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耿枫考入的是个二流大学,前两年刚刚由专科晋升为本科,这一类学校录取考生时大多是从填写第一批大学落榜的考生里再挑选的,俗称“二本”。这个学校建立有三十多年了,校舍已经十分陈旧,现在升为本科,又加上“扩招”,生源一下子成倍增长,原有的学生宿舍不堪重负,学校想尽方法开掘潜能,把原有的储藏室、资料室腾出来当宿舍,又将原来六人住的房间增加到八人。

  耿枫的房间在女生宿舍楼二楼的东面尽头,原本一个房间三张双层床,现在房门背后的空处又添了一张。报到那天,其他同学早已占据了靠窗的床位,最后只留下门背后那张床的下铺,耿枫便默不作声地认了。她本来也无意去跟别人争什么,她觉得睡哪儿都一样。看到别的同学为了争一个靠窗朝南的铺位差点吵了起来,她只是从鼻子里喷出一丝气。

  但耿枫的这个铺位有点糟糕。每次开门,门总要碰到她的床铺,如果用力大一点的话,床会被门碰得直晃荡。门背后还有一点空间,放了一个脸盆架,全宿舍同学的脸盆脚盆都放在这个架子上,于是这里不免总是湿漉漉的。其实耿枫不知道这个脸盆架原来是摆在对面那张床旁边的空地方的,但对面的同学把它移到了耿枫这儿,那边的空间放置了她们的箱子行李。耿枫这边的空间本来可以放行李,现在有了这个架子,她便只能把自己的行李箱塞到了床底下。

  尽管如此,但耿枫无所谓。她觉得这些都是小事情,什么困难她都能克服。无非自己睡着的时候会被门突然碰醒,无非别人洗涮拿脸盆时会妨碍她的行动,无非自己要从箱子拿个什么蹲上蹲下会麻烦一点,比起父亲的冤屈,这一切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耿枫的谦让沉默,独立特行却被同学们看作是孤傲,是嘚瑟,是对她们的蔑视。她们不能容忍这一奇耻大辱。

  于是她们开始了一系列报复行动。

  起先,有人半夜起来上厕所,便把门碰得乓乓直响,耿枫好几次被弄得梦中惊醒。没等她悟出个中缘由,上铺的同学受不了了。于是这一报复方式无疾而终。

  接下来,耿枫好几次发现,她的床底下老是有水滩,而且已经浸入到她放在床底下的皮箱边上了。她用拖把拖干了,没几天又出现了。耿枫开始以为是架子上的脸盆使用完了以后盆底附着的水滴下来造成的。但随后她发现不是这么回事,盆底附着的水再怎样也不至于会形成水滩。那么,肯定是有人故意往她的床底下倒水。

  耿枫纳闷了,这是为什么呢?自己又没有惹着谁,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呢?

  耿枫联想起那扇门,联想起有人老是用斜眼看她,联想起有一天晚上她回到宿舍,宿舍里的其他人突然一下子作鸟雀散,但明明刚刚在热议着什么,显然和自己有关。耿枫觉得,自己大概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们? 可是耿枫左思右想,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耿枫不想把事态扩大,她还是悄悄地把水迹擦干了。

  但事态仍在继续。

  一天,她发现自己脸盆里的毛巾上有很大一块污渍,仔细一看,显然是被用来擦过什么脏东西。

  又一次,发现自己的床褥上有一个很脏的鞋印。

  耿枫决定不再沉默。她首先要逮住这只黑手。

  如果耿枫把这些事情向辅导员反映,如果耿枫因为觉得委屈在宿舍里大声哭泣,那么事态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可收拾。辅导员可能会因此介入调查,批评那些恶作剧的学生;看到耿枫因此而哭泣,同学们可能会有一定的心理满足而终止恶作剧。

  然而耿枫不会这样,从小铸就的性格使她在遇到挫折打击的时候既不会央求帮助也不会认输服软,她有自己的处事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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