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最难走出的“屏障”

　　“不要客气，我的朋友，好人总会有好报的。”夜鹭说，“迪尔，我想我不得不把你载到这里了，那片榛子园，对我来说，现在简直是最难飞过去的‘屏障’，在那里，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会无缘无故向我撞过来，我的天。” 夜鹭开始抱怨起来。

　　那天，夜鹭正打算穿过榛子园，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个口袋，就是那种白色的塑料口袋，它真是无处不在，它’嗖’的一声飞到夜鹭眼前，他躲闪不及，迎面撞进了口袋的怀里。

　　夜鹭钻进了口袋，无法呼吸，更无法飞翔，于是他从空中摔下来，幸好挂在一棵榛子树的树杈上，侥幸活下来，可是他的翅膀受了伤。善良的农场夫妇恰巧路过，好心把他带回了谷仓。

　　这次经历成了夜鹭永远的噩梦，这是这个原因，夜鹭只能把迪尔送到池塘边，剩下的路还要松鼠迪尔自己走完。

　　“谢谢你，我亲爱的朋友，不管怎样，虽然上次你在这差点儿丧命，哪里跌倒，哪里飞起来……”

　　“我会考虑你说的话。”夜鹭拍打着翅膀，飞回了山里，他自由地翱翔在天空，“欧，我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儿。”他俯下身，追寻迪尔的踪迹，可是迪尔已经钻进了草丛里，没了影子。

　　迪尔穿过一片杂草丛，翻过一道矮墙，走进了一片大榛子园，林间有条弯弯曲曲的窄道，池塘已经被他甩在了身后。

　　这是一个夏日的晌午，榛子的树叶绿油油的，有一些还泛着紫红色的光亮，大粒儿的榛子果正努力从“外套”钳出一个缝，露出小脑袋。

　　迪尔急匆匆地往前走，他穿过几行榛子林丛，听见“咕咕”的流水声，原来林间有一条引水渠，它依路而建，这和你平时在稻田里见过的一点儿也不一样，稻田里，水渠笔直得像一条直线，而这个榛子园里的水渠可能出于某种原因，被修建得弯弯曲曲，它一个弯接一个弯儿，数都数不清，渠堤用石头堆砌着，水渠不到半米宽，有的地方窄不过一个水桶，水清澈见底，如果趴在渠边，你会看见成群的鱼儿在游动。

　　在平时，迪尔一定会停下来，想出一个什么办法，抓几条香嫩的小鱼解解馋，可是今天不行，他来不及在园中玩闹，他要早一点儿找到爸爸妈妈，可是现在他必须停下来。

　　迪尔的眼前出现两条岔路，“走哪一条路呢？”他想，“到底走哪条路，才能穿过这个榛子园呢？”他抬起头，太阳正在他的头顶。

　　如果现在是上午，聪明的迪尔一定会有办法，“只要我向着太阳的方向一路走下去，也许就能闯过榛子园。”如果是下午，他也可以用这个办法，“只是背着太阳走下去呗。”可是，偏偏这个时候是一个夏日的中午，太阳就在他的头顶，他根本没有办法用太阳来辨别方向。

　　正在迪尔左右为难，冥思苦想的时候，“咕咕”的流水声告诉了他一个聪明至极的好主意。

　　“如果我沿着水渠的流水方向，一路走下去，那就一定不会走回头路。”迪尔自言自语说，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很多在山里迷路的人，都是沿着河或者小溪走出了困境，于是他顺着窄道往前走，一个又一个岔道，不管怎样，他始终沿着水流方向走。

　　好大一会儿，他的眼前出现一道矮墙，“看来，我已经走到了园子的尽头。”迪尔高兴极了，他一下跳到墙头，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

　　一个宽阔的池塘出现在他面前，他走到池边，对面的小山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原来折腾了半天，迪尔居然折返回到了原点，刚才他在榛子园里迷路了，他鬼使神差地又走了回来。

　　“可这是为什么呢？”迪尔疑惑不解，他再次走进了榛子园，一个小时以后，他在园子里彻底迷路了。

　　迪尔走进了一个榛子林修建的大迷宫，他想，“如果一开始，夜鹭直接带他穿过园子，那该多好。”他开始担心起来。

　　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更担心的要命，当然就是夜鹭了，他在池边空中徘徊，“这个广阔的榛子院，连同它那最复杂的水渠，简直就是一个迷宫，第一次就要从地面穿过，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儿，我可怜的迪尔，你哪儿去了呢？”在夜鹭的下面，整个榛子园是这样子的。

