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儿院

  一直以来,我不认为自己缺少了什么,我以为,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

  从我记事起,我就在孤儿院,每天和一群孩子们一起玩,闲暇之余跟阿姨撒撒娇,喜欢很多人疼我,不知道父母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家”这个词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阿姨说我是从天桥底下被路人捡到的,直接被路人送到了孤儿院。父母只给我留下了一张纸条,说可怜可怜我这个小女孩,以及包裹我的几块儿破布。阿姨说,因为我经常笑,看起来总是高高兴兴的,所以就给我取名笑笑,没有姓。

  我在孤儿院有一个朋友叫阿肥,阿肥可以说是我在孤儿院最亲近的朋友。

  阿肥是个肥肥的小胖子,特别贪吃。从我记事起,他就一直存在我的世界里,可是刚开始我们的关系一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十岁那年,我和阿肥两个人生日,没错,我和他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日。孤儿院的阿姨给我们两个人各买了个生日蛋糕。唱完生日歌,有个小伙伴想吃他的蛋糕,他不让,推了那个小伙伴一把,并且将生日蛋糕整个挡在怀里,说他自己还不够吃,不给他们吃。于是,他成功的激怒了那些孤儿院的小伙伴们,要知道,这群没爹没妈的小朋友可都是从小被欺负大的,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的欺负。那个被他推的小伙伴不仅没哭,反而又将他扑倒,而阿肥的蛋糕则被其他小朋友舔一舔、挖一挖,很快被瓜分完了。那时,阿姨刚好有事出去了,阿肥和那个小伙伴打完,看到自己的蛋糕没了,便气得哇哇大哭起来。

  我最见不得那些孩子哭的模样,因为这样的话,我无缘无故的也会很想哭,可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哭,所以我看到哭泣的小伙伴儿就烦,尤其是看到这样的男孩子哭,更烦!我走到他面前,说:“哭什么哭,不就是个蛋糕嘛,我把我的那份蛋糕给你。”

  他立刻不哭了,说道:“你说话算数。”

  我不耐烦的说:“算数,你别哭了,烦死了。”顺手把自己的蛋糕推在他的面前。

  他开心的笑了,说:“我妈都没对我这么好过!”

  我有些奇怪的说:“你不是和我一样是孤儿吗?”

  “是呀,我是刚出生就被扔在了医院门口,可能养不起吧。”说这些话时,他还一个劲儿的往自己嘴里塞蛋糕,“我饭量这么大,要是太穷,肯定养不起我,所以我一点也不怨他们。”

  “你还真想得开。”我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也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知道就算抱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也没什么用,所以也从来没对他们有过任何的遐想,“我饭量小,以后饿了就来找我吧,有什么好吃的我也会给你留着的。”

  “真的?”阿肥扬起沾着蛋糕的脸,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感动的泪花。

  “真的。”我豪气的说。

  从今以后,阿肥见我有什么好吃的,就和我抢,而我也懒得和他争,因为知道他贪吃,有些时候阿姨给了我好吃的东西,我也会去找他一起分享。每当这时,他总是用着一种感激的眼光看着我,有时候甚至可以看到那眼里将要溢出的泪花。尽管我有些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不过慢慢的竟然也习惯了给阿肥的喂食行为。

  上小学时,有一次在大街上,有孩子说我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开始嘲笑我,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我很生气,本能的,觉得应该去做些什么,就开始和他们打架。期间,有一个清秀的小男孩躲在柱子后面,一直睁大眼睛,很吃惊的看着我。最后,我打退了他们那些大男孩儿,对着躲在柱子后面的男孩儿说道:“你也想来打一架?!”

  “我不是和他们一伙的!我觉得你好厉害!我好喜欢你!”男孩认真的说道。

  我有些愣住了。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被男孩表白。不过我怀疑,这小男孩可能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是想要表白的意思。

  “我叫江泉,你叫什么名字?”男孩微笑着对我说。

  我没理他,觉得这就是个无聊的小男孩而已,便拍拍身上的泥土离开了。

  到了孤儿院,阿姨看到我受伤,心疼的问我怎么回事,我可怜兮兮的对阿姨说,自己摔了一跤,然后阿姨很心疼很心疼的拿着药箱给我涂药。其实,我心里倒没觉得有什么难过的,反而很开心阿姨这么温柔的对待我,然后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告诉她,我最爱阿姨了,我以后赚钱了一定会买很多很多好东西给她。而此时,阿姨把我搂在怀里,笑着说:“好啊,阿姨等着呢……”和我同在一个孤儿院的肥肥的阿肥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等我出了屋门口,和我一起出来的阿肥说:“笑笑,你知道吗?别的孩子都说你特别会讨好大人。”

  “他们干嘛这样说我?”我不明白为什么其他孩子会这么说。

  他们说:“你总是笑,经常朝大人们乖巧的笑,我也没见过孤儿院其他孩子能像你笑的那么开心的。”

  我不以为然地说:“我笑怎么了,你们不会笑呀?!”

