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生乱象难将起

  来到北漠营半月有余了,殷辰宿并没有对匈奴做出什么大动作,甚至放任匈奴在边镇抢掠侵扰。将士们都有些沉不住气,殷辰宿只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要的,是一举制胜。”

  她暗中派人调查走访,深入草原了解匈奴军民情况,还在匈奴占领的东辰城池中放了暗点,制定了一套严密的作战计划。并根据匈奴铁骑的特点,创了一套练兵法,敦促北漠将士日夜操练。北漠将士们见殷辰宿如此沉着自信,又早听闻她天狼的大名,便也都信心百倍,认真操练,全营士气高涨。

  这天,殷辰宿正在研究地图,一名将领走进来,“侯爷,索敌队发现可疑人马。”

  "诶,韩铭,不是说了吗,叫我世子便可。"殷辰宿皱了皱眉,这个年轻将领是秦王看重的副将韩禹的侄儿,倒是个将才,就是有些拘于礼法。

  “是,世子爷。”韩铭应道。

  “嗯。可交手了?”殷辰宿问。

  “是,已将其包围,却是险险制住,并且对方似乎并无杀意。世子爷是否过去看看,还是照常处置?”

  “哦,这么厉害?这倒是第一次。那本世子可要去会会!”殷辰宿皱紧眉头,她的索敌队可个个都是十里挑一的精英。

  殷辰宿率一队快马到了离营地十里的一处山谷。索敌队正将一支七八人的队伍团团围住。从行头看,那队士兵倒是不非凡。

  殷辰宿策马走近,厉声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没想到那一队人一见宿,便纷纷跪下,“参见天旸侯世子爷!”

  殷辰宿讶异,“你们是什么人,如何知道我是谁?”

  “二公子,可还认得老夫?”一个身着布袍者从人后走出。

  殷辰宿闻言一惊,二公子?莫非是……

  “世子爷,当心有诈!”韩铭提醒道。

  “无碍。”宿摆摆手,勒马向那人走去。

  那布衣者约莫天命之年,蓄一捋短须,面庞精瘦,目光矍铄,有几分仙风道骨。

  宿看清这人,惊喜道:“易先生!”随后便翻身下马,行了单腿跪礼:“先生在上,受学生一拜!”

  在场北漠将士见殷辰宿行了跪礼,赶紧跟着跪了下去。

  “侯爷请起,你我并未行拜师礼,不算师徒,何使此礼。”那人将宿扶起。

  “先生术法精深,谋识博通,西赤三年宿承蒙先生指点,受教终身,如何使不得?”宿起身驳道。

  “呵呵…”那长者捋着胡须,笑着点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

  “先生怎么会在这里,大哥呢?”

  “哈哈,老弟,大哥来也——”一道白影蹿来,一个身着白袍的年轻男子赫然眼前。“我说老弟你也来得太慢了吧,看大哥给你抓了什么见面礼,哈哈。”那男子嘻笑道,晃了晃手中提的两只纯色野兔。

  “哈哈,大哥这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潇洒呢!”殷辰宿负手笑道,“不过,区区两只野兔,如何够今夜的下酒菜?”

  只见殷辰宿谈笑间,顺手从旁边一个将士身上取了弓箭来,对向天空信手引弓放箭,眼睛并不看天,只听远处两声悲鸣,两只飞鹰应声而落。这一系动作一气呵成,之外短短一瞬间,在场的人都怔住了。

  “二公子的功力突飞猛进,可喜可贺。”易先生点头赞道。

  “嘿,老弟你也太不给大哥面子了吧!”白袍男子不满地说。

  “若是宿给了大哥面子,那你我可还能成兄弟?”宿笑道。

  “哎哎哎,反正我说不过你。倒是年前,说好了去易先生那儿的,你居然就走了。这倒好了,没你去找先生讲那些乱七八糟的术啊道啊的,先生也不见我了,弄得我好生无趣。”

  “那今日大哥和易先生为何会在此?”宿不解地问道。

  “事关天机,二公子,老夫过后再与你谈。”易先生对殷辰宿说。

  “就是就是,咱们今天先一醉方休!”那大哥嚷着。

  “哈哈,好!那今夜咱们就不醉不休!”殷辰宿开怀笑道。

  “哈哈哈……”

  三人策马奔去。

  ……

  原来,那大哥是西平王白镇嫡出次子白荣,武功高强又有才能,西平王很看重他,有意把王位传给他。只可惜这个小王爷生性潇洒不羁,只爱游山玩水行走江湖,对朝政根本没兴趣,不买他老爹的帐。人们私下都称白荣西侠。

  殷辰宿在西赤营历练的时候,白荣也被派到哪里学理军务。白荣整天抱怨军营无聊,碰巧殷辰宿也是个桀骜不驯的主,倒是很对白荣的脾气。他俩第一次见面就打,所谓不打不相识,最后竟打到一处了。原本白荣是与秦王同辈的,比殷辰宿长了十多岁,殷辰宿应该叫叔叔才是,结果这两人非义结金兰拜把子成了兄弟。虽说有些藐视伦理,倒也成了民间一段佳话。

  如今天下有四门一派。四门分别是神机门,天机门,玄机门,密机门。一派则是以当今圣哲杜淳风为尊的杜派。其中四门是江湖门派,而杜派则是官方学派。四门中有以神机门为至高,只是神机门人从来都是隐退江湖,不理俗务的。而这位易先生,则是天机门掌门长眉大师的关门俗家弟子易经天,深得长眉大师真传,术法深厚,学问渊博,深谋远虑。