　　现在你终于知道了吧，这就是一座你前所未见的“植物迷宫”，原来榛子园主的儿子小时候喜欢玩捉迷藏，父母在种植榛子林时，突发奇想，就按着迷宫的样式建起来，再后来，园子越建越大，如今老夫妇的小孙女都已经在这奇特的植物迷宫里玩起捉迷藏的游戏了。

　　迪尔走进了园子深处，时间和那“咕咕”的渠水一起流走。

　　突然，一个声音从那边的水渠传过来，“救命呀，救命啊。”迪尔停下脚步，竖起耳朵，然后他轻轻穿过一排榛子林。

　　“有人吗？哎呦，救救我吧。”声音越来越清晰，前面的水渠里有一个“乌黑铮亮”的东西在那扭动，好像一截儿塞进水渠的烂木头，渠水被堵住了，从渠堤慢慢溢出来。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迪尔自言自语道，打了一个寒颤，他探出脑袋在空气中嗅了嗅，湿答答的一股臭气钻进了他的鼻孔，“怎么是他，怎么会是他？”迪尔做梦也不会想到，真是冤家路窄，他居然，居然碰见了那个叫包包的鳄鱼。这会儿他还在水渠里扑腾呢。

　　迪尔躲在一行榛子林后面，探个究竟，他可以确信，鳄鱼包包并没有发现他，鳄鱼包包扑腾不动了，呼喊声越来越弱。

　　迪尔仔细一看，发现鳄鱼包包原来是被卡在了水渠里面动不了了。

　　这回迪尔放心了，他探出了身子。

　　“啊哈，害人终害己不是？”迪尔冲着疼得龇牙咧嘴的包包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迪尔？是迪尔老兄吗？欧，我最亲爱的迪尔，求求你，救救我吧。”包包好像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求求你，救救我吧，我的肚子涨的要命，卡在水渠里会要了我的命，求求你，救救我吧，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迪尔当然知道包包的狡猾，但他觉得此时的鳄鱼包包确实很可怜，他突然有了一个巧妙的主意。

　　“别急，别急，狡猾的狐狸，

　　即使你本性阴险卑鄙，

　　我依然不能亲眼见你因我而死去，

　　帮你，救你，没有问题，

　　可你总要表达一下诚意。”

　　“诚意？诚意！我发誓不会害你，

　　迪尔，迪尔，我最亲爱的兄弟，

　　闪耀的阳光代表我们的友谊，

　　我要用生命报答你。”

　　“省下你的花言巧语，

　　看着你闪光的肚皮，

　　让我突然想起，

　　告诉我吧，我的那袋坚果在哪里？”

　　“不愿想起，也不能忘记，

　　今天的一切全因它而起，

　　吐出它，还给你，我一千一万个愿意，

　　那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不能消化，堵在我的肚子里，

　　他就要胀破我的肚皮。”

　　原来，正当贪吃的包包为了没有抓到迪尔后悔不已时，他发现了岸边水渠里游着一条大鱼，包包怎么能放弃这样享用美食的好机会呢？他游进了榛子园的水渠，这下，鳄鱼包包可进了梦想的乐园，香嫩的鱼肉疯狂的丢进他的肚子，他的肚子像一个正在充气的皮球，迅速膨胀。

　　你要知道贝克兰那个比利时老头发明塑料，可不是用它来消化的，而且正好相反，塑料这东西，生来就是个“顽固”分子，用贝克兰的话说，叫结构稳定，不易降解，反正我是听不懂，鳄鱼包包当然也听不懂，否则他那么狡猾，怎么会糊涂地一口吞下这东西呢？

　　当然包包已经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了，每年这个池塘边，有至少一百只小动物因此而死去。比如老夫妇家的羊吧，那个咩咩叫的家伙，总是对塑料口袋里的油渣情有独钟，结果，你已经知道了，塑料口袋滞留在胃里难以消化，再后来，可怜的胃被挤满了，再也不能吃东西，最后肥羊被活活饿成了瘦羊，直至死去。

　　包包现在就是这样，那个口袋把胃的出口堵住了，可是这会儿包包往里面装了不少东西，像什么鲫鱼啦，鲢鱼啦，梭鱼啦，欧，这个包包吃的最多，还有泥鳅啦等一切鲜美的鱼类，于是他的胃撑的越来越大，肚子越来越鼓，在游过水渠最窄的地方，他的肚子被卡住了，你要知道，渠堤是用石头砌的，结结实实，只要他能把肚子再缩一点儿，再小一点儿，他就有希望游过去，可是包包实在吃的太多了，最后他束手无策了。

