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开的窗帘,隐约可见混沌的月光,似乎窗户有种魔力,将月光阻挡在玻璃之外。室内一片昏暗,衣柜旁似乎有人影攒动,黑夜像是一把枷锁,牢牢地锁着付已的眼睛,他只能看见他。黑暗犹如一层令人窒息的烟,一寸一寸逼近付已,让他无法呼吸。烟雾渐近,付已刚张嘴想叫他,烟雾就窜入他的喉咙,一瞬间直达心脏,付已感觉一阵心绞痛,随即撕裂着大叫。
“轻也!过来!”
人影晃动了一番却还是没有走过来,付已一个翻身起床走向那个人,压低嗓子轻声说,“怎么不过来?怎么不睡?站着干嘛?”
“没,刚睡不着,有点闷,我起来透透风。”
付已拉着张轻也的手,带着他走到窗边,“闷干嘛不开窗?”说着将窗户推开,一阵凉风袭来,本来是该让人感到清爽的风付已却觉得一阵阴凉,随即握紧了轻也的手。
张轻也手一转略微挣开付已的手,顺着腰线在付已身上来回抚摸。付已转过身想要跟他接吻,他却侧过脸将头轻轻靠在付已肩上,在他耳边咬着耳朵说。
“付已,我们是走不下去了。”
付已愣了一会,说不出话来,待清醒时,“放什么狗屁!你他妈大晚上发什么疯?”付已扯着张轻也的领子,直视着他的眼睛,嘴里蹦出的字像是一颗颗火苗,“别他妈没事找事,矫情个屁!睡!”
一把将张轻也推到床上,张轻也头撞在床角,发出一声闷响。付已慌忙着捧过他的脸,打开灯,仔细检查他的脸,只是一些小伤罢了。轻也没说疼,也没怪罪他,付已却忍不住酸了鼻子。
“轻也,你最近怎么了?”
“轻也,我们也走过这么些年了,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那么多年我们都走过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挺下去的?轻也,你知道的,我只会对你好的,我怎么会伤害你呢?轻也,轻也?”付已一边说一边轻轻揉着伤口边缘。
“付已,不是我们之间没有感情,是我的错,是我倦了。”张轻也说着掰开付已的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转过身背着付已睡了,付已看着自己一下落空的手。
“张轻也!你说什么?倦了?你他妈当年要死要活的追着我哄着我,现在好了,我对你死心塌地了,你他妈这时候跟我提倦了?”付已一把将张轻也扯过身来,紧紧的将他禁锢在怀里。
“付已,明天说吧,睡吧。”张轻也努力从付已怀里挣出一只手来将灯关了,房间陷入无尽的黑暗,不见人影,只能感觉到付已如钳子般紧固自己的手。
黑暗如同烟雾一样笼罩着两人,仿佛像是要使他们窒息般浓厚,月光透不进屋的夜里,付已只能用手感觉到恋人的存在,又怕他转瞬间就要逃跑只能将他牢牢抓紧了。
乌云似乎散了,一缕月光照进屋内,洒在张轻也的脸上。付已看着恋人的脸,鼻腔里一阵酸意袭来,这是第几次了?
这是第几次轻也在夜里离开自己的怀抱?这是第几次他说已经走到了尽头?这是第几次他想紧紧抓住他而他拼命想躲开?明明有那么多的事没有一起做,甚至连当初所立的计划也没有完成,就厌倦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还是只是熬不过七年之痒?可他们才七年啊...他们应该有好多个七年的啊...
付已心似坠入千层寒冰般寒冷,他看着轻也清秀的脸庞,略带稚气,睡着时眉眼里都是乖顺,坚挺的鼻梁,软糯的唇,尖尖的小耳朵,他们已经走过七年了。轻也还是跟以前一样,岁月在他的脸上并没有留下痕迹,脸还是以前那张脸,可是心,怎么就变了呢?
暮色四合,耳边只留下轻也微弱的呼吸声,他倒是好,说睡就睡。付已却一夜未眠。
回忆着走过的岁月,似乎轻也一直是被动的,追付已的时候他爱的轰轰烈烈,付已说什么便是什么,就算付已是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打开窗户从十二楼上跳下去。这么多年,温顺得像只小绵羊,守在他的身边,爱他,护他,付已说一便是一,说狗是猫那便就是猫。他们一起学习,付已说想去南方,他们便一起去了,就算不是在一个学校,轻也也会留在两个小时的行程之类,他说想见他,他就能立马出现。是真的疲倦了吧?付已有些恨起自己偶尔的任性来,被偏爱的并不是永远都能有恃无恐。
付已一直望着窗外,看着天空从昏暗到朦胧直至有一丝淡光出现。他轻轻的起身,害怕吵醒了熟睡中的轻也,连指尖都是小心翼翼。
做了他爱吃的煎蛋,大早上的就对着食谱做了三次,终于做出点煎蛋的样子来,虽然不能做到皮脆蛋白嫩也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意了吧。
付已轻手轻脚走进卧室里,轻也正好睁眼,两人刚闹完别扭直视着又是一愣。轻也准备起床,付已忙扑到轻也身上。看着他,也不说话,好久,轻也眼神略有微闪,侧过脸挣扎着要起身。付已死命压着他,双手蒙上他的双眼。这双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白皙,指甲修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是轻也拿着工具一点一点给他修出来的。往下,便是他的唇了,轻抿着,或许是无奈?又或许是等待。
付已小心翼翼的吻了上去,还是那唇,软糯、甜蜜,他并没有深入,只是单纯的亲吻着他,想要透过这薄薄的唇,去了解他的心,他到底在想什么。
日久天长,就让时光这么流去吧。
“我给你做了煎蛋啊,你得吃完!不准不吃!”付已掰开轻也的眼睛调笑着说,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嬉笑,“粥也得喝!”
