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比去年来得早,八月才刚过,雪就落了下来。凛冽的北风,裹挟着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而来,纷纷扬扬,浩浩荡荡,似那无形的刀剑,变幻莫测的杀阵。看似洁白晶莹的表面下,暗藏杀机。正如这北方的局势,战争一触即发。
“父亲,天这么冷,你站在外面干嘛?”杨轲从屋里出来,走到父亲身旁。他今年刚满十二岁,是杨啸的幼子。
“看雪。”父亲转过头,对杨轲笑了笑道。
“雪有什么好看的?我们生在北方,下雪不是常有的事儿吗?倒是那些南方人,不知雪为何物。”杨珂吧嗒吧嗒说了一长串。
“哈哈”,杨啸被儿子的话引笑,继续问道:“北地苦寒,南地温润潮湿。你喜欢北地还是南地啊?”
“那还用说,我们北地地域辽阔,可以骑马纵横驰骋。冬天虽然冷一点儿,但是我们世世代代生于斯,死与斯,风刀霜剑又算得了什么?”杨轲越说越来了激情,他喜欢和父亲在一起,几乎从小就与父亲形影不离。
“比冬天更冷的是杀戮。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曾经都沾满过祖先的鲜血。祖宗疆土,不可一寸与人。这也是我们家族历代驻守北地的使命。”
“是,父亲,孩儿明白。要是没有我们在北方抵御外族,南方哪来安宁?”
“我们所在的幽都,是北方重镇,在涿鹿之野的中心,这一片土地良田万顷,沃野千里,继续北行七天的路程,就是釜山和涿鹿山,那是我们和鬼方之间的天然屏障。鬼方一旦越过这两座山,涿鹿之野就会生灵涂炭,我们的国都也会受到巨大威胁。”
“他们是鬼吗?”杨珂不解的问。
“我们虽然叫他们鬼方,但他们并不是真正的鬼。他们和我们一样,有血有肉。”
“可是,哥哥说他们凶悍残暴,见人就杀,喝人血,吃人肉,还吃小孩儿的心肝下酒。”
“哈哈哈哈……”杨啸仰天长啸,笑得更痛快了。“鬼不可怕,恐惧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风雪中,马蹄声碎,一名军士骑马从北方赶来,他已经马不停蹄的赶了几天几夜。寒冷使他双耳失去直觉,疮胧沾湿了裹在头上遮蔽风雪的布巾,握着缰绳的双手,早已失去直觉,他努力的使自己不要在马背上睡去,因为他知道,一旦睡去,自己将成为这雪地里的一副白骨。他背上的包袱里,装着十万火急的军情,他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在死亡之前把它交给北境之王杨啸。作为一个兵,他知道,自己身后不仅是所有兄弟的性命,还有整个北境、国家的存亡。
几日前,鬼方突然袭击了涿鹿山附近的军镇。他和他的兄弟们与鬼方展开激战,但他们还是寡不敌众,措手不及。
马匹穿过幽都城门,径直向将军府奔来。在将军府门前,军士翻身下马,一瞬间,他几乎跌倒在地。他连滚带爬的超府内跑去。
“报——告将军——”他单膝跪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我们遭到鬼方袭击,营主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军士取下背上的包袱,汗水把包袱都浸湿了,在寒冷的空气里冒起热腾腾的白雾。他把包袱里的信递给杨啸。他算是成功的完成了这趟使命。府上的人随即安排他下去休息。
杨啸打开信,面色沉重,独自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少弗,备马,我要亲自去一趟前线。”杨啸吩咐道。
“现在就要走吗?不等扶苏公子回来吗?”侍卫长少弗问道。
“等不及了,前方军情十万火急,一刻都不能耽误。备马,一炷香后就出发。”
杨啸来到里屋,杨夫人为他换上将军铠甲。杨啸取下武器架上的宝剑,抽出宝剑,剑露寒光,名唤"青霜"。这把宝剑跟随他征战多年,饱饮人血。
“你一定要早去早回。”杨夫人把头靠在杨啸怀里,双手紧紧抱着杨啸。泪水在眼角打转,但她强忍住不哭,她内心充满恐惧,她害怕失去他,哪怕只是片刻的离开。但是,她不能在丈夫面前流泪,她不要让他担心,她要他放心的上前线。
“很快,会很快的。”虽然嘴上如此说到,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从前方送来的信上看,一场大战就要来临。他必须到前线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这是他的责任。“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照顾好孩子们。”他用手拍着夫人的肩膀。
“嗯,我会的,我们等你回来。”
杨啸转身,走出房门,超府外走去。女儿杨钰、幼子杨轲跟在父亲身后。
“父亲,是鬼方来了吗?”杨轲问。
“是的。”杨啸步子迈得很大、很快,坚定有力,杨轲要小跑才能赶上父亲的步伐。
“你要去打仗了吗?”杨轲追着父亲问道。
“我不想如此。打仗不是什么好事。打仗只会流血。”
“要是他们要打仗怎么办?”
一行人已经走到将军府门口,杨啸转过身来,把手搭在儿子的肩上说。“那就用武力捍卫自己的权利。”
杨啸翻身上马,侍卫长少弗紧跟其后,后面还跟了几名贴身侍卫。
“父亲保重。”女儿杨钰对父亲说道。
杨啸在马上看了一眼儿女家眷,驾马而去。为数十人的队伍,穿过幽都城,从北门而出,一路向北。风雪仍在肆意的下,幽都城被远远的抛在身后,城门上杨家军的旗帜在风雪中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