　　迪尔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那好吧，既然你没法还我坚果，那就和我讲讲我父母的事情吧。”迪尔瞪着眼睛看着他，“我知道你干了什么。”

　　鳄鱼包包仰着头回望着他，“欧，我最亲爱的兄弟，你的父母，我最亲爱的伯母伯父，他们出了什么事情吗？”他转了转眼珠，“如果你们遇到了什么困难，你马上想个办法放我出来，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他们出了什么事情吗？”迪尔疑惑地看着他，“包包，我想告诉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欧，迪尔，迪尔兄弟，你的话似乎让我想起来了，你一定是在说那半截尾巴吧？”

　　“看来，你有点儿开始恢复记忆了。”

　　“欧，那是半截和你一模一样的漂亮尾巴，我是在山坡上捡到的，你相信吗？”

　　迪尔摇摇头，“我当然不会相信这么简单。”

　　“那就对了，我聪明的迪尔，因为的确不是我捡的，那天我和叽叽在树洞口晒太阳，看见山坡上一只大疯狗追着两只乖巧的松鼠，对，我想起来了，就是老夫妇家那只可恶的大黄狗，也是我最讨厌的那只，每次叫它叫的最欢，最爱管闲事儿，他呲着犬牙，汪汪汪叫个不停。”包包眯着眼睛看着迪尔，他接着说，“哎，我可怜的小松鼠，他哪能跑过猎狗啊，那个家伙追上去，一下咬住不放，左甩右扯，你想想呀，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我们冲上去，可是那只大恶狗就叼着他们逃走了，我追了半天也没追上，结果，后面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我没有救下我尊敬的伯父伯母，那个叽叽，幸运地在一棵树后找到了那半截儿小尾巴，是叽叽捡到的，这下你相信了吧？”

　　迪尔俯下身盯着他，他知道，“这个家伙说的每一句话都需要思量，也许只有一半是真话，甚至更少。”

　　“至少我知道了，母亲和母亲走过那个山坡，或许和那只包包说的黄狗见过，那么也许再次印证了夜鹭说的，我的父母应该就在那个谷仓里。”迪尔心里想着。

　　包包狡猾的小眼睛一眨，接着说，“等你见到你的父母，带我向他们问好，你一定要记着，找那只恶狗报仇，那个家伙，是这个山谷里最可恶的动物。”

　　“我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你救救我吧。”包包祈求道。

　　“好吧，可是你这么大，我怎么才能帮助你呢？就是再有一百只松鼠，也拉不动你。”

　　“我有办法，你要知道，变成鳄鱼全是因为我配制的一种魔药，无论哪种魔法都有解药，这个当然也不例外，你到别处采点儿带香味的野花来，撒在我的头上，我就能恢复原型，变成狐狸，那样我就能挣脱出来。”

　　“原来是这样。”迪尔知道了包包魔药的秘密，他钻到榛子林间去采野花，“别忘了，我还在这里，一定要回来救我呀。”包包的祈求声淹没在迪尔远去的背影里。

　　车前草的花柱在风中摇摆，迪尔拾一把碎花，刺儿菜燃起淡蓝色的火焰，他摘一朵，葱兰的六片白色花瓣点缀在园边，美丽极了，这边的打碗花已经吹起了小喇叭，那边的狗娃花应着狗尾巴花的招呼开的正艳，迪尔忙活着。

　　“哎呦，还这么有心情摘花呢？”从树枝上传来一个声音。

　　“夜鹭？欧，真的是你。”迪尔高兴极了，“谢谢你，我的朋友，我知道你会回来。”

　　夜鹭站在榛子树枝上拍打着漂亮羽毛，他俯下身，“小不点儿，我飞在天上一直想着你说的话，我怎么能让这小小的榛子园吓倒呢？我最亲爱的朋友，来，搭上我的翅膀”

　　迪尔爬上夜鹭的背上，“夜鹭，请你在那边的水渠低一点儿，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要办。”

　　“好，我们出发了。”

　　于是夜鹭搭载着迪尔翻过这个迷宫似的榛子园，向谷仓飞去，再说说嵌在水渠里的鳄鱼包包，他抱怨着，怒骂着，一只大鸟飞过，无数的花瓣儿纷纷洒洒，像雪花一样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