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摸进了县城。
再次进了县城,真是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只是这些许百姓,已经不敢随意走动,甚至都不敢大声喧哗了。他们的每一个举动,甚至每一个眼神,都在传递这什么信息似的,很神秘很紧张地样子。看来县城已经不是以前的县城了,这表面的繁华,也只是做的一个样子吧!连我一个傻子都能看出这些,看来县城真是变了。
一个穿着黄色军装,歪带着帽子的伪军背着枪,朝我们走过来。
这咋办?我很害怕,手上握紧了拳,很紧张地小声问老婆。
老婆穿着花棉袄,扎着厚围巾,遮住了半边脸,活脱一个村妇。常大娘也这样打扮过吧!她轻声说:别怕,你就是个傻子。
干啥的?伪军已经走到我们面前,细细地打量着我们。
嘿嘿嘿~嘿嘿嘿~大哥,你的衣服,也忒好看了,我要是有一件就好了!我说着伸手去拉他的衣服。
他一下子就躲开了,一脸嫌弃地说:咦~啥东西啊?彪的呼的,傻子吧!
老婆,他看出我是傻子了!我近乎惊呼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跑啊,还是打他啊?
老婆一把拉住我,往下拉了拉围巾说:军爷,别多心哈!我男人是个傻子,彪得很呢!
他近前仔细看了看老婆,嘴里吐出一连串的啧啧声:这傻子的媳妇这么漂亮?不会也是个傻子吧?要不咋心甘情愿嫁给傻子呢?
老婆说:这也是没办法,家里穷,我爹非要把我送到地主家去当童养媳,嫁了个傻子!
不对啊老婆,你是……我突然发现伪军死死地盯住我,硬是把一句话憋回去了。
你说,她是怎么的?他一把拉过我。
他是说……老婆刚想说话,就被伪军一声喝住:你别吵吵,让他说!
咋办啊?老婆救我!我心里呼喊着,好想她能一枪毙了他!
你们是抗联的吧?
不……不……我说不出话来。
呀!老婆惊呼一声。完了,老婆那面也不知道该咋办了!没想到她继续说:军爷,你可不能瞎说啊!那是要枪毙的!再说抗联会让一个傻子加入么?他傻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伪军皱着眉,忽然一把拉过我的脖领子,用他那个带着恶臭的口气冲我大吼道:说,你叫啥名字?是不是抗联的?不说就毙了你!他说着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手枪,顶在我的脑袋上!
我不知道!他们都叫我傻子,一直叫我傻子,我不知道!我近乎哭喊着。老婆救我!
老婆摸出来一块大洋说:军爷,你看到了吧,他确实是傻子!您大人大量,何必跟一个傻子过不去呢?拿去买酒吧。
伪军接过钱,在手里颠了颠,慢慢松脱了我的脖领,说:没想到小妮子还挺懂事的哈!嫁给一个傻子,不寂寞么?要不你到我家,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决不让你受半点苦,咋样?
啥意思?抢我老婆?是不是真当我傻透顶了?
老婆说:我染了病,军爷要是不嫌弃,我这就跟你去!
啥玩意?你就跟他去?我呢?我……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好像这嘴不属于我了。
没想到伪军马上撤了几步远,急忙说:不了,你们走好!走好!说过头也不回的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老婆突然拉住我说:我枪被他拿去了!
啥玩意?我也惊呼一声,急忙奔着他跑过去:军爷!
伪军回过头,急忙向一旁躲着我,好像躲着瘟神一般:你……你干啥!别……过来!他用枪指着我,好像很害怕我。
他开枪了咋办?我心里很着急,但枪又不能不抢回来!
伪军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盯着自己手里的枪愣在那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我的天妈啊!我怎么有把手枪?
机会!我猛地扑到他身上,把他压倒了,一只手紧紧抓住枪,用力抢过来!这时老婆也搬着一块大石,直接砸在他的脑袋上!
你傻不傻?竟干傻事呢?多危险啊?老婆嗔怒说。
为了你干啥事都不傻!我嘿嘿笑着。
她紧紧地盯着我,忽然把嘴凑过来,深深地吻了我一下。我有些受宠若惊了。自从她当了土匪大当家的,她就很少主动亲过我了。
他咋办?要不咱们把他的衣服扒下来?
老婆看着我,笑着说:我有时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傻子!
我就说我不是傻子!我们把碎了脑袋的尸体拖到僻静地方,把他衣服扒光了,穿到身上。我又狠狠地往他裤裆的地方踢了两脚:让你欺负我老婆!
老婆仔细地看着我说:我怎么咋看你都不像是个伪军!就是个傻子!
我嘿嘿地笑着:有你在这,我情愿做个傻子。
一会出去了之后,见到伪军和鬼子兵,千万别紧张,你就调戏我就行!
