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无所事事地浪了一个周末后,夏柠又要去学校上课了,但是她对于这种一月一次的假期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留恋感,因为在家一个人也没什么好玩的,唯一的玩伴只热衷于一些极其非常弱智的游戏,比如:不停地转圈圈并坚信自己能够抓到那根长得像狗尾巴草的——狗尾巴;而在学校的生活就丰富多了,和同桌探讨探讨隔壁班错综复杂的多角恋,挑逗挑逗长得白净好看的帅哥后桌,上课的话就自己躲在书堆后面用一万种不被老师发现的方法看漫画书。
所以夏柠最喜欢的课是语文课。那个私底下被同学们尊称为“王大爷”的男老师长得“短小精悍”——这是他第一次自我介绍形容自己时说的,还在垂死挣扎的所剩无几的头发几乎全白,但却被仔仔细细地按照三七的比例梳到两边,尖尖的鹰钩鼻上架着一副金边的圆框眼镜,厚厚的镜片让人不知道后面那双眼睛到底在看哪个方向,两片干瘪的嘴唇不停地一张一合,里面的那颗金牙在一排泛黄的牙齿中间毫无违和感。王大爷上课最大的特点就是非常富有激情,每次讲到动情处甚至翩翩起舞,用他的话讲“课堂就是他的主场”——结果就真的变成了他的主场,一堂课下来都是他的自说自话,自问自答:“这句话表达了作者的什么感情呢?这个非常简单嘛,就是……”。而且他还有一个雅号“九中费玉清”,因为他上课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对着天花板手舞足蹈,凡是上过他课的都觉得自己的强迫症简直要发作了,恨不得连人带桌子粘到天花板上看看和他对视的感觉到底是怎么样的。而对于夏柠这种上课不喜听讲的人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福音,因为上语文课看漫画不需要用一万种方法里的任何一种,她可以趴在桌子上看,可以翘着二郎腿看,甚至还可以嗑着瓜子看。
就这样潇洒地在学校过了一个月,又到了放假前的那个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夏柠最喜欢的语文课。按照惯例,在王大爷开口的那一秒,夏柠拿出早已备好的瓜子和漫画书,跷好二郎腿,准备以一个最舒服的姿态开始happy time。但是第一颗瓜子还没嗑开就被一个粗壮的臂膀撞掉在地,夏柠迅速地一记白眼飞去落在身边那张已经看不出下巴和脖子分界线的脸上。
“你不知道今天全校纪律大检查吗,我们班可是要评选优秀班级的,抓到了可就完了!而且我们还是坐窗户边上……”史柳一脸忧国忧民。
“算了吧,这都快放学了,而且以我的聪慧机敏什么时候失手过,担心我还不如多担心你的一身膘吧!诺,给你~”夏柠从袋子里倒出一把瓜子,摊到了史柳桌上,史柳惊慌地赶紧将瓜子收好放到抽屉里面,然后看了讲台上激情澎湃的王大爷一眼,也开心地嗑了起来。夏柠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又继续看起了漫画。她这个同桌兼室友史柳,人称“石榴姐”,身高163,体重136,座右铭是“民以食为天”,因为胖经常受男生嘲讽,也没什么朋友,但夏柠经常为她出头,把欺负他的那些男生呛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丢下一句“好男不跟女斗”便仓皇而逃,因此她便成为了史柳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其实夏柠帮她主要是因为看不得那些臭男生欺负人,特别是自己的室友,加上史柳天性善良乐观,相处起来比较轻松,不像班上那些矫情的女同学——以她的另外一个室友韩苏枫为代表,所以不失为难得的朋友。好吧,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每次史柳吃夜宵的时候都会分她两口。
快下课了,夏柠也越来越没有顾忌了,后来干脆背靠在墙上把漫画书放在腿上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露出花痴的微笑。突然,那只粗壮的臂膀又靠了过来,推了推她的腿。
“别动,我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呢!”然后她被使劲地拍了一下大腿。
“诶我说史柳,还能不能……”她抬起头,看到了一张惊恐的大脸和那只指向自己身后的臂膀,然后她转过头,果然看到了那张写满奸诈的笑脸。Oh shit!
