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被绑着,丢进了所谓的洞房里。
外面声音嘈杂,但听得出处处喜悦,和在石家宅院里一样情景。可是我的心境,却没有丝毫喜悦。在石家宅院里,我就是不开心的。不是因为出阁,离开了生我养我近二十年的家,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也许是自己的不心甘,也许是因为被包办了的婚姻。那一刻我在想,这一辈子,就这样嫁做人妇,睡在一个陌生人身旁,就算过去了?家里的一个老妈妈说:姑娘,这嫁人啊,就是那么回子事儿。躺在炕上,什么也不用管,任凭男人睡你。睡了你几次呢,你就了解他了,你就知道心疼他了。
这些话我从来没听说过,也听得面红耳赤的。可是我知道,自己不喜欢过这样的日子!可是自己要过怎样的日子呢?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声音很凝重,很混乱。门口守着的喽啰毕恭毕敬地说:董爷!董爷你小心些。这就是董大当家的吧!
我……嗝……没事!没事!你们……也不用在这里守着了!听着就是一嘴的酒气!
是,董爷!
那个董爷推开门,歪歪斜斜地进来,将门插牢了,冲这我色眯眯的笑着。他满脸的胡子,又露出这样的笑声,让我很不舒服。我是不是有机会插(杀)了他?看他拍了拍手,一步步地向我走过来,我的心紧张到了极点。这个董爷,个头高,身体壮,有很大的力气,据说一拳打死过一匹狼。只要他喊一声,没人敢应声,所以都叫他强霸天董奎!
小娘们,今晚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定要让你舒服的!
等等!我大声喊了一句,可是他却依旧向我走过来,没有丝毫等得意思。等等!我今晚就是你的人,着啥急?你先把我松绑再说!
他哈哈笑了一声:你他娘的当我傻啊!松开你,我还容易抓住你么?
董爷~我故意装的柔弱:整个山寨都是你的人,我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我明显看到他犹豫了,只要在努力一下,就达到目的了:董爷,我保证,只要你给我送了绑,我就让你随便睡!这句话说得自己脸烫的慌。说假话,我就被炸死!赌咒发誓啥的最有用了!
他嘻嘻笑着:真的?
我羞涩的点点头,把头埋在胸前。
他随手把枪拔出来,放在桌子上,大步向前,径坐在床头,依旧色眯眯地笑着。我把手转过来,他果然给我松了绑。可是刚一松开,他却一下子把我扑到,压在身底下。
等等!等等!我大喊着!我不能就这样被他遭精了啊!董爷,你先起来,我慢慢给你脱衣服!
不用那么麻烦了!哈哈哈!他笑得很难听,一把就把我的红外衣撕烂了。一张散发着恶臭味的嘴在我脸上乱亲着。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我偷偷从小衣里抽出一片碎玻璃,那是我在破屋里藏下的。那些喽啰搜身时,并没有过分搜索。摸了腰间没有东西,也就放过了,毕竟我是他们抢的压寨夫人嘛!我捏紧玻璃,不顾玻璃边缘割手的疼痛,狠狠地扎下来。
没想到他突然翻身而起,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冷笑一声:色字头上一把刀,果然不错!你真欺负我喝多了么?
差一点!虽然懊恼,却也无计可施!只能继续装柔弱了!我把玻璃放开,好像很用力地挣扎着:董爷,你弄疼我了!
哼!信不信我叫全山寨的弟兄轮奸了你!他们可都许久没逛窑子了!
我努力挤出笑:董爷,我这么柔弱的一个小女子,你真的舍得么?
他猛地拉过我,一只手就捏在我胸上:我先操了你,再让弟兄轮!哈哈哈!他说着就要把我推到炕上。
最后的机会了!我另一只手忽然向后戳他的眼睛。这招去势古怪,又是出奇不易,让他防不胜防,正好戳在他眼睛上。他惨叫一声,抓着我的手也就松开了。我回起一脚,正踢在他的裆下!这一脚是我最解气的,想睡姑奶奶,我就让你断子绝孙。看他的面目狰狞的样子,护着眼睛也不是,护着裆也不是,很是可笑。我知道这是出奇不意,若是想硬碰硬干,再加五个也不是他对手!谁叫我运气好呢!
他毕竟是糙汉子,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疼痛。只见他定了定神,发着狠,提着拳就奔着我来了。我翻身躲过,一把抢起桌子上的枪:别动!小心姑奶奶要了你的狗命!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枪响,难道是有人趁着这时攻山么?这可是脱身的大好时机!枪声越来越密集,山下有,山上也有,顿时乱成一锅粥。一个喽啰拼命地敲门:大当家的,点子端盘子了(敌人偷袭山寨了)!
