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路德金的一次伟大演讲

  “牧师先生,我能问你一些问题么”,马太有些怯生生地望着斯蒂文牧师。

  斯蒂文回过头,看着这个从小就在教会中长大但很少主动参与教会活动的小家伙,微微笑了一下,这个孩子终于不再只是被动地接受,而开始主动寻求信仰相关的问题了。他温和地说:“当然可以,只要你问,总会离答案越来越近的”。

  “嗯,那么,我想问我们黑人和那些白人在上帝眼中有差别吗”?

  乍听到这个问题,斯蒂文愣了一下,是呀,许多大人都对黑人和白人的不平等遭遇习以为常了。斯蒂文想到少年时的自己也是这样困惑,并且苦恼。“我先给你讲一下自己的一次见闻吧。马丁路德金牧师你知道吗”?

  那时候,我参加了一次基督徒们的聚会。那一天的事情,将会如同当时发生的时候一样,一直激励着我。

  马丁·路德·金站在那里,沉默片刻。教堂的楼厅和过道里都挤满了人,他们从窗外往里张望,在厅里的座位上往上看,当他向这一大群陌生人说话的时候,他声音低沉,节奏缓慢,无异于一般的开场白。“今天晚上,我们聚会,商讨一件严肃的事,”他说道,几字一停,先抑后顿。他说完后,人群中只有三两个人呼应“对啊”,其他的人保持沉默。他知道,这是一群会造声势的人,但他们在等待,要看看他怎么引导。“我们聚会,从一般的意义上说,是因为我们首先是美国公民,我们决心充分运用我们的公民权,”他说道。“但是,我们聚会,从特殊的意义上说,是因为蒙哥马利公车上的不平等待遇”。人群中传来一阵不清晰的赞许声。马丁·路德·金的句子变得短促,声调渐渐提高。“这类不平等待遇,根本不是新鲜事。问题早已存在。就在前一天,准确地说,上星期四,蒙哥马利最优秀的公民之一,请注意,不仅是最优秀的黑人公民之一,而且是蒙哥马利最优秀的公民之一,被从公共汽车上带走,拘捕入狱了,因为他拒绝,把自己的座位让给白人。”

  在演讲每次停顿时,听众就应以“对啊”和“阿门”。他们跟上了马丁·路德·金的节奏,但热情尚有待于马丁·路德·金调动。马丁·路德·金接着谈到法律,他说,即使根据种族隔离的法令,拘捕罗莎·帕克斯也未必合法,因为法令中没有具体规定公共汽车上要划分黑人区和白人区。“法律在这一点上从未澄清过,”他说,听众中有个男人大声呼应“当然没有”。“我认为,我这么说,有其法律权威性,我不是说我有法律权威,但我有法律权威的支撑:法律、法令、城市法规,从未完全澄清这一点。”这句话表明马丁·路德·金是一个讲话很注意分寸的人,但听众不为所动。金回到罗莎·帕克斯案的特殊性质上来。他说,“既然事情发生了,我很高兴它发生在像帕克斯太太这样一个人身上,因为没有人怀疑她的品德无比高尚没有人能怀疑她人格的崇高,没有人能怀疑她对基督教信仰之深。”人群轻轻地齐声回应:说得对。马丁·路德·金重复一句:“就因为拒绝站起来,就逮捕了她。”人群开始激动,跟上了马丁·路德·金不紧不慢的演讲。

  他停顿得略长一些。“你们知道,我的朋友们,终有一天,人们再也忍受不了压迫者铁蹄的践踏,”他喊道。霎时间,有人鼓掌,有人欢呼,“对啊”之声形成声浪,朝他扑面而来。声浪震天动地,一浪推一浪,似无停息的可能,听着刚刚要静下来,门外聚集的一大群人又喊了起来,汇成一股更高昂的声波。雷霆般的声响里伴着一种低沉的轰鸣,那就是在地板上跺脚的声音,使响声那么宏亮,仿佛已不是靠耳朵听清的,而是从肺的振荡感受到的。巨响晃动着建筑物,久久也不平息。一句话触动了大家的情绪,使黑人教堂仪式中典型的呼应,超过了政治集会的喧闹,达到马丁·路德·金从未经历过的程度,那情形有点像小灌木丛里藏了只巨大无比的兔子。当教堂最后恢复平静的时候,马丁·路德·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再给听众点了一把火。“我的朋友们,终有一日,人们再也忍受不了被抛入屈辱的深渊,经受无穷无尽绝望的折磨,”他断言。“终有一日,人们再也忍受不了被赶出生活中七月灿烂的阳光,罚站在阿尔卑斯山11月刺骨的寒风中。终有……”金还要说下去,但人群发出的喊声湮没了他。谁也说不清,人们是因为他触动了那根神经而呼喊,或者是对演讲人信口说出如此雄辩的言辞感到骄傲而呼喊。“我们聚会,我们聚会,因为我们再也忍受不了,”马丁·路德·金重复了一句。

