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冷了，突如其来的降温让我得了感冒，头疼，咳嗽，四肢无力，而且还不停流鼻涕。真是有够受的。十二月之后的空气格外干冷，早上起来，附在汽车前挡风玻璃上的冰霜，俨然尘封已经的记忆，看着使人凄冷。气温下降的快，从十几度到七八度，然后是二三度，穿上羽绒服都不觉暖和。好长时间我没患过如此严重的感冒。记忆中最真切的，是十七岁那年我在学校得的一次，也是很严重，连续输了五天的液。

　　这次的感冒不比十七岁那年严重，但也差不多。“十七岁那年的感冒”称为老大的话，它就是老二，可谓伯仲之间。不过，我不会像十年前，五天时间老实躺在医院里输液，连门都不敢出。我这个年纪，二十七岁，时间尤为宝贵，经不起丝毫的浪费。五天，细算起来可以做很多事——每天一万，我可以写出五万字的书稿；带着妻子去南方小城，五天可以玩个尽兴；坚持跑步锻炼的话，五天我能够减掉些许肥肉；即便按时上班，我还挣了每天百十块钱的工资。而如果我到了七十二岁，五天时间会更显珍贵，因为过了这五天，我便不知会不会有下一个五天。

　　公司里坐在电脑前，脑袋里仿佛塞了团棉花。做什么都漫不经心，敲打键盘时总觉得没有力量。感冒好几天了，甚至连药都没吃，因为我始终以为自己的体格还可以，肯定能抵抗住这小小的感冒。同事小李给我送文件，见我咳嗽的厉害，遂问我是不是感冒了，我说是的。

　　“那你可得注意了，感冒虽是小病，但绝不能掉以轻心，赶紧治，不然后的话会得不治之症的。”小李关切的说。

　　会得什么不治之症，这家伙真会开玩笑，我心想。不碍事，正吃着药呢，我告诉小李。

　　“那就好，那就好。”小李放心似的说。

　　熬了八个小时后，我一如往常的开车回家。车里，咳嗽变本加厉，鼻涕更是流个不停。回家还是吃点药好了，我对自己说。小小的感冒，看来并非如此。

　　感冒能引发不治之症，路口等待红灯的时间，我不由得想到小李的话。我不发烧，咳嗽严重的话顶多得肺炎，肺炎也算不得不治之症，而且轻微的咳嗽，两片止咳药就能搞定，肺炎也不可能得。有点流鼻涕没错，终不能会因为流鼻涕而引发鼻癌吧？我了解自己的身体，每天都坚持跑步和锻炼，棒的很。感冒可以说是极少有的例外，平常哪儿会得这种病。

　　天窗以及前后车窗全都打开了，经过路口以后，我把车速提到六十迈，尽量让车内的空气流通，这样鼻子会好受些。再次遇到红灯时，我放空挡位，拉起手刹，趁机拿出纸巾去擦拭鼻子。等绿灯亮了，快速挂一档，松手刹，松离合，踩油门，这套动作做的稳而快，丝毫没有破绽，可惜的是松离合时速度稍快，车一下熄了火。不等我再次启动，后面的丰田霸道开始狂按喇叭。那样子，再耽搁一秒的话，我的车便很可能性命不保。不过我毫不畏惧，依旧慢松刹车轻给油，就算是劳斯莱斯幻影，也得老实跟在后面。回家这一路，本是几分钟的路程，却开了近二十分钟。没办法，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车如出巢蚂蚁，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有。速度最多开到六十迈。

　　车窗外天空明媚，远处有云朵飘逸，时而飞掠过的麻雀如五线谱上跳动的音符。两侧道路走动着行人，他们谈笑着，簇拥着，小孩手拿着玩具手枪在空中挥舞。公家车里挤满了下班的青年男女，带着红领巾的小学生欢笑着的走出校园。我意识到，妙不可言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小小的感冒岂能影响我的心情。

　　到小区，车停在地下车库。这时母亲打电话，询问我妻子有没有怀孕。我没有说实情，而是告诉母亲我俩想晚些时候再要。母亲听到此立刻生气了，说结婚都两年多了，为什么不要孩子，再晚想晚到什么时候，等我和你爸都入土了你们再要吧。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妈。”我赶忙解释道，

　　“你什么意思？跟妈说，是谁不想要孩子的，是不是她？”母亲在电话里大声说，

　　“我，是我。”

　　“你？你凭什么不要孩子，想断后吗？不用再等了，要了孩子我帮你们看着，不耽误你俩上班。”

　　“可是……”

　　“可是什么，没有可是。听妈的话，我和你爸想抱孙子都想一年了。”

　　“万一不是孙子呢？”

　　“孙女也行，孙女我更稀罕。”

　　“妈……”

　　“妈什么妈，什么时候她怀孕了给我打电话，我去照顾她。听到没有？”

　　“听到了。”

　　“听到就好，挂了吧。”

　　我无奈得挂断电话，心里面霎时间生出难以言说的滋味。我没有把母亲打电话的事告诉妻子，担心妻子会再生烦恼。而且母亲始终认为，我俩之所以不要孩子多半是因为妻子。

　　出来后在电梯口碰见妻子，她背着包，手里还拎着条鱼。

　　“哎呀，正好耶。”看见妻子笑着说，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还买了条鱼。”我问。

　　妻子在附近不远的超市上班，上下班骑电动车，每天七点去上班，下午到九点以后才回家。而现在还不到六点，回来的确是有点早。妻子的回应是老板今天给她升职，做了楼层经理，所以特意早些下班，还买条鱼，要跟我庆贺庆贺。

