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幺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温暖的木屋内,卧在床上,盖着结实的被子。她微微起身,感到房间里似乎比平日多了几分温暖,立刻激动地喊出来,“主人,是你对吧?幺儿一直以为是在做梦!”
“是我,”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屋门口传来,随后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一位裹着一身雪白绒装的女子轻步走进来。
她的身型和语调,幺儿自然不会陌生,“小丽?”
“是我。”小丽冷冷地回答着,然后一抬手脱掉了厚重的帽子,露出一张倩丽而苍白的少女面孔。原本如此年轻的声音应该属于充满梦幻的人生阶段,但那双目光却让人望一眼就不会忘记,透明的深蓝色里塞满的全是空洞和绝望。
幺儿撑住自己坐起,抬头问,“小丽,是你救我进来的?”
“没有。我进来时见你倒在地,就顺手把你扶到床上。”小丽的声调没有任何改变,她的神情与外面的寒雪都是一样的温度。
“是吗?”幺儿淡淡地笑着,虽然还是全身酸软,但是也一眼看到床头的钟表,知道祷告的时间又到了。不想,这一次竟然会睡得如此沉,睡得这么久。“你在屋里休息会吧,我这儿挺简陋。”
“你要不要喝点热茶?”幺儿忙着起身,从壁炉里取出水壶冲了杯茶水。“极寒界能够生存的植物确实有惊奇之处,由它泡出的茶水,灵魂也可以饮用。”
“不需要。”
“我还要做祈祷,你先在屋内休息。”幺儿端了茶水送至小丽的身边。
小丽坐在板凳上却是对茶水没有看上一眼,也没有注视幺儿。
幺儿套上厚重的外衣,又站立在小丽前方思量了良久,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便转身离开了房间,向着崖边走去。
幺儿的祈祷才刚刚过去十多分钟,后面却是传来小丽的吼叫声,“为什么要救我!幺儿!”
幺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小丽一步步地走近她,猛然从背后将幺儿拎起来,然后重重地甩到地上。
“不知道!一切情况你都不清楚,就只会随便插手!你以为你是在帮我吗!”小丽大吼着,眼睛里冒出绿光,“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死亡和消失对一个人是一种幸福的解脱。为什么要剥夺我的幸福!你以为你是圣人吗,你以为你是英雄吗!”
小丽又再次拎起幺儿把她狠狠地扔到冰地上,“你什么都不是!你是个罪恶的人!”
幺儿没有回答,只是一行行地落下泪水,然后站起身,骨头一节节地疼痛着。因为在这里,对于她如此柔弱的躯体若不是因为身着迪亚斯赐予她的外衣是不能够承受太久,而小丽对她的每一次摔打,便如同撞击到刀刃上。“对不起。”幺儿说完,又走回到崖边,缓缓地跪了下来,握起双手。“对不起,对不起,小丽。”
“对不起!对不起!”小丽一遍一遍地哭喊,鼻腔却是被泪水堵住。
“我知道,你的不幸,没有办法治愈。而我也没有勇气去替你承受,却只能为你流泪。对不起。”幺儿跪在寒冰上,泪水从脸上刚刚滑落便已经变成了冰滴。
“我不需要你来可怜!……”小丽到现在再也没有力气支持,只剩痛苦地哭啼。
幺儿转过头,含着泪水望向她,“对于小丽,不是可怜,也不是同情,只是理解。无论我们相知还是相识,无论将来我们是朋友,还是陌生人,但是,此时此刻,我只是心疼小丽。”
过了良久,小丽从背后望着熟悉的幺儿,久久地看着,但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地从脸颊滚落。最终,她竟扑到幺儿的身上,大声地痛哭起来,“为什么!爸爸妈妈、弟弟妹妹,还有哥哥,我们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为什么这些可怕的事情会降临到我们头上!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残忍!他们是禽兽,是魔鬼!”
幺儿轻轻地抱住她,任由她放声地哭啼,陪着她一起落泪。
时间一点点过去,如此两人相偎依,周围的气息倒是没有原来寒冷。
小丽的哭声渐渐地低下来,幺儿让她枕在自己的怀里,缓缓地拍着她的后背。
“我不明白,真的不知道?一直以来,我们一家努力地只是想过好生活,仅此而已,不曾有过任何奢侈的想法,没有任何多余的欲望。只要家人平安健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小丽,你承受得太多了!”
“为什么!为什么?”小丽抽泣着,能够重复的只有这三个字。
“小丽啊,有些事或许有原因,可也有些事发生了,只是落在身上,造成悲剧。”幺儿暖暖地弯身搂住小丽,祈祷这一刻,能够让小丽将一生的痛苦都哭出来。
“我们就如同这漫天的飞雪,从天空坠下,却不知会落入何方,更不知可能会遭遇什么样的劫难。”幺儿轻轻地搂住她,感到从小丽的身上散发出一阵阵的暖流,渐渐地膨胀开,将她整个人完全包裹住。她再定眼望向眼前这个姑娘的时候,她已经憨憨入睡,睡得很沉,仿佛任何梦境都无法闯进她的脑海。她呼吸平稳、宁静,连周围的寒风也似乎被她的安静所感染,风速徐徐地慢下来,带着一片片的雪瓣飞落在她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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