  也许是对人群爆发出来的怒火有些担心,马丁·路德·金话锋一转,讲到抵制运动要避开各种陷阱。他说,“我们大家都清楚,我们不是在宣扬暴力。”“我们已经不搞暴力了。”听众中有人喊道,“重复那句话!重复那句话!”他接着说,“我想让整个蒙哥马利,整个国家都知道,我们是基督教信徒。”他把“基督教”三个字念得很清楚。“今天晚上,我们手中的惟一武器,是抗议。”在他停顿时,人群响起了热烈的赞扬声。他和听众一起转入缓慢的诉说。“如果我们被禁锢在共产国家的铁幕后面,我们是不能这么做的。如果我们被关在专制政权的地牢里,我们是不能这么做的。但是,美国民主的伟大光辉,正体现在有权利为正确的事情发出抗议。”当赞成的喊声平息时,马丁·路德·金提出了避免暴力的最后一条理由,那就是要使自己有别于三K党,那些白人至上主义者正横行南方,恐吓黑人。“不会有白人被从家中拖走,带到偏僻的路上去杀掉,”他说,隐约地暗示三K党的伎俩。“在我们这群人里,不会有人公然蔑视这个国家的宪法。”

  马丁·路德·金停了下来。教堂里除了嗡嗡声外,还算平静。“我的朋友们,”他慢慢说道,“我想让大家知道,我们胸怀坚定勇敢的决心,要使本城的公交车上恢复正义。我们没有错。我们要做的事没有错。”人群发出一阵被压抑的期待的喊声,因为他们意识到,马丁·路德·金一步步接近核心话题了。“如果我们错了,这个国家的最高法院也错了,”马丁·路德·金唱出了这句话,那音色又深沉又高昂,身体也摇摆起来。“如果我们错了,万能的上帝也错了!”他高声喊道,听众的情绪如同他说再也忍受不了时一样,又一次高涨起来,声浪一声高过一声,直冲教堂最高的屋顶。他们远不是在讨论罗莎·帕克斯案或公交车法律了。金最后那声喊叫,把渎神的言辞说到了他的信仰及听众的心所能承受的极限。声浪不断高涨,直到金的声音穿透了声浪,达到无法更响的地步。“如果我们错了,拿撒勒的耶稣就只是个乌托邦的梦游者,从来也没到地球上来过!如果我们错了,正义就只是一个谎言。”此言真是一语惊人。他不得不等待片刻,才以焕发着愤怒和狂喜的声音,说出了直冲云霄的结束语:“我们决心在蒙哥马利奋斗,直到‘公平如浪涛滚滚,公义如江河滔滔!’”听众的喊叫湮没了阿摩司书的这两句引言。阿摩司是以色列的先知,也是卑微的牧人,他与传教的以赛亚(阿摩司的儿子),都是金喜欢引用的圣经上论正义的权威。

  他克制自己的情绪,接着讲团结的必要性,抗议要保持尊严以及劳工运动的历史先例。相对而言,这个话题是世俗的话题,但听众很认真听。“今晚,我想告诉你们,我们只讲爱是不够的,”他说。“爱是基督教最高信仰之一,但还有另一面,叫做正义。正义是深思熟虑的爱。正义是克服了与爱相悖者的爱。”他说,上帝不只是博爱的上帝,“上帝还会站在国家面前说,‘不要乱动,须知我是上帝,如果不服从我,我就打断你权力的脊梁,切断你与国际和国内的一切联系。’”随着金大胆的言词如泉涌出,听众不断有节奏地喊叫和鼓掌。“与爱并排站着的,永远都是正义,”他说。“我们不仅使用说服的武器,我们还不得不使用强制的武器。”他再次呼吁团结和协作。他援引历史,招唤听众文明行事,这样,未来的圣人在回顾蒙哥马利的黑人时,才会说“他们是一群有道义勇气敢于为自己的权利而斗争的人。”他说,他们能做到这一点。“上帝赐福于我们,使我们不辱使命,不致为时太晚。”有人回应,“噢,对的。”马丁·路德·金又说:“在我们按计划行事时,要想想这些事情。”

  马丁·路德·金从讲坛上走下来时,人群震惊了,竟茫然不知所措。演讲结束得太突然,太令人泄气。按照演讲的规律,在结束时要出现第三次高潮,听众在等待他引导呢!几秒钟过去了,失望的心情被记忆和兴奋所取代。马丁·路德·金在走出教堂的时候,鼓掌声一直跟随着他,教徒还探着身想触摸他。抵制公车的运动就这样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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