走!前面开门!我拿枪顶着他,他并不敢轻举妄动。土匪也是人,也怕死!
他向门口蹭了几步,嘴里半骂半威胁着:欠操的婊子,千万别被老子抓住机会,否则弄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少废话,开门!我还指望着胁迫他逃跑,也不敢轻易插(杀)了他!
门被突然踹开,荆飞领着几个喽啰,端着枪出现在门口,他手里还捏着几只镖,却也不敢轻易甩出来,只是嘴里大叫着:放下枪,饶你不死!
我把枪抵得更加用力:都给姑奶奶让开,否则我插了他!
荆飞并不想退出去,反倒向前走了两步,有些跃跃欲试。董奎大骂:你个狗杂种,想要我躺桥么(想要我被打死么)?还不往后退!
寨子里的枪声越来越乱,荆飞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门外枪声大作,不少喽啰都躺下了,缺胳膊断腿,或死或伤,惨叫连连。荆飞闪身到窗口,破窗而逃,还转身留下十几把镖。
狗日的荆飞,就他妈的跑了!董奎大声叫骂着,却突然一回身,就抓住了我的枪。我急忙用了全身的力气回夺,可是他的力气实在是大!这枪一旦被他抢去,定然是活不成了!
门外冲进来六七个人,将董奎团团围住:不许动,小心喂你飞子(子弹)!
这些人都是镖局的得力镖师和趟子手!既然是这样,父亲也一定来了!
董奎握着枪的手慢慢撒开,尽管不甘心:蘑菇,甩个蔓儿(什么人)?
少他妈的废话!一个小个子,满脸胡子的镖师踹了他一脚。这个镖师姓王,大家都叫他王胡子。在米盛镖局干了二十几年,从来没丢过一次镖。码上(绑上)!立刻就有趟子手把他绑的结结实实的,比昨天绑我还要结实。
王叔叔,你们怎么打上山的?我爹呢?我急切想知道我爹的情况。
你爹在山腰呢!我们进来接应你,怕你遭了这王八蛋的手!
他那点三脚猫功夫,哪里斗得过我?我说的得意洋洋,逗得王老镖师哈哈大笑着。
一个趟子手冲进屋中:外面围上了许多土匪,怕不好走啊!
王老镖师指着几个趟子手说:你们几个,从窗户出去,四外乱开枪放火,扰乱他们!但千万要注意安全!
几个趟子手应了一声,都从窗户跳了出去。外面枪声大乱,但土匪的枪大多都是苏俄的枪,还有些许的老汉阳制造,而镖局的枪大多是在德国买进的花机关,听声音就能听得分明。过了一会王老镖师命令说:我们带着他,一起冲出去!
两个趟子手拉住了董奎,一起往外打。整个山寨火光冲天,喊杀声也响彻天地,每个人都乱跑乱窜着,就是一盘散沙。我们毙了几个土匪后,那些人就躲得远远的,不敢近前,连开枪都犹犹豫豫的,可能是怕伤了董奎那个王八蛋吧!
终于到了山寨门口,好像一切都那么顺利。过了那道门,就真的逃离这里了!
荆飞突然出现在那里,身后还站着许多喽啰,端着枪,好像等了好久一样。那些枪口黑洞洞的,在火光的映耀下,是那么狰狞恐怖!
王老镖师一握拳,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两伙人互相举着枪对峙着,谁也不肯往前一步,谁也不先开一枪,好像时间在那一瞬间静止了一般!
放了我们大当家的,我给你们个痛快的!荆飞手里的枪慢慢抬起来,指着我们。
王老镖师哈哈大笑:荆飞,别忘了你们大当家的可是在我手里!你想插(杀)我们,只怕是想让他快些躺桥(死)吧!
眼看着如此僵持下去,只会更加被动。我向前走了一步:这样吧,我们不如打一场。若是我赢了,你放我走;若是输了,我留下来,任凭你们怎样!但无论最后结果怎样,我放了你们大当家的,你要放了我的家人!
荆飞沉吟一下,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好,我就让你死的明明白白的!
王老镖师很担心地说:孩子,你不能这样!这有个三长两短,让王叔怎么向你爹交代啊!
王叔,不用担心!我转过头:你们谁有匕首之类的武器?一个年纪尚小的趟子手从腰间摘下一柄,丢给我说:姐姐尽管拿去用,只要刀上沾了血就行!
这个小趟子手到我家也才两个月,叫小豆子,还是我从街上捡回来的。那时他已经饿得摇摇晃晃的,但是当他看到一群小叫花子欺负一个流浪女孩时,还是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就是用这把匕首,扎死了许多小叫花。我看他可怜,把他带回家里,却万没成想他竟弑杀成性。我曾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他的话着实让我震惊: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
这样的世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我拿了他的匕首,俯下身摸着他的脸颊:小豆子,你还小,不要每天想着杀人!米家不会照顾你到永远,但至少在你学会本事之前,不会丢下你不管!
