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不记得过去也许更好

　　明天带着重重心事进入电梯，脑海里里还出现柳眉刚刚说的话。“安云怀孕了，她辞职了。”明天绝望地自言自语：“看来这一次，她不会再回来了。”说完，他眼眶不禁湿润了。他现在更加明白，安云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是多么重要，只不过，她终究不是自己这个世界的人。就算自己耗尽心思，把她留了下来，终有一天，她会离开，她会回去。这些都不过是迟早的问题。或许，长痛不如短痛，这一天早些到来更好。

　　电梯很快就到楼下了。

　　“明天！我们聊聊吧！”门口阿飞靠在电动车上，嘴里叼着一根烟。他叫住了明天。

　　明天实在没有心情，摇摇头道：“我们没什么可说的。”说完，便直接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好吧，既然你不想聊，也没关系。只是请你以后，不要在柳眉面前提起过去事情。”明天愣了一愣，回头看了一眼阿飞，皱着眉头说：“柳眉和我的过去，是我们的事情。你有什么理由阻止我们回忆过去？”

　　阿飞道把烟蒂扔进了亭子边上的垃圾桶里，道：“我知道你应该是真的关心柳眉。如果是这样，那么对柳眉而言，往事并不能给她带去快乐。你应该不想看到她不快乐。所以，请你不要在她面前勾起她的回忆。”

　　明天看着阿飞，他看到阿飞认真的眼神，但是他却不明白阿飞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以什么身份说。两人之间对峙了半晌，明天还是决定忍住。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冷笑道：“你是什么人？你知道我和柳眉的过去吗？你有什么资格过问这些？”

　　阿飞淡淡道：“你不认识我，也用不着管我是什么人。”

　　“呵呵！”明天冷笑道，“我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不是老标榜自己是柳眉的‘明天哥哥’吗？你不是老说要照顾柳眉吗？你不是说你对不起她吗？如果是这样，现在对于柳眉来说，最好的事情就是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让她想起过去的事情。如果你不断跟她谈起过去，让她回忆起过去，最终只会让她陷入痛苦之中。这难道是你想要的吗？”

　　阿飞的一连串质问，让明爆发了。或许是安云离去伤痛，让明天无法冷静下来，心理憋着的一股气必须宣泄出去。既然有人送上门来让自己出气，又需要顾及什么呢？

　　明天叫道：“你小子不过是一个送快递的。你有资格来管我和柳眉的闲事吗？如果你想追求柳眉的话，先看看你自己这副样子，够不够这个实力。柳眉再怎么也是一个白领，一个白领会看到一个送快递的？你迟早死了这份心吧！你跟柳眉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和柳眉从小青梅竹马玩到大，需要你来管我们的事情吗？”明天噼里啪啦地说出了一堆话，字字都在讥讽阿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当这些话说完了之后，明天心中的怒气全泄了，徒剩下一堆委屈和伤感。这何尝又不是说自己呢？

　　阿飞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没把明天的话放在心上，他露出微笑道：“你说的没错，我承认我配不上柳眉。现在的我，也没有想过要追求她。甚至都不会花时间去想像自己爱她。我只会站在她的世界边缘，用我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尽可能地把可能伤害到她的东西挡下来。直到她找到一个强大的能够和她在同一个世界里携手幸福的人。”

　　明天听完阿飞的话，无由地从心底升起一股厌恶，他承认他是厌恶阿飞的洒脱和甘于牺牲。而自己呢，对安云有没有这么宽容的心胸？

　　明天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甘于牺牲自己的傻瓜：“难道你觉得你这样的牺牲，能够换取她的同情？”

　　“她怎么想，与我无关。”阿飞笑道，“正如你怎么看我，也与我无关一样。我就是那样想的，自然也会那样做。如果你把柳眉当朋友，就听我的建议。”

　　明天不喜欢阿飞这样无所谓态度，他冷冷道：

　　“那一切都要看她自己的选择，如果她愿意一直失忆，我自然不会提起往事。但是，如果她想要记起过去，我会帮助她。”