  他说:“连爸妈都没有,你笑什么笑?!”

  我最讨厌别人说我没有爸妈,于是,我们就打起来了。

  我因为阿肥的话和他大打出手。我们打了没多久,阿肥被我撂翻在地,他肥硕的身体根本就不是灵巧的我的对手。我打完了,说道:“以后不许说我父母的事情,我没父母是我的事情,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阿肥知道打不过我,挪动他肥硕的身体,坐在庭院的凳子上,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不是也没有父母,你和我生什么气!?”

  我看到阿姨从屋里走了出来,赶忙对坐在凳子上的阿肥说道:“你看你衣服脏的,赶快去换件衣服,不然等会儿阿姨看到了又会唠叨你的。”

  “哦。”阿肥乖乖的回自己的房间了。

  事实上,我一直是孤儿院里最乖巧的孩子,大人们都喜欢我。我一直觉得,那些闹脾气、哭哭闹闹的小孩子跟白痴一样,因为大人们不喜欢那样的小孩。那些孩子明明都是孤儿,我也不懂他们到底有什么资格去骄纵,至少我不会。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我看着孤儿院里的孩子一个个的离开又进来,进来又离开。我知道,那些离开的孩子是被领养走的。阿姨说会给我找个好人家,可是我却从来没觉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已经完全习惯了这里的生活。阿肥有时候会抱怨,说他自己想要有自己的房间,想要有人来宠他。我说他想多了,说不定别人是想让他干活才养他的。阿肥刚听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当天一整天都没理我,第二天他又跑到我身边,说我昨天讲得其实也很有道理,顺便把我饭盒里的鸡腿给夹走了。我以为,我会在孤儿院里呆到成年。可是万万没想到,上天竟然意外眷顾了我,让我的生活有了另外的期盼。

  有一天,我在下学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很漂亮的阿姨,阿姨提着很重很重的篮子,突然,阿姨的篮子断了,果菜撒了一地。我赶忙去给漂亮阿姨捡掉落的蔬菜水果。漂亮阿姨跟我说谢谢,还问我,家住在那里。我和她说住在不远的小太阳孤儿院。阿姨看我的眼神变了变,但随后转为温柔。我习惯性的笑了笑。我曾经在很多人眼里看到过那种眼神,之前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长大了才慢慢明白,那种眼神叫可怜。

  我笑着和漂亮阿姨说再见,接着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可是没想到,周末,我又见到了那个漂亮阿姨。漂亮阿姨说她来带我回家,孤儿院的阿姨也泪眼婆娑的对我说我终于有家了。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一年,我十二岁。

  漂亮阿姨让我叫她妈妈,我就叫了她妈妈。和漂亮阿姨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是她的丈夫,也就是我的养父。

  原来,我的养父因为不能生育,而母亲又太爱父亲,所以早有了领养孩子的打算,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几天前,养母自从看到我,一见如故,觉得我很懂事,对我印象非常好,所以和老公商量后,就决定领养我。

  我是没什么意见了,除了有点舍不得阿肥,想到以后再也不能给他喂食了,我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我抚摸着阿肥的头发,不舍的说:“阿肥,我走了以后就不能给你好吃的东西了。”

  阿肥说:“赶紧走吧,孤儿院的阿姨说好像我也快出去了,我早就想离开这儿了。”

  我吃惊的说:“你去哪儿?远不远?那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阿肥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外省的,离这儿比较远。”

  我捧着阿肥肥肥的脸,担心的说:“阿肥,你小心点,万一别人把你卖了怎么办?你看我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要是你被别人做成人肉包子怎么办?要是觉得不对劲,一定要跑快点,知道吗?”

  阿肥无耐地说:“知道了。”

  我坐在车里,看着孤儿院阿姨和阿肥越来越远的身体,不禁流下了泪。

  “不用担心的,以后还是可以来看他们的。”妈妈在一旁为我擦干眼泪,我便朝妈妈笑笑。这是我的父母,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至少有家了,再也不用被别人叫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了,便微笑着对漂亮女人说道:“谢谢你,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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