姐姐,你不觉得,像这样的恶人,都该杀么?他说过,一手指着董奎,一手指着荆飞。
我摇摇头,站起身走到荆飞前面不远的地方:二当家的,亮家伙吧!
打你还用家伙?他说着就冲过来,双手来回舞动,大张大合的,让人眼花缭乱。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是这样么?手上功夫这么花哨,脚下功夫定然空虚。打定主意,忽然一矮身,一招连环腿直踢下盘。没想到他的腿只是微微前驱,并不避开我这招。很快我就后悔了!他的腿就如生铁一般,踢上去是真的疼啊!还好我的功夫底子好,强忍了疼,努力摆好架势,将匕首横在身前,等着他来攻。他的拳用的确实快,看拳在左面,用匕首去划时,早已划了一个空。看在右面,用匕首划时,早已不见了。如此几个来回,并未刺伤他分毫,反倒被他在我后背重重打了一拳,胸口烦闷,喘不上气来。痛彻心扉,是这样的感觉么?
我和父亲走过几次镖,路上也时常遇到打劫的土匪,但是那些土匪的三脚猫功夫却是不敢恭维,只需稍稍抬起脚,就能踢出好远。这样的硬茬子,也只见过那么几次。但他们看出是我们镖局的,往往都放行,并不为难。
王老镖师急忙扶着我:闺女,大不了我们都在这里拼了,也好过你自己挨打强的多!
我努力站起身,抹了一下嘴唇:王叔叔,我没事!他打不过我!
我分明听见荆飞发出一声哂笑。
我再一次站在荆飞面前。这时的我,和方才大不相同,将外衣撕开了,甩在一旁,身上只剩下一件背心。我分明看到荆飞望着我的胸咽着口水!先便宜你了,小心一会让你咽气!我舞着匕首,抢攻上去。上次的失败,是自己错误地低估了对手,以至于一上来就吃了亏。这次一定要挟制住他!我舞着匕首,忽而在他身前招呼,忽而在他身后,又忽而在下三路,却始终不敢和他硬碰硬。这样绕圈子,累是肯定的,但只要有一招被我偷袭成功,自是胜了。他若是硬打,我还能及时跳开。唯独顾虑的,就是他的飞镖。有好几次我都清楚地看见他手上捏着镖,可是却迟迟未发,他到底是在担心什么?趁着他顾虑重重,我忽的从他的裆下钻过去,趁他转身之际,我再一次绕到他后面,提起匕首,扎向他后腰。只听铛地一声响,匕首并未扎进去!我一惊,他里面定然穿了铁皮类的东西!但就在我惊愕之际,他一脚猛地向后蹬来。我来不及防卫,只得草草地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硬是受了他这一脚。
啊!一声惨叫!
我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尘土。他这一脚之力还真是大,踢得两条胳膊透骨地疼!而荆飞则躺倒在地,拔出插在脚底的匕首。原来刚刚的那一脚,他正好踢在匕首上。哈哈,你当时咋不在脚底下也放上铁皮呢?王老镖师向前踏上一步,顺手将匕首夺过来,逼在他的脖子上。荆飞并不敢乱动,嘴上乱说:我认输!你们走吧!他挤着眉,显然是在忍受着脚下的疼痛。
寨门外突然转过四五个趟子手,对着寨门里的喽啰一阵扫射,那几个端着枪的喽啰还没来得急拉动枪栓,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大门终于打开了!我们顺利和外界会合,看来已经逃出来了!
可是那几个趟子手却齐整整地跪倒在地,其中一人哭着说:小姐,老镖主他……
最要命的就是这半句话!正是这半句话,我的心里很慌,很乱,好像忽然丢了最重要的东西一般!我爹怎么了?我爹怎么了?我近乎哭喊着问。
老镖主他……不幸中了流弹,已经……
我心里很疼,很痛!如果说刚才是痛彻心扉的感觉,那这次就是痛不欲生了!我嚎叫着,哭喊着,但不论怎样,我都发泄不出此刻的心情!我转回头,正好看见还被我们绑着的董奎!我抢过王老镖师手中的匕首,猛地扎进董奎的胸前。董奎一声大叫,震得耳朵里嗡嗡地!可是我不在乎这些,一刀扎进去,拔出来再次扎进去!他倒下了,我也跟着倒下了!但是手里的匕首却还在一下接着一下的扎着。不论我扎他多少次,都难解我的心头之恨!有几只手来拉我,但是我已经分不清都是谁了!我乱舞了一通匕首,分明知道有人受了伤!可是我不管,提着匕首,再次冲进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