下一分钟夏柠就出现在了办公室,以一副慷慨赴死、不畏强暴的姿态站在班主任的面前。“诶呦夏柠儿,你这是要气死我啊!”涂了厚厚一层粉底而显得脸色煞白的女老师一边拉扯着大腿处拧在一块的黑色丝袜一边向夏柠发射着唾沫星子:“本来我们班这个月完全可以得到优秀班级称号的,现在倒好,就因为你让这个荣誉白白让隔壁老吴抢了去!而且你看看你这几次考试成绩,下降速度直逼火箭啊,这是要请家长的节奏啊!还有,你上语文课嗑瓜子这事王老师可都全告诉我了,他瞎但又不聋……”班主任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夏柠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你还笑!”班主任一急,直接将丝袜抠出了一个洞,这下夏柠笑的更欢了。
“你你你,态度这么不端正,你走吧,我要打电话跟你家长说!”女老师一边挥手驱赶夏柠,粉白的脸上出现了不明的红晕。
夏柠不以为然地走出了办公室:打就打呗,反正我爸妈也不care我怎么样。她深刻地记得初三临近中考的那段紧张的时期,她看着同学的家长每天中午来送饭,晚上来接孩子,而自己的爸妈从来没来看过自己,甚至最后去考场也是自己一个人。从那时起她就觉得自己的爸妈不爱自己,所以自己必须强大——当然,她现在确实很强大,连高考都不觉得是件大事。
放学后,穿过校门口一片家长的浪潮,夏柠走到公交车站等来回家的那班车,一个人上车刷卡回家。
一个小时的摇摇晃晃后,夏柠终于到站了,走了十几分钟后,她看到了自家水果店的招牌,但是店门居然关了。她一边疑惑一边上楼,家门是开的,“不会遭贼了吧。”她略带担心地走进去,发现爸妈都坐在沙发上,她松了一口气,但是后一秒感觉到气氛很不对。
“夏柠,今天你们老师打电话过来了,说了很多。”夏柠看到了她脸上越来越密集的乌云:“你现在可是快升高三,快高考的人了,你现在这样怎么考得上大学?”
“考不上就算了咯,反正也饿不死。”夏柠一脸不在乎。
“你知道我和你爸这些年这么辛苦是为了谁吗,还不是为了你以后的幸福,你现在告诉我你自己不在乎,你对得起爸妈吗?!”夏柠妈的声音有点颤抖。
“你们口口声声说为了我的幸福,可是我过得一点也不幸福!每次回家都没有人关心我,只有一条狗和我作伴,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啊!”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
夏柠看着眼前眼睛通红溢满泪水的女人,把书包往地上一摔,跑出了家门。
夏柠一路狂奔,借着风的吹劲忍住了眼中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最后在家附近的一个公园停了下来。她摸了摸脸,有点火辣辣的疼,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再回去那个没有温度的家了。她找了一条长椅坐了下来,抱着自己的双腿杵着脑袋看着公园里的景色发呆,想着自己该何去何从。突然一只猫从眼前穿过,后面还跟着一只,两只猫在夕阳的余辉里嬉戏打闹,累了就卧在草坪上晒太阳睡大觉。
“当猫可真好啊,无忧无虑,不用学习,没有父母的牵绊,想吃吃,想睡睡,想玩玩,流浪四方但四方皆可为家,要是我能变成一只猫就好了~”夏柠一边想着一边看那两只猫安逸地眯着双眼睡觉,渐渐地自己的眼皮也变得沉重……
一阵凉风刮过,夏柠不禁打了个寒战,猛地睁开了双眼,发现天色已晚一片迷蒙,月亮也出现在天边,公园里没有一个人,只有阵阵冷风刮过树林发出簌簌的声音。
妈呀怪恐怖的,我还是回家吧。夏柠一边想着一边跳下了长椅,没错,是“跳下”,因为她发现椅子突然变得很高很大……不对!是所有的东西都放大了很多倍。夏柠突然觉得脚底一片凉意,低头一看,看到的是两只毛茸茸还——有点可爱的——猫!爪!
“喵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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