我们必须要尽快和兄弟们汇合了!要不就耽误了!只是突然穿上这一身伪军衣服,浑身上下还不太得劲。这万一兄弟们看到了我,把我当做真的伪军……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了。
到了破庙中,老婆看了看左右没有人,就轻轻说了暗号:荒山。门里答了一句:残洞。我知道,老婆也是想念那段日子呢。那时候没有这么许多人的打扰,只有我们两个人,过着神仙一般的快活日子,实在是爽。我把老婆扒光了,她也只是轻轻拍打我,身上的那些美妙部位,尽皆展露,也不掩饰,也不反抗,任凭我看着摸着……哎,又想到哪里去了。
都打探清楚了么?老婆还没走进破庙里,就已经开始问。
都打探清楚了!石客设了晚宴,请了许多日本军官。有关东军司令官武藤信义,骑兵联队长古贺武义郎,还有游击队联队长森秀臣吉!据说齐麟也要出现在宴会上!
齐麟?老婆沉吟着,眉头渐渐皱的很紧,显然很难过。我知道她顾念手足情义,可是齐麟为了自己升官发财,就不一定顾念了!我也分不清到底是老婆傻,还是齐麟傻!难道最傻的还是我?
他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老婆终于说了话,可是她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她很难过,可是我不想让她这么难过,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
老婆抹了一下眼泪说:现在安排作战计划!林康带人,到城东火车站,往站长室中扔几枚手榴弹,然后放火烧站!注意不要伤到路人!完事之后就往城外跑,其他不要管。王叔带人,埋伏在司令部外。只要看火车站火起,就往司令部里扔火把!看火烧起来就撤出城。
她说过,踱了几步,然后拉过一个很矮很胖的一个兄弟说:你带人埋伏在宪兵队外,见宪兵队出来,就用机枪扫射。扫过一梭子子弹就撤!其余的人跟我走,这次不杀了石客和森秀臣吉,我就不回山寨!
天渐渐黑了,我和老婆已经及时来到预定酒楼。这城里的人就是奢华,把灯笼点的,满楼层都是!楼上面挂了个大牌匾,写着三个大金字:我不认识!
老婆说:你们分批进去啃富搬浆子!等盒子响了,就把楼下的狗腿子和鬼子都做掉(你们分开进去吃饭喝酒!等听到枪响,就把伪军和鬼子都干掉)!兄弟们应了一声,自去行动了。
我们咋办?
你酒量好么?
啥意思?我没有喝过酒啊!老婆莞尔一笑:走,我们到后厨找酒喝!
猛地推开厨房的门,手里举着枪:都……都……他妈的……不许动!厨房里的厨子都惊呆了,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抬头看着我,眼睛里露出极其害怕地神情!这个时候我应该是最威武的!我一把抓住老婆的胸口,把她扯了进来:都他妈的给……给老子……待消停喽!要不然,让你们脑袋都开花!
一个小孩子模样的杂工一下子就跪下了,眼泪鼻涕一起下来,连连磕头说:大王啊,你放了我吧!我死了,我妹妹就会被饿死的!她还没出生呢!
我皱着眉看着他,确实可怜。可是他说的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让我想起森臣秀吉。不管咋样,他都很可怜!我抬头去看蹲在人群里的老婆,她却一直在摇头!老婆啊,他真的太可怜了,我就放他一马了!
她好像看出来我的意思,把头摇的更猛烈了,并且手握紧拳做下砸状!啥意思?这么可怜的人,要我砸死他?
走!我用枪指着门口。这时候我应该是最威风的!
老婆忽然一跃而起,扑到他身上!再站起来时,她的手里握着一把红刀子!
你知不知道,他那么可怜,他妹妹会饿死的!他妹妹才那么大?老婆确实心狠手辣了些,这让我不禁想起来常大娘救的小女孩了。
他妹妹有多大?老婆的样子很生气!
还……没出生?
她的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我啊!我没发觉有不对的地方,至于为了杀一个不相关的人破坏计划么?
不!
一个女孩的声音惊恐的吼着,扑在那个男孩的身上,大声哭起来。这不是我们上一次抓到山寨里的日本女孩么?
她忽然盯住我们,眼神里流露着的,不知道是痛苦,愤恨还是其他的什么。老婆也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也忽然跪下了,但是倔强的眼神里,分明看得出,她不是为了自己跪下的!
姐姐!求求你,让我把他的身体带走吧!她用很蹩脚的话说。
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古贺将军的儿子,我和他是青马竹梅。(小诺的汉语说错了。)
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宴会在哪屋?
姐姐,我不能!求求你,不要杀他们,他们是小诺唯一的父人(同上)了!姐姐,求求你!
你叫小诺?老婆俯下身,轻抚着她的额头说:他们害了姐姐的兄弟,姐姐必须为他们报仇!
老婆,再不行动,时间不赶趟了!我提醒着说。
老婆的手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去,滑到她的脖颈时,忽然快速地猛击一下。女孩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栽倒在老婆的怀里。
妹子,姐姐对不起你!你有啥愁啥怨,日后姐姐一一还清!老婆站起身,掏出一把大洋,丢在地上:你们把小女孩和这个尸体,安全地送到古贺武义郎的府邸,这些钱就是你们的了!若是被我发现小女孩伤损了一丝一毫,我定然杀了你们!老婆说着,再一次抽出血迹未干的匕首。那些人连连点头哈腰,慌乱地捡起地上丢的大洋,抱着小女孩和尸体跑出去了。
那现在我们咋办?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炸了火车站了!我们必须抓紧行动了!老婆从我手里夺过枪,就奔着厨房门跑去了。
远处的楼梯上,一个鬼子兵快速地往楼上跑着,稳重而又不慌张。
来不及了!我大声叫道。
老婆抽出枪,只听一声响,那个鬼子兵就从楼梯上栽了下来!他妈的,没能打上楼去,只能这么拼了!
