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女人怀孕近俩月，我陪伴她去做检查。不想去人民医院，因为那是个老医院，虽然医者经验丰富，但隐隐觉得硬件更新不到位。环境比较差些，而且人也多。

　　也不想去中医院，虽然那个医院建了新楼，环境好，但总觉得它比较年轻，医术或经验达不到某种水平。

　　最后选择了协和医院，从没跟协和医院打过交道，但它的大名却早已印在我的脑海。最早是在电视上知道这个医院的，但那是北京协和。后来在传单上见过此医院的广告。

　　真佩服协和医院广告做的十分到位，连公交车的把手上都印着协和。乘客坐车，必须紧抓着协和，要不然就会跌倒。若遇急刹车，乘客更会本能地紧抓住协和。广告潜台词是，有了协和，我们的生活才会更和谐。

　　公交车的靠背后面，挂着一本书，封面就是协和医院，里面的内容当然与协和有关。但这书的广告效果不太好，乘客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有的想打个瞌睡，有的在玩手机，谁有心思去翻书看广告，而且还是医院的广告。从书的新旧程度上可以得知，鲜有人问津。

　　虽然少有人翻那本书，但事实是，它却在你的面前。

　　好像这广告是专为打瞌睡的人做的。因为它的潜台词可以理解为：协和就在你面前。睁开眼睛，协和就在你面前。闭上眼睛，协和依旧在你面前。想睁眼却睁不开，协和还是在你面前。

　　2

　　我们骑车到了协和医院，门口零星地停了几辆车。也许就医者知道门前没几个停车位吧，所以大都很自觉地把车停在了别处。

　　进了门，感觉挺洁净。洁净分为两种，一种是使用的次数多而变脏，人为打扫的。令一种是长期没人使用，没人打扫过的自然洁净。我的感觉是第二种洁净。

　　对着正门的咨询台站着两个护士样子的女人，再无旁人，那两个女人站在那里闲扯。正经职业与非正经职业从站或坐就可以看得出来，比如坐台小姐与此处的前台咨询员。同为女人，一个干的是为世人所诟的体力活，一个干的是为世人敬仰的白衣天使。

　　这也算是一个市场，只不过是拿钱交易健康的市场。交易的结果一般有两种，钱没了，健康回来了。钱没了，健康或人也没了。

　　没想这个市场门庭冷清，让人瘆畏，这可是正在营业的医院啊。如果天下医院都像这里冷清就好了——人类战胜了疾病。这好像不太可能，更可能的是世界末日。

　　3

　　正犹豫不决着，那两个咨询员竟向我们打招呼了。也许她们好久没看见过患者了，今天突然来了患者，顿时喜出望外。好像一头长时间没进食的猛兽，突然发现猎物般的惊喜。但还不确定这猎物是否能吃到嘴里，所以狂喜的表情下，略带些让人不易察觉的阴郁。

　　本来打算离开，但是已经不可能了。那女人把我们带到咨询台，关切地问道，请问你们是需要……

　　我女人说道，怀孕了，想做个检查。

　　那女人已经在为以后打基础了，忙拿出一个本子，让我登记住址，以便以后可能的上门服务。我对她们周到的考虑感到满意，连忙填好了住址和电话，幻想了一下孩子将要降生医院的车不费力就能找到我家……

　　登记完毕，那女人拨打了内部的电话。不多时，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就出现在我们面前。这速度，简直走了绿色通道啊！

　　我们跟着女医生去了她的诊断室，走完一道长廊没发现多余的人，心里疑惑这医院是她的私人诊所。

　　医生简单了解完情况，便开好做检查的单子。我去交了钱，医生带我们去做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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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检查单子下来了。从来没做过超声波检查，虽然这种高科技给人类带来了便利，但同时也要带来某些伤害。

　　那张单子分析的很清楚，我们仔细研究一番，无奈非专业人士，只能粗知皮毛。我们拿着单子去找女医生，她早就坐在桌案前了，而且戴了眼镜，以便看得更仔细。

　　她一手拿着单子，一手支着下巴，仔细研究分析的结果。从她判定的速度上可以看出专业与非专业的区别。不到一分钟，她就下了定论，平淡的话语中带着遗憾。

　　我不能接受她判断的结果，同时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又问了一次。她很淡定地说道，从这个结果来看，我强烈建议做流产！

　　同样的话说了两遍，我听清楚了，但内心深处仍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流产对大人伤害太大，而且我们想要孩子。所以又问道，没有补救的办法吗？

　　她扶了一下松动的眼镜，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道，这是第一次怀孕吗？

　　我答道，是的。

　　女人心里不好受，会影响定夺，所有的问题都是我回答的。

　　她喝了一口水，右手里的圆珠笔在草纸上胡乱划着，似乎在为我们着急。

　　我更着急，一时决定不了该怎么办。我的疑心比较重，此刻仍不完全相信她的话。但她的话却让我陷入了两难。

　　就这样听从她的立刻做流产？也太背运了吧……

　　我在极度的犹豫中说道，医生，请您再看看，真的不能补救？

　　

　　她遗憾地摇摇头，不厌其烦地给我们讲解了专业知识。她越是讲的专业，我心里越是没底气。当我底气丧尽，快要作出决定的时候，她突然说道，你们真的很想要孩子？

　　我很坚定地回答了是。

　　她说那样吧，开些保胎药，回去尽量不要活动，吃完药再作检查，看看情况如何再说吧！

　　我和女人都同意了。

　　总共开了二百多块钱的药，临走，那医生还不忘告诉我们，如果情况不好，尽快做流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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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我告诉女人，这不太可能，我不相信她说的话。

　　女人苦笑道，事实就是事实了，还有什么怀疑的？

　　我说道，你心里别紧张，回家再说吧！

　　回到家里，女人直接去了床上躺着。对我说道，医生说了，要多躺，不能活动。

　　我看她这般模样，心里很不是味儿。

　　吃完午饭，她偷偷地吃了一顿药。

　　我告诉她，一定要去另外一个医院再作一次检查，如果两家医院的结论一致，我就接受这个事实。

　　她同意了……

　　去了人民医院，很快就做完了检查，医生拿着单子，简单地询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又说道，只是胎位有些靠后，一切正常，回家去吧，过两仨月再来检查。

　　我又追问了几个问题，比如有没有必要吃保胎药。那医生很不耐烦地说道，吃什么药？这一切正常，你脑子有问题吧……

　　我脑子确实有问题，不过现在有了答案。女人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上午那女医生也太没有良心了吧。不但坑了现在的爹，连未来的爹也坑啊！

　　不就是为了点儿工资吗？拿生命换啊！比刽子手还凶残。刽子手只是在执行任务，那女医生却是在蓄谋杀害未出生的生命啊！

　　医生虽为刀俎，但我却是条活鱼。宰杀活鱼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我越想越生气，回到家里，就把那两盒药扔进了垃圾桶里。但是还咽不下那口气，所以我决定去找那女医生。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药，我有点后悔了，真是一时冲动，把药盒子也弄坏了，要不然可以找她退掉。

　　我捡起药，突然看见了生产日期，保质期是十六个月，还有两个月就属于过期药品了……

　　我去了医院，找女医生理论。她显得很紧张，而且不完全承认上午说过的话，并一再强调她只是建议。但她这样的建议根本就是误导，我真想把手掌狠狠地贴在她的脸上，但看到她那一副窘相，一脸茫然，我再次告诉自己不能冲动……

　　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