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以后，夏辛宸依然没有放过沐夏。即使周末也不会让沐夏闲着，加班几乎成了家常便饭。这种近乎绑架式的生活方式让沐夏几近崩溃，但也有那么一点好处，就是她再没时间去想项楠，同一个公司里他们甚至没机会见面。

　　只是麦微微时常到公司来找夏辛宸，加班也都是要陪着一起。也不知道是为了避免尴尬还是什么，加班的队伍从两个人变成三个人，又变成五个人、八个人。

　　司琪运货机一样双手一松，文件如山堆下，灰尘满空飞舞。“离年终还远着呐，也不知道现在这么拼命是唱哪出？”蓦地神情一转死盯着沐夏道，“我的祖宗，是不是上次为了调部门的事，你跟boss又闹翻了，拿我们做炮灰？”

　　沐夏翻了个白眼，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他是老板，我是员工，我还能左右他的决定吗？”

　　司琪叹了口气，靠在围板上无精打采道，“那谁知道？他现在变了个人似的，你说他会不会过劳而死？”

　　沐夏拿过打印机出口的文件，塞进文件夹，回头向司琪温柔一笑，“放心，好人才不长命。”

　　沐夏敲了敲经理室的门，等了会儿才听到“进来”两个字。

　　项楠侧对着夏辛宸而坐，略一抬头就能看到沐夏，但是他没有，就着手里的文件正看得认真，似乎完全不关心身边发生了什么。

　　“拓展训练是POLLIN企业文化的一部分，也是员工年终考核的评判参考，你一会儿把这份通知发下去。不去的人在你这里登记，登记完提前把名单交给行政部做安排。”

　　“好。”沐夏虽然嘴里答应着，却并没有上前去接文件。夏辛宸带着疑问看向她，沐夏却定住一般仍没有移动。

　　“林特助！”沐夏在夏辛宸着重咬字的声音中清醒过来，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项楠身边接过文件，用眼角偷偷瞄了瞄项楠，他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就像什么也听不见。

　　夏辛宸板着脸不客气地看着沐夏，“这里是公司，你也不是新人了。希望林特助全部的心思能用在工作上，这是你的责任，不是幼儿园过家家，还有重来的机会。”

　　沐夏面红耳赤地听完训话，走出办公室后的每一步都像是要在地板上砸出一个坑来，吓得司琪也不敢过去问什么。

　　整个一天，沐夏都伏在自己的桌子前工作，几乎没离开过。

　　POLLIN的办公室晚上通常都会有人加班，但是偏巧沐夏想要勤奋一回的时候，好像大家都不乐意奉陪。偌大的公司只剩下沐夏一个人，她挠了挠后脑勺，觉得睡意一点一点地爬上来，拿起杯子，咖啡早已经干成一层污渍。

　　周围黑漆漆的，仅剩自己的一盏小台灯。

　　POLLIN的窗户非常多，夜风钻进来，吹得台灯的光也摇摇晃晃，“噔，噔，噔”的声音有节奏的作响，声音由远及近，也许是桌子摇晃的声音，也许是风吹得台灯作响，沐夏安慰着自己。她朝黑暗里看了看，一阵莫名的寒意爬上来。

　　她打了个哆嗦，越想越害怕。为了壮胆打开手机音乐，拿着杯子，摸索似的前进，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等沐夏再走回来的时候，桌子上的灯已经灭了。沐夏咽了咽唾沫，握着杯子的手开始颤抖，咖啡泼到了手上，一点一点的灼痛。手机的音乐对比周围的寂静，更显得突兀而诡异。

　　“肯定是停电了，对，不用怕，不用怕。”

　　“噔，噔，噔”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好像是从背后传来的。理智告诉她要离开，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她用尽了全力，脚却一步都迈不出去。“完了，完了，怎么办，打电话，对。”沐夏点亮手机，一排电话号码铺下来，项晴、司琪、爸爸、妈妈……夏辛宸……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沐夏来不及思考，果断按下了号码。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铃声从身后传来，沐夏吓得大声尖叫，咖啡跟手机整个扔了出去。黑暗里跌跌撞撞，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整个人身体向前，从椅子上撞到地上。

　　“谁在那里？”忽然一束光照了过来，刺得沐夏睁不开眼。光束移动到另一个黑影身上，夏辛宸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的衣服，强忍恼怒地看着沐夏这边。

　　保安把公司的吊灯打开，瞬间光明重返，他恶狠狠看着沐夏低吼，“这么晚，你怎么还在这里？”说完从身边的座位上拿走抽纸递给夏辛宸，“这么晚，不知道夏经理也在，你受惊了。”

　　沐夏默不作声扶着座椅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刚才站的地方，勉强蹲下身去捡手机和杯子的碎片。夏辛宸看着不是滋味，从沐夏的座位上拿过包，一只手将沐夏拎了起来，“这么晚，我先送你回家。”转头又跟保安嘱咐道，“下次看清楚公司没有人再关灯，这里你帮忙收拾一下。”

　　大概是天气渐渐闷热，玻璃上很干净，干净得把外面的五光十色都粉刷进了车里，静谧的气氛与外面的繁华格格不入。

　　“还在生气？”沐夏坐在副驾驶上像个假人一样动也不动，夏辛宸估摸着她是在意他白天当着项楠的面数落她。

　　夏辛宸的前车窗上摆着个原木色的盒子，是老式的手摇音乐盒，虽然样式旧了些，但是保存的还很新，纤尘不染。沐夏盯着盒子出了神，随口说“我生什么气。”

　　“工作不是游戏，项楠可以，司琪可以，每个人都可以，为什么你不行？”

　　“不用你猫哭耗子，反正一年约满我就会走。”

　　“我认识的林沐夏不是一直不服输的么？世界上不止一个POLLIN，如果你打算当胆小鬼，不如早点回你的非洲大草原躲一辈子。”

　　沐夏咬紧牙从包里取出烟盒，倒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衔在唇间，一边低头在包里继续翻找打火机。

　　夏辛宸厌恶的瞄了一眼，摘下烟扔出了窗外。

　　“停车！”

　　夏辛宸知道沐夏是恼羞成怒，可是自己心里的一团无名火也升了上来，他仍旧僵坐着继续开车不为所动。

　　沐夏松开安全带，手扶在车门上威胁道，“你停不停车，你不停车，我现在就跳出去。”

　　夏辛宸一声暴怒踩下刹车，“林沐夏！”

　　沐夏拉开车门拿着木盒冲出汽车，脚下生风地走在灯火辉煌的街上，忽然一股大力扯得她后退了好几步，险些站不稳，夏辛宸铁青着脸伸出一只手，“还给我。”

　　“这盒子是我送你的，我想怎样处置不用你管。”

　　夏辛宸又逼近一步，阴沉着脸重复，“还给我。”

　　沐夏把盒子举到夏辛宸面前，“对，我不是从前那个骄傲的林沐夏了，5年前我就输给你，输得一败涂地。怎么，你还留着它干什么？你每天对着它，是想好好欣赏这个战利品洋然后洋得意吗？夏辛宸，你休想！”

　　木质的盒子在地上碎成一摊，木片弹起又落下，横七竖八。剧烈地响声掩盖了沐夏离去的脚步声，夏辛宸愣在原地。过了良久，蹲下，默不作声，一片一片地拾起音乐盒的残肢，高楼的影子将他的面目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