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虽然室内的音乐声和偶尔飘入耳中的交谈声早已使人听不见雨声，然而，只消往窗外瞟一眼，甚至不用看那溅出水花的地面，而是单看半空，都能看见穿梭而下的雨。

　　其实等人的时候看雨是最佳的消遣。再美的精致久看也就单调，但如若着上了风雨，就是一番不断变化的景象，足够提供走神所需的能量。

　　何况还有音乐。

　　我闭上眼睛倾听那一串串空灵的音，随即睁开眼睛，寻求飘在空中的音符与飘在空中的雨滴之间的联系。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喂？泉，唔……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今天似乎过不过来了。大概是因为下雨，高架堵得不行，十几分钟车根本不动弹，抱歉……要不……改天可以么？”

　　我望了望手表，虽然观感上并没有多久，可离约定的时间已的的确确过了半个小时。其实再等你一个半小时我也不介意的。想这样说。不过，与其让她继续在高架上焦急，改期才是对她更好的选项吧。

　　“明白了。我这边没事的，你不用介意。有匝道的时候就赶紧出去然后回去吧……到家了记得告诉我。”

　　经过女友的再次抱歉和对她的几句安慰之后我们挂断了电话，于是世界上重新出现了音乐和雨。

　　但它们的吸引力锐减。就好像换季后的“过时”衣服大肆打折促销，只祈求你能多看看它们、多带回去两件一般。

　　我又看了看杯中几乎没有动过的咖啡，终究是找不到慢慢喝完它的闲情逸致。

　　就让它继续替我在这里听音乐看雨吧。我想。

　　离咖啡店门口的不远处，那个女孩还撑着伞蹲坐在那里。

　　来时见过一眼就略略记着的，也就是说，至少在大雨中呆了四十分钟。

　　脚步不自觉地就往那边迈去。

　　女孩一头中发，一把透明的长柄伞靠在肩上，遮着她的身子。她双手相抱，半蒙着嘴蜷作一团，像是下雨天冷得瑟瑟发抖的小动物。身上的衣服合乎季节，在雨的浸润下呈现局部的深色，但却不破不旧，颜色也是素雅得很。

　　那么……这样分析的话。

　　“迷路了？”

　　我也撑着伞在她的身边蹲下。

　　“……没有。”

　　她的声音细而轻盈，让我想起在风中飘荡的蒲公英。

　　“那是在等谁吗？”

　　“嗯……”

　　“约好的？要打打看电话么？你应该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对方也会担心的。”

　　她终于从埋着自己的状态中露出了她的整张脸，那一瞬间似乎觉得齐整刘海下的眼睛，湿润润的？

　　“没有电话。”

　　像是“挂断”一样，女孩这回把脸彻底地埋了回去，迅速地。同时宣告着我没有机会再去确认她眼里的异样。

　　看来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我像是为了使自己心里放松一样地对她叮嘱了几句。然后在这场天气预报未能预测的，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大雨中，回家去了。

　　用冰箱里的肉、蛋和常备的芝士草草做了营养极不均衡的焗饭，晚上和女友聊了电话，又窝在沙发里看了部电影，直到躺上床闭上眼睛之前都自然地像一个平常的周末，哪怕有谁把系统时间调到个七天前都不会有所察觉一般。

　　然而闭上眼睛之后，女孩的身影凭空浮现出来。黑色的中发，看上去质地松软的杏黄羊毛衫，浅灰牛仔裤，透明的长柄伞……晶莹的像是含着泪水的眼睛。

　　为什么会想起她呢。

　　我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女友的模样。

　　然而空洞的黑色怎样也无法凝结成实像，回忆里的情节变得像是水下的世界，我隔着水望着它恍恍惚惚的模样，直至它支离破碎。

　　就连女孩的形象也不见了。

　　我便从这梦境边缘旁，抗拒无效地，跌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