老婆的话音还未落,周围站出来许多的鬼子兵!我们被包围了!那些用餐食客仓皇逃窜,甚至都有人摔在地上,被别人踩过去。
兄弟们,杀一个赚一个!打!
老婆说过,连开了三枪,三个鬼子兵就倒下了。可是鬼子兵毕竟多了许多,无数地子弹朝我们射过来!老婆按着我的肩膀,藏在一个椅子后面,但仍旧有许多子弹是贴着我头皮射过去的!
兄弟们奋起反击,杀了许多鬼子兵,可是我们毕竟人少,很快就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了!
兄弟们被子弹压得抬不起头,鬼子兵也一步叠着一步靠近,越靠越近,包围圈也越来越小,如此下去,就算不被子弹打中,也会被活捉!
阁楼上出现一行人,很悠闲地看着楼下的激战。森秀臣吉站在右手边,面带着微笑。半人半鬼的石客也阴森地看着我们,他那半边脸的嘴角抽搐着,看着很是恐怖!
中间站着的鬼子军官,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还真看不出他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忽然石客跳下楼,手里握着一把剑,一步快似一步地奔过来。我分明看得出她就是奔着老婆来的!
老婆,石客奔你来了!
不用管!老婆高声喊道,又开了两枪,她的手枪就没子弹了——她已经换了四个弹夹了!
许多兄弟也都陆陆续续地放下枪,看来都没子弹了!
慢着!石客!他们没子弹了!
石客没有听,很快就奔过来。老婆一直不看他,好像就没有这个人一般!
石客到跟前了!我大声喊!
他的长剑已经出鞘,直直地刺向老婆!
老婆忽然转身,一个椅子平飞了过去,正砸在石客的胸口,把他砸出许远,半天也挣扎不起来!
米大当家的,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再见面了!森秀臣吉微笑着说,好像我们已经成了他刀下待宰的羔羊。
你们不要高兴太早!东北的人们,不会放过你们的!老婆咬牙说。
中间的鬼子军官用日语说了几句话,森秀臣吉翻译说:满洲国,早晚是属于我们日本帝国的领土!可惜啊,你们看不到辉煌的那一天了!
简直是不要脸!臭不要脸!我狠狠地指着他们骂着。我也不会骂人,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语言了。
把他们都带回去!
一队鬼子端着枪走上前。
忽然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几个炸弹被丢了进来!所有鬼子都趴下了!鬼子也怕死!可是那个炸弹只是在地上滴溜溜地转圈冒烟。难道都是呲花?
饭店的大门被打开了,许多兄弟冲进来,一排机枪扫射,许多日本人都倒下了!
透过浓烟,我分明看出冲在最前面的,就是林康和王老镖师!他们开枪一顿乱打,可是每枪都能打中鬼子!
我不是叫你们撤么?
王老镖师很爽气的笑着说:撤?闺女还在虎穴,我这老家伙怎么会撤?
大当家的小心!忽然一声急呼,我就被溅了一脸的血!林康背对着老婆,他的肚子上插着一柄长剑!长剑的另一头,是石客半鬼的脸上生出的狞笑,笑的是那么恐怖骇人!
林康!老婆惊呼一声。
林康强挤出一丝笑:大当家的,齐教官说得对,学了他的那一套,说不定啥时候就能救一条命!
老婆翻身跳起,手里不知啥时候已经抽出了匕首,就抵在石客的脖子上。石客哈哈笑着:你还是要谋杀亲夫了!
呸!你也配?我现在就想把你活剥了!只是简单地给你一刀,太便宜你了!老婆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后,猛地抽回匕首,只在石客的脖子上留下一条喷血的伤口!
林康嘴角里露出一丝笑,闭上了眼。
闺女,石客已经死了,我们撤吧!王老镖师大声喊道。再不撤,宪兵队和伪军,就把我们包围了!
可是老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楼上的三个鬼子军官,不肯撤离。
闺女,你的仇,老夫给你报了!王老镖师叫道,从身旁的兄弟身上抢下几只手雷,径奔着阁楼下面冲去。
王叔!老婆惊喊了一声,再也来不及制止他了!
森秀臣吉翻身跳下楼,扑倒在王叔身上。两个人一起滚出很远,手雷再也炸不到阁楼了!
闺女,撤!王老镖师只喊出这一句话,手雷就已经炸了!
老婆瘫坐在地板上,完全傻掉了。
我用力地摇着她吼道:撤!快些撤!你已经害死了林康兄弟和王老镖师,再不撤,我们都要死在这!我从来都没有对着她这么大声吼过!
兄弟们紧紧架住老婆,冲出饭店。饭店外面早已经停了一辆卡车。我后来才知道这是林康从司令部里开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