  在西赤营与西凉国作战时,为了攻下西凉一座重要城池,殷辰宿带了一小队人乔装进入城中刺探军情,在完成任务就要撤退时,却不料有叛徒暴露了行踪,被困在了城中。就在宿心急火燎束手无措之际,一个坐在街角,衣着破烂的西域占卜师模样的老头拦住了宿的去路。老头未发一言,只是给了宿一个锦囊便起身走了。宿疑惑,打开锦囊,里面竟然是一条妙计。殷辰宿用这妙计不仅脱了身,还一举攻下了城。占城后,宿四处派人寻找那老头未果。

  一天,殷辰宿帐中来了两童子,说是家师有请。他才知道原来那老头就是隐居在西昆仑山的天机门高人易经天。从那后,殷辰宿便时时去拜访易先生,向他讨教。当然,一向爱玩闹的白荣也会跟着殷辰宿去,那易经天也不是个古板之人,倒是挺欣赏白荣自由自在的脾性。易经天知他两人身份,便称他二人为大公子和二公子。殷辰宿曾问过易经天为何要帮她,易经天只是笑而不答。

  飞羽山庄。

  “哎呀,小千千,月儿在信上有提到你哦!”一个斜倚在软榻上的女人一手支着头,一手晃着张信纸,冲面前的人一脸魅惑地笑。

  “哦。”面前这人虽是女子,却是束发,一身男装打扮,颇有几分英气,就是让人觉得有些冷酷不敢靠近。

  “咦?小千千都不好奇吗,月儿可是专门说道你哦~”软榻上的女人要年长一些,眉眼细长,她盯着眼前的束发女子,嘴角勾着玩味的笑意。

  “呃,给我。”束发女子被她盯得脸微微发红,伸手欲拿信。

  “诶,慌什么?”软榻上的女子将信一扬,懒懒地说,“又不是情书,小千千着什么急。”说完还煞有介事地轻笑了几声。

  这笑声听得束发女子毛骨悚然,腹诽着,庄主还是男装好些,女装太不正常了!她知道自己又要不幸了,硬着头皮喊了声:“庄主……”

  “小千千想看,那得先给本庄主做件事哦。”那庄主不坏好意地笑着。

  “庄主请讲,千玺一定办到。”

  “小千千,人家想吃糖葫芦,你去买。”那庄主瞬间露出一张纯良无公害的笑脸,可怜巴巴的望着千玺。

  千玺无语望天,如果让外人看见,一定不相信这是大名鼎鼎的飞羽山庄庄主商寒宇。这个女庄主,一会儿是冷酷无情,阴险狡诈的大商人,一会儿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贵公子 ,一会儿又是顽劣不堪,童叟无害的小顽童。自己从小跟着她,都不能完全适应这个人精的瞬息万变!

  “向我要千玺,看来小月儿需要帮助了。”商寒宇心满意足地吃着千玺从山下买来的糖葫芦。

  “庄主,少主人不会有危险吧?”千玺看完信问道。

  “有千玺去保护,怎么会有危险。”商寒宇白了千玺一眼。

  “那,庄主是同意千玺去了?”千玺面露喜色。

  “你那心怕是早飞就去了吧。”商寒宇一脸鄙夷地望着千玺。

  “呃——”千玺瞬间脸红。

  “哈哈,能让千玺红一次脸可不容易啊。”商寒宇笑得开心,“对了,你别忘了告诉月儿,平时多去给皇后请请安,婆媳关系还是要好好处的,别总是冷冷清清的。”说罢,便眯起细长的狐狸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千玺再次腹诽,我看你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夜,月华幽影。零星的几颗星斗,散发着诡异的光。

  北漠营观星台。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殷辰宿站在易经天身后,不解他为何带自己来这里。

  “二公子觉得今夜星汉如何?”易经天仰视着夜空问道。

  “宿不懂星相,只是今夜月光黯淡,北斗幽冥,反是其他几颗散星大放异芒,倒让宿想到了些不安的事。”殷辰宿看天,有些犹豫。

  “二公子但说无妨。”

  “若以今夜天相比喻人事,月为君,北斗为忠,散星为佞。君辉蒙蔽,忠胆受压,奸佞猖獗,岂不是不安?”

  “哈哈,二公子果然聪明。想必是早已了然于胸。”易经天笑道。

  殷辰宿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宿倒是希望不明白,一切像以前一样。”

  易经天摇头,“事道乱,必受天。二公子这样消极,可是在逃避天命。”

  “先生的意思是?”殷辰宿转头问。

  “这一年多来,老夫夜夜观星,星相生乱,世必大乱。”

  “世乱,那宿就去平,替皇兄打工太平盛世来!”殷辰宿背向易经天,挺身而立,望着远方,朗声说道。

  “老夫此次正是为此而来。只怕公子有心,主上无意。”易经天说。

  殷辰宿闻言没动,依旧望着远方,眉头深深地纠紧。

  “近日老夫发现启明星有异,但那异象却实在诡异难以察觉,却又实实在在每日在深入变化,老夫担心,二公子怕是将有难,所以赶来。”

  “启明星与我何干?”宿转身问。

  “天机不可泄露。”易经天捋须摇头道。

  “那先生可知是何时何难?”

  “那星相着实诡异隐晦,就连老夫也不能十分把握。只是,”易经天看向殷辰宿,“二公子心中应该是能猜着一二的。”

  殷辰宿没有说话。前些天泠月信上说,她们两人的父亲日日被传进宫陪皇上座谈小酌,出宫后两人的脸色都越来越沉重。鸿门宴么?殷辰宿冷笑,那我又是什么呢?战死沙场?殷辰宿的眼前突然出现那张倾城绝世的容颜,我怎么能死,我死了泠月肯定会哭的。我要活着回去,把那些蒙蔽君心的奸人统统抓出来杀了!殷辰宿攥紧了拳头,眼里流露出渗人的狠意。

评论
  • 写得真好,有空回访好评《写给时间的有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