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一天过得很流水化,吃饭,运动,看书,没有新奇的事情,也无所谓。离开这么久,回家的想法也慢慢淡化了,狮子关在笼子里久了,它也不愿意出去吧。

  晚上我吃完晚饭后,觉得今晚很晴朗,于是我带着书到房顶上看,时间长了,眼前也变得逐渐模糊。书从我手里滑落,掉在了房顶上。我伸了一下懒腰,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将我的书页吹得”哗哗“直响,冷风过后头脑不再那么疲倦了,索性我连书都不看了,干脆看着这亘古不变的夜空。

  夜空是色度很低的纯蓝色,并不是完全纯净,在局部地方也有靛青色的映衬。靛青与蓝色的交界处就是那消失的遥远的地平线。星星们仿佛是跌碎的玻璃珠,不很明亮却能看得很清楚。成千上万粒这样的碎玻璃珠嵌在如地毯一般的夜空中,这些小而不灭的光看起来像闪又不闪。我在不知不觉中,回想起了自己的前半生:上学,工作,结婚生子,出来游玩,然后就是飞机失事,就到了这里。前面几十年经历的事情也不算少了吧,可是我还是一个平凡甚至说是平庸的人吧。我也改变过,最后还是归于平淡。回想来到这里的故事,真的感觉很像一场梦啊。就那么一瞬间,我们都失去了意识,连它离地球多远都不知道,虽然中途我们回过一次地球,可是那次我们也是待在密封的船舱里,不知道飞了多久。我盯着天上的一颗星星,我不知道那里是不是就是地球,姑且认为是吧,那里有我的故乡。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相似的经历,躺在房顶上观察星空,想象着遥远星球上的故事,现在我自己真的经历了,和那时候的心情不同了,时间过去了二十多年,我现在已经没有当时的激情和冲劲了,硝烟已去,风沙散尽,人走人留,只有我还是我自己。

  “周涵先生”,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查理正站在楼梯上,“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觉?”“我睡不着,又不想做其他事,就来到这楼顶上放松放松。”“原来是这样。”查理边说边走过来,坐在了我的身旁。“多美的星空啊!”他感叹地说。

  “您也喜欢看星星?”

  “是的,不过我以前很少有时间看。我记得上次看星星是在我年轻的时候,那时我刚从部队回家,不久我就恋爱了,说实话,那次看星星的地点并不是大多数人心中的理想地点,因为他们认为海边才是最佳的观星地点,我不想这么做,我认为在家里的麦田看星星是最好的。”他说完,我接着说:“我没有您这么浪漫,我在20岁之前一直呆在家乡,从那时候起,我就在想外星上有什么,只是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真的到外星上生活。”“是的,”查理表示认可“您觉得这个小基地怎么样呢?”我想了想,回答说:“很好,但它不会持久,它总有一天是会彻底消失的。”“哦,为什么?”

  “因为,它的人口结构就不合理,我没有见到女人孩子在这里,总共只有一百多人。所以,它最终的结局都是毁灭消亡。”说到这,我担心的就是我们能不能在它毁灭前离开这里。

  “唉,”查理叹了一口气:“最初几天,我无法习惯这种生活,到现在,也能说无所谓了吧。年轻时,我总想着离开家,离得越远越好。如今,我离家的距离没法计算,可是我却非常想家,想我的家人,我的朋友,现在恨不得马上就能回家。”话语里带着几分沉重。归期无定,那些古代的人们在离家时都有一些让鼻子酸酸的感慨,梁园虽好,尚不是久留之处,更何况是这种根本不可能长久存在的地方呢?到那时候,我们又该何去何从呢?我想到这些,感受就和我年轻时一样,我年轻时的重要转折点,比如高考,大学毕业,都是在几乎没有可能的情况下完成的,我想那些事情最后上天是让我通过了,比如我考上大学,大学快毕业时考上了硕士从而能顺利毕业消耗尽了运气,待到它湮灭的那一天,我们随着它一起消失尘埃?不敢想。查理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别想那么多,先生,您不可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我们聊了聊家庭生活,查理问:“当年您的妻子是不是觉得您没有钱,才离开您的?”他说的也是一小部分因素,但是重要的不是这个。我说:“因为主要的是我们的很多观念不同,在她眼里正常消费的行为在我眼里是不顾家的。”查理点头表示赞同,他就是一个低调的有钱人,如果不是他的谦逊而坐飞机的普通的舱位,如果没有这次的意外,我和他这种层次不同的人别说成为朋友,接触都不可能的。他说:“是的,我有钱后发现以前的想法很多都在悄然变化。您去找过您的妻子吗?”

  这个我当然找过,在我们离婚后不久,我试图也找过她,但是由于我是普通人,我所能做的都很有限,所以一段时间后没有找到就放弃了,由于我那时还比较年轻,那时就比较倔强,觉得我的妻子都抛弃了我,我何必这么执着的有点像犯贱呢,在过了20多年的今天,我已经没有那么倔强了,我也知道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了。我对查理说,如果我还能找到我的妻子,我也就不会像年轻时那么强势了。

  “是啊。”查理说:“如果当时您能退让一步,也许结果就不是这样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然后从鼻子中吐出来,人生之所以是人生,就在于它不容假设,当时是退让一步就好了,可是还能有当时了吗?

  “我想,这么多年她也一定找过你吧。”查理和明显有点消极悲观的我不同,我到现在都认为她没有来找我,是因为她已经对我没有感情了,而查理觉得她还是对我有感情的,是时间太长,不能找到了。

  “想开点,等回去了以后,您可以继续找她。”

  “嗯,如果能回去,我会的。”

  我接下来聊的就是我的想法,让查理教我射击,教张学习驾驶飞机,他都答应了。他下楼以后,我又在房顶上坐了很久,直到一颗流星从天边划过,我才起身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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