　　“相信我，她不会想要记起过去。”阿飞说，“如果你让她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你会后悔的。”

　　明天顿了顿，但是不置可否。阿飞转身准备离去，明天叫住阿飞：“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飞顿了一下，并未回答明天的话。骑着电动车离开了。明天看着阿飞那空空的货框，自言自语道：“他只是一个送快递的吗？可是为什么他会提到柳眉的过去？”突然，他又想到了安云，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安云也只是学校里的一个普通学生。或许，阿飞也有些不同的身份？

　　……

　　几天之后，明天收到了一条短信：“你账号XXX的银行卡，支出10000元。”明天突然想起，在柳眉住院的那天，本来自己打算送柳眉去医院的，中途因为安云叫自己回去，自己把卡交给了阿飞，让他用卡付款。

　　这件事他忘记了，可是如今却收到了这条短信。明天皱了皱眉头，怎么卡在阿飞手上这么长时间了，阿飞都没还给自己，柳眉住院的时候，没有花钱，反倒是过了这么长时间，却有支出呢？何况，柳眉只不过，住了一天的院而已，需要10000元这么多吗？这阿飞的人品看来不怎么样啊！看来昨天那番甘于牺牲的话，不过是一种幌子。难道，他对柳眉有什么算计？可是，为什么鹿小曼却这么信任他呢？

　　想到这里，明天不禁对阿飞的身份更加怀疑了。不过，那张卡里也只有两万多块钱，明天也不打算要回来。用这点钱来看清一个人，明天觉得还是值得的。

　　考虑了一段时间后，明天决定下次见到柳眉还是要提醒一下柳眉，不要太信任阿飞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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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的时候，明天突然接到柳眉的电话，说是有事情找他帮忙。明天放下同事的聚会赶到柳眉约定的咖啡厅里。柳眉拿出一份广告设计方案递给明天。

　　“我的这份广告怎么都通不过。这里我也认识不了几个人，小曼她帮不了我。不知道你对这在行吗？”

　　明天笑笑：“我不是干这一行的。不过，这次你没找错人。我们公司也经常找人做广告，基本上都需要我来审核通过。你给我看，正是对症下药。我可以用客户的眼光来提出建议。”

　　听到这话，柳眉非常高兴：“太好了。我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好得不能再好了。今天这顿饭，我请了。”

　　明天冲着她笑：“你确定你请？”

　　柳眉一愣，有些不好意思道：“当然，你不能点太贵的东西。我的工资没那么高，而且我还要还房贷。还要缴电费和水费，还要买衣服。总之，我只能请你吃很一般的东西，不能请你吃大餐。”看到柳眉一脸抱歉的样子，明天的笑意更盛。他没作声，只是低头看了看柳眉的广告设计。翻了几页之后，明天觉得柳眉的设计确实需要改进，有些幼稚，有些老套，他突然想到之前自己曾经指责安云没有照顾柳眉。现在他明白自己错怪安云了，安云不过是用更加严格的方式逼柳眉快些上手，还是在提点她照顾她，只不过自己一时误解了。其实，那个时候，何尝不是因为自己对安云心存芥蒂才会忽视了她的人品，选择去误解她呢？自己其实是自私自利的，并没有用心去了解安云。

　　想到这里，明天心里犹如针扎一般疼痛，而他的眉头也微微一皱。

　　一旁的柳眉正紧张地盯着明天，看他眉头微微一皱，自然也更加紧张了。待到明天抬起头来的时候，柳眉急忙问道：“是不是非常糟糕啊？”

　　明天摇了摇头道：“问题是有一点，但是也不会那么糟糕。既然你都请教我了，我肯定是要帮你的。”说完，他一页页地给柳眉仔细地指出那些不妥的地方，同时在上面写下许多建议。柳眉认真地记录下来了。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多小时，明天才给柳眉讲完了。柳眉不住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高级客户的要求都这么高啊！以前我们做的都是二三线品牌的广告，马马虎虎就过去了，没想到需要这样精益求精。从前的师傅也没教过我，倒是安主管，算是说得比较多的。”