“?”以前付已都是在楼下买早点,别说做早餐了,他连洗漱的时间都想压缩为零。张轻也一改温顺的脸,眉眼一挑,“哦~现在是真舍不得我了?”支撑着起身,手抚上付已的脸,“我看是真舍不得了~”语尾处尽是调笑。
“对对对,就是舍不得了,老祖宗您今儿个就在家好好休息,晚饭也别做了,等我回来。”付已红着脸看着被子说着,他不敢看轻也,这样的轻也他一点也不熟悉,但感觉还不错,他们之间是需要改变了。
“怎么办,我可是舍得的。”张轻也神色一变,又复冷漠起来,嘴角轻微上钩,付已看着他,又像是坠入了昨夜的那窟寒冰。
“放屁!你他妈能不能好好说话!”说着付已想要他一耳光,却在抬手时停住了,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意,轻也是在逼他,逼他自己主动滚,他偏不!
手一转,停在他颈上,“轻也,我们现在都太激动了,我们给对方一点时间,先好好理理思绪行吗?今晚回来,你再告诉我你最近怎么了好吗?”没等轻也回答,他就起身走出了卧室。
付已刚准备出门,轻也就从卧室里出来。“记得吃啊!”
轻也瞄了他一眼,随即将煎蛋倒进垃圾桶里。
付已强压住怒意,笑着说“随便什么,吃点。”说着出门了。
开着车在路上,满脑子都是轻也,他妈的他发什么疯?!他想要分开?没门!是他自己说要在一起的,现在又想什么?说分开就分开吗?
路上车流涌动,行人匆匆而过,空气中弥漫着夏天的味道,躁动不安的心灵一颗颗开始迸发出火花。
你想玩?我陪你玩。你想走?对不起,要么一起走,要么死也不让你走。付已下定决心。
七年了,痒了?大不了我帮你挠挠。
付已想通了便不再满脸愁云,反正是跟他在一起,只是过程中会出现一系列有趣的事情罢了。
心情好了,自然踩油门、加速,今儿的活早做完回家哄他去。
“老付,早上好~”刚进公司门,就遇见印韵白跟自己挤眉弄眼。
付已一个眼刀过去,“今天没空,聚会不去了。”
“哎,老付!你这上次就没去,让哥儿几个多孤单呐~”印韵白调笑着拉住付已衣袖。
付已顺着印韵白的手将他拉向身前,在他耳边咬牙到,“印韵白,你下次再在公司拉拉扯扯,我就从十二楼把你扔下去。”
“哎,别,老付,别这么狠心啊。”
“那行啊,给你加一降落伞。”
“我不是说这个,我说咱同学聚会啊!你真不去?”
“跟你说了不是?还要重说一次?”
印韵白拉着付已乘上电梯,“你这次要再不去,别人就得说你付总飞黄腾达,不念当年情咯~王明阳那几小子嘴多损啊,天往外喷屎,真大老爷们儿,科科。”
“你管那些做什么,爱说让他说去。”付已整整领带走出电梯。
“哎,老付,不该又是你们家小金娇吧?啊?”印韵白贱兮兮笑道。
“secret.”付已头也不回说到。付已本来不想答的,但一想到张轻也,他就必须得做点什么,就像现在——怎么也得吱一声一样。
刚坐下,秘书就拿来几份文件让他签字。
“付总,这份是员工升职表,请您过目一下。”付已略微扫了一眼就直接签字了。因为张轻也的事今天根本无心工作。
“你先出去吧,今天的行程单你看看,不重要的该推的往后推。”付已说完埋头翻看文件,在听到秘书关门离开的声音之后,付已长长叹一口气向后躺去,将整个身子陷在办公椅里。
一夜未眠,他实在是太累了。
原本俊秀白皙的脸因为疲倦而憔悴,整张脸苍白贫血般毫无血色。
他现在在干嘛呢?吃饭了吗?最近性子越来越倔了,会不会饿肚子?闭上眼睛付已脑子里全是张轻也,让他动弹不得。
他害怕,害怕张轻也真的离开。
打开抽屉,拿出里面准备的小礼物。这是他为轻也准备的礼物,一只钢笔,轻也爱那些文绉绉的东西。
还是给他写封信吧,付已想着。提起笔来,又不知道写些什么,似乎想说的要说的都已经跟他说过了,在纸上来来回回写了些话,又都揉成团扔了。
轻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可能是得放他轻松一段时间了。付已苦笑着,在纸上写着:
如果我给你自由,你还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