　　“那好啊，以后工作就不用那么忙了。”我说，

　　“嗯，最主要的是涨了工资。”妻子说。

　　涨工资对于我们这个小家庭而言，是再幸运不过得事，说什么也值得庆贺。结婚时父母给买房付了首付，剩下的我们按揭还贷。当时，我和妻子刚从学校毕业，工作仅有一年多时间，什么都没有，存款根本谈不上。婚礼完全是双方父母操办——妻子家里买了些家具，房子则由我父母负责简单装修。其实我俩最初的打算，是等攒到买房子首付的钱，再说结婚。而那时我们在上海工作，那里的房价，即便是首付，依着我俩加起来每月的工资，也要不知多少年才能攒够。有一年春节，我带妻子回家，父亲让我们回来上班，说给我们买房子。家里的很多亲人也都在，姐姐、姐夫，叔叔婶子等，全都劝我们回来。后来去妻子家，她父母也希望我们回家结婚。又不是愁吃愁穿，在外漂泊总不是那么回事，妻子父亲说。妻子有所动容，我也无话可说。于是过完年三月份，我俩便办了婚礼。如今已有两年。

　　七点钟，两人坐在客厅吃饭。妻子按开电视，看古装电视剧的同时，吃着我做的清蒸鱼。饭后她洗筷刷碗。等妻子从厨房出来，两人继续看电视。坐在沙发上，她横躺枕着我的腿，嘴里嗑着水果盘里的瓜子，且还反复议论电视里的枯燥剧情。

　　“编剧会不会拍电视，我一眼就看出结局是什么了。没劲。”

　　外面天色昏暗，夕阳的余晖照射到地板，延伸至茶几的桌角。推拉窗开着，我们住在十层，清爽的风里夹着城市浑浊的异香。直妻子萌生睡意，我俩才回卧室休息。

　　“老公，你妈打电话给我了。”欲睡非睡之际，妻子突然转身，趴在我的肩膀上说。

　　“她也打给你了？”我问，

　　“嗯，我下班的时候给我打的，她也打给你了呀。”

　　“刚才停车的时候给我打的，她跟你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无非是想让我们生个孩子。”

　　“那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说我们暂时不想要。你跟她说的什么”

　　“跟你一样。”

　　“你妈怎么说的？”

　　“她狠批了我一顿。”

　　“不过听你妈的语气，好像还是在怪我。”

　　“没事的。”

　　“什么没事，老公，要不然我们要个孩子吧。”

　　刚结婚不久，父母便催促我们要个孩子，可是妻子和我都不想要。考虑两人的工资，加起来还房贷正好，养孩子的话恐有不足。于是一直推托。最后妻子父母也来劝说，我们遂不再坚持。可试了几次妻子没有怀上，我们本无多大意愿，那时便没将此事放心上，仍旧跟双方父母继续诿延。可今天不知怎地，妻子无端有了要孩子的念头。

　　“以前是担心工资不够花，现在我涨工资了，虽然涨的不多，不过我们稍微节俭一下，养宝宝绝对不成问题。而且咱都结婚两年了，也该有个孩子了。咱爸妈也是天天催。”妻子如是说。

　　“好啊。”我没有反对，而且还略有兴奋的同意了。

　　想着自己要当爸爸，以后每天有个小家伙跟在屁股后面晃荡，想来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要是有了孩子，以后日子不知会是什么样子？”妻子把头贴到我的肩膀，手掌抚摸我的胸口，

　　“肯定很好玩。”我回答，

　　“你说，真要是怀上的话，是男孩儿好，还是女孩儿好？”

　　“男孩儿也好，女孩儿也好。”

　　“那你是想要男孩儿呢，还是想要女孩儿。”

　　“我想要男孩儿。”

　　“为什么想要男孩儿，女孩儿不也好么？”

　　“女孩儿也好，但比较喜欢男孩儿。”

　　“为什么？”

　　“这样以后我可以带着他去洗澡了。”

　　“就因为这？”

　　“没错。”

　　“好吧。你的想法可够简单的。

　　“想法越简单，生活才越有趣。”

　　“好吧。那我想要一个女孩儿。”

　　“为什么？”

　　“这样以后我也可以带她去洗澡了。”

　　畅想完有宝宝的生活，随之付诸行动，一番云雨后，我俩喘息着躺在床上。平静了一分多钟，期间我轻咳好几声，妻子问我感冒是不是还没好。我说快了。家里有感冒药，妻子让我去吃些。我不乐意，妻子解释道：感冒好些日子了，再不吃药，严重了可不得了，再说，我若是这时候怀孕，日后若宝宝的身体素质差，就全怪你。

　　听罢，我二话没说，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去拿药丸。吃完感冒药，妻子安心睡了，我反而清醒许多，还侧躺着玩起手机。几分钟之后睡意萌生，且顺势突进，只是眨了眨眼睛，跟着我的脑袋便混沌如夜，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被妻子喊醒，当时头还有些晕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