　　柳眉提起安云，明天脸色又变了一变。柳眉自知说错话了，忙抱歉道：“我不是故意提到她的，我……”

　　“没事，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别客气。何况，这个竞争的社会，想要在同一个地方找人带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大家都不会倾囊相授，都会留一手的。”

　　“那，今天就算拜师宴了？”柳眉高兴道。

　　“好啊！”

　　“服务员”柳眉招呼道，“点餐。”

　　明天只点了一个最便宜的意大利面套餐。柳眉一看，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说：“这也太便宜了吧？再点一些。”

　　明天笑笑：“晚上吃饭，吃八分饱就够了。就算点多了也是浪费。”

　　柳眉这才点点头，但是还是让服务员加了两样小菜。

　　“哦！对了，问你个事！”明天突然想起了阿飞。

　　“问吧！”柳眉很高兴明天能够有事情请教自己。

　　“阿飞，就只是你们那片区域的快递，是吧？”明天问道。

　　“是啊！”柳眉有些奇怪，为什么明天会提起阿飞，“他……如果不是快递还会是什么人？”

　　“我就是问问。因为看到鹿小曼似乎跟他特别要好，所以就想他是不是和鹿小曼早就认识。”

　　柳眉仔细想了想，说：“其实我也有些奇怪。虽然阿飞到我们这块送快递的时间不长，可是觉得小曼非常信任他。就连我生病的时候，小曼要上班不能在家照顾我，也让他天天来照顾我。要知道，他是一个陌生男人，也不知道小曼怎么想的。就是觉得他特别可靠。”

　　“那你为什么不问问她？”

　　“我有问过啊！可是一提到阿飞，小曼就赞不绝口，还问我，阿飞是不是很帅，是不是很热心，是不是邻居们都夸奖他。这些都是事实，我也不否认。小曼就说，像这样一个人，你不喜欢，我喜欢。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可是，我觉得她似乎有意让阿飞靠近你啊！”

　　“我也觉得。”

　　“那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不怀疑他们的动机吗？”

　　“怀疑？”柳眉笑笑道，“说实话。阿飞是陌生人，可是小曼她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有些事情，你没有经历过你是不会明白的。那个时候，我失忆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完全没有任何熟悉的东西。我的母亲在我醒来之后，照顾了我一段时间，把我安顿好以后就离开了。她临死前替我买了现在的这个房子。然后，什么都没给我留下。我失忆了，我妈也不管我。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抛弃我了。幸亏鹿小曼一直在我，她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开始，我也不信任她。但是，她陪我学习，陪我生活，带我走遍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帮我拿到大学毕业证。如果没有她的陪伴，我觉得我走不那段日子。你说，我能够不信任她吗？”

　　明天点点头：“这一点上，她做到了最好，的确是无可取代的。……对不起，眉眉。其实，这些都是我的错。我……”

　　柳眉笑笑：“你有什么错啊？……我就是觉得奇怪，小曼为什么那么不喜欢你。我觉得她看你的眼神就像是怨妇，我总想着，你是不是以前和她有什么？……她总不肯说，要不你说给我听听？”

　　明天“呵呵”笑道：“这个。我可能是有不对的地方。反正，她是你的闺蜜，这是事实，你们高中时代就是好朋友了。她的确是一个有情有意的的人。”

　　柳眉见明天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哼”了一声说：“你们一定有什么。就是都不肯告诉我。……唉，不过呢！无所谓，反正也不关我的事情。加上你我现在总共有两个好朋友了，不错啊！”

　　明天看到柳眉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松了口气，脑子里回忆起阿飞和鹿小曼说的话：不要让柳眉想起过去的事情，她现在这样很好。

　　明天不禁也觉得，或许对于柳眉而言，过去是一片空白，现在重新在纸上涂满色彩，难道不是更美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