞。
“你本可以不到今日这般田地?”
“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难道要我一直在他手下,一直卑躬屈膝到死?还是同他一样,被你设计害死?”赵苍岳指着不远处大皇子的尸身说道,“对,没错,包括今日,都是你一手设计的。”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自从大哥流放北地之后,我多次都让着你,盼着你回心转意,可你又是如何?居然害死了母后,就算母后故去,我依旧想以自己为饵,到你府上,想劝你打消起兵的念头,想着除掉我,你该会平息怒火了吧,可终究还是一场徒劳。”
“给我打住,我不想听你说教,你没这个资格。”
“那谁有?跟你叛乱的士卒冤魂?还是故去的宣平娘娘?”
赵苍岳叹息一声,把剑插在地上,用手撑着,“随你说去吧,爱怎么搬弄是非就去说去吧,现在你不用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和我说话。”
“束手就擒,我会在父皇面前为你求情的,至少,那些将士都是无辜的?”
“无辜?那来那么多无辜的人,你扪心自问,想要大哥死的时候,你可觉得自己无辜了?可觉得大哥无辜了?你也不过一个凡人。”
赵青枫不知该说些什么,第一次觉得明辨是非曲直是多么难的事,而被人误解又是多么轻易。
“哼,我不会为难你回答,但我更不会给你机会做圣人。”赵苍岳拔出剑,表情扭曲地笑着,将剑端在脖子上,给本就满是尘埃的剑身添上自己的血液,赵苍岳花了最后的力气,在众人的呼喊声中倒退两步,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阳光重新刺破乌云,光线从赵苍岳坠崖的地方慢慢升起,近黄昏,温和的太阳映在每个人疲惫的瞳孔之中。
从冰阙宫出来,元萝便呼喊着,一边招手,“青枫哥哥,谢哥哥,你们终于出来了。”
“恩,你先回去吧,我们还有些事要做。”
“什么事啊?”
“总之,就是不能带你去做的事,乖,先回青枫阁一会儿就去找你。”谢冰戎说完,赵青枫也微笑着点点头。
元萝只能默默点头,回去了。赵青枫和谢冰戎同行了好一段,在一个路口相视一笑,朝两个方向走去,而他们也没注意到,元萝已经悄悄跟了过来。
赵青枫顺着通天的阶梯一点点往上爬去,透过亮翅塔窗户的光芒,一格一格映在阶梯上,他穿行在一明一暗中间,两个守门的塔卫见到他后,跪地行礼,然后推开了久违的大门,寒风袭来,拨弄他的衣襟,也同样拨弄面前几人,他做一个深呼吸,朝前踏进屋中。
“太子殿下,您终于到了。”曹大人带着守卫恭敬地行礼。
“看来师姐的消息很灵通啊,这才是早朝的事您就知道了,”赵青枫左右看了看,示意众人起身,唯独一个被反绑的人,“都起来吧,亮翅塔中,只有青枫师弟,并没有太子殿下。”
曹大人颔首而笑,把侍卫统统支到一旁,踱步到犯人身前,“起来吧,刘锡儒。”
刘锡儒白了曹大人一眼,眼有不甘地爬了起来,又接着意味深长地打量赵青枫,冷笑一声,“哼,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屈尊来这儿。”
“不然呢?你以为是谁有那么大权力准许你来这儿待上半日,父皇可巴不得立马问斩你,留你在世一刻他都觉得难受。”
“那我,还要感谢你了?”
“你自己觉得吧,我做这些,也只是好久没回这儿了,想来看看。”赵青枫慢慢走到窗台,望着高塔下的风景,心旷神怡。
“谢你?赵青枫,若不是你,我自己便能靠着自己进来,还需要你可怜?”
“放肆!太子殿下可是你呼来呼去的?”曹大人一个重拳砸到刘锡儒的后脑上,刘锡儒的法力早就被元萝吸去大半,又受了多人的酷刑,早就没了反抗之力,恐怕就能结出一小块火球吧,而且搞不好还会烧着自己。
“无妨,将死之人,不必和他计较,”赵青枫扶起刘锡儒,将他扶向窗台,“你为何,那么痴迷要做潇旭居士?”
“你不是我,你怎么会懂?千年以来,潇旭居士受世人敬仰,可是一介普通人最高的成就,帝王家怎会理解。”
“不过名和利尔尔,你过来。”他将刘锡儒扶到窗台边,“我不知道你在此处学艺时,是否经常这样俯瞰云霜国的大地。”
“那是自然,若不是你,有一天我也会站在此处,看着这土地上渺小的万民,受着四海敬仰。”
赵青枫苦闷地摇了摇头,“看来我和你还真是大不同,站在此处,只觉得我自己渺小,该要如何努力,才能对万民有所贡献,不辜负他们的期待。”
刘锡儒思索了好久,缄默着,一直看着,老泪纵横。
赵青枫授意曹大人一同离去,轻轻合上了大门,一边朝台阶下走去。
“太子殿下,留他独自一人在塔顶可以么?”
“师出同门,就当他最后的遗愿吧,但愿他能真心悔悟,我想,师父他老人家也希望他能知错吧。”
“也对,我送你一程。”
“好的,师姐,我已向父皇禀明了,恭喜你成了千年来第一位潇旭居士。”
曹大人一脸惊愕,渐渐才变成喜悦,“多谢殿下。”
谢冰戎回到地牢之中,暗无天日,臭气熏天,狱卒为他引路,“谢将军,便是这儿了。”
“好的,多谢。”谢冰戎看向牢中,李绅蓬头垢面,衣衫破旧,躺在一堆污秽不堪的草垛上。
狱卒重重地敲了敲牢门的木梁,无礼地嚷嚷道:“喂喂,死囚醒醒,有人来看你了,快给我醒醒。”接着朝谢冰戎点头哈腰,离开了。
李绅艰难地爬了起来,身上的脚铐手链叮叮作响,双眼无光,看着谢冰戎,“贤侄今日可清闲啊,是来这大牢中看我笑话的吧?”
“我若要看笑话,明日午时,菜市口那处才是看你笑话的好去处吧。”
“那你今日来此是为何?”
“为我父帅!”
“你不是都知道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来问我。”
“呵,你到底是怎么能想得出来,我父帅翘首以待的援军,竟变成了要他命的人,若非找到了你藏匿烧毁的假暝影国军服,我还真不敢相信。”
“有何不敢信的?尔虞我诈,本就是兵家常事。”
“可是多邪恶的人才能做出此等丑事!”
“呵呵呵呵,我又受谁之命你怎会知晓?你难道不想想,若那仗你父帅完胜,其功绩如何?云霜国诸侯又会如何看?”
“你是说?”
“我不会再和你多言一句,你走吧,谢将军不必浪费时间在我这将死之人身上,大好前程等着你,别犯了我的错,更别犯了尔父之过。”
谢冰戎脑子有些混乱,像是被雷劈了般,麻木地伫立着,旧旧不能挪步。
“怎么还不走?”
谢冰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藏在身后的冰牙扔进牢中。
“你这是?”
“你赠此剑与我,也是在这黑牢之中,今日我便还给你。”
“我要这破剑何用?”
“我本来想进来亲手杀了你,以泄杀父之恨,但现在转念一想,还是将剑还给你罢了,毕竟,一个大元帅,要被处斩在菜市口,而非死在沙场,真是可惜。”
李绅顿了顿,癫狂地笑了,“哈哈哈哈,成!这大牢虽不比沙场,但却是好过菜市口千倍。”
谢冰戎离开了,从黑暗的地牢中走了出来;另一边,赵青枫从亮翅塔的阶梯走下,二人几乎同时看到了路口上的元萝,沐浴在橙色的夕阳下,天真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