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好家伙,真是谢天谢地,庆请阳光身边的炮弹并没有爆炸。
庆请阳光抱紧小男孩,就地打了好多个滚儿,在离炮弹大约一百米的安全地带停下,然后翻身爬起来,伸出手,把那个小男孩也能拉了起来。
小男孩面如土色,庆请阳光面如土色,刚才啊,他们俩分明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都听到黑白无常的脚步声和喘息声以及吸鼻子的声音了,又分明是一大一下两条蚯蚓,刚刚从土里钻出来一样,你看,他们俩浑身是土呢。
士兵和小孩就地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士兵按着胸口,心脏跳得好快好快啊,小孩呢,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好险啦——要是刚才那颗炮弹爆炸了,那么,他们的耳朵和手臂都会挂到树上去,他们的衣服碎片就会飞得到处都是,他们的血就会像玫瑰花雨下得满地都是,不,搞不好,那吃人的魔鬼会囫囵吞枣,吃得他们连渣儿都不剩。
“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呀——”一会儿,庆请阳光试探着问道。
“我?约克宠儿!我叫约克宠儿!”小男孩晃晃小脑袋瓜,一本正经地回答,一双大大的眼睛,天真而有神采,或许仔细看,还夹杂着些许恐惧害怕和担心。
约克宠儿?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好名字,可是,可是因为战争,该死的战争,好端端的宠儿,却变成了命运的弃儿。
“那么,你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庆请阳光禁不住地问,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不已了。
“家里……·”小男孩迟疑了一下,断断续续地说,眼里的色彩也像流星一样黯淡了,“爸爸妈妈……都死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烧成了黑炭头……他们把我藏在一口水缸里……反正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好像还有一个表姐,她叫……举决站真来着。”
“她叫什么来着?”
“举决站真。”
“举决站真?多有深意的名字啊,想必,那个名字有一段非常动人的故事吧,”庆请阳光自言自语。
小男孩一听到“故事”两个字,眼睛又活泛起来了,两颗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即便战火燃烧,大地草木,那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故事呢,也像那些草木,不是吗。
“是的,故事,”庆请阳光点点头,“那么,你的表姐知道你的事吗?”
“也许吧,反正我和邻家大哥哥给她发了紧急电报了,也不知道她是否收得到。”
“那倒也是,在这战火纷飞的年月,你表姐要想过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愿她很快就过来了,平平安安地就过来了。”
“我一直在为她祈祷,祝福。”
“是吗?”
“嗯。”
“你真乖!”庆请阳光伸出大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瓜,小家伙呵呵呵地笑了,笑得就像一朵花儿,士兵感觉到了,他和小孩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那么,你表姐漂亮吗?”庆请阳光漫不经心地问道。
“怎么,你想打她的鬼主意?”小家伙坏笑。
“什么呀,小鬼,我就问问而已。”
小男孩乐了,小嘴巴一咧,吧嗒吧嗒就说开了:“漂亮!当然漂亮,她就像清清的河水一样水灵,她的眼睛就像夜空中的启明星,她整个人就像一幅画儿,美人图嘛,所有见到她的男人,眼珠子都滴溜溜直转,呃……那是邻家大哥哥跟我说的,他每次见到她,就迈不动步子了,他们俩见面的时候,他变成了一块磁铁,她变成了另一块磁铁……你,你可别打她的歪主意。”
“什么跟什么呀,小鬼!”庆请阳光说,也乐了,想再次摸摸小家伙的脑袋瓜,他一低头,躲过了他的大手。
耳边,有着零星的枪声炮响,士兵和小孩并排坐着,他们准备好好歇会儿,然后穿越战场,到达那个他们必须得去的地方。
士兵坐在那里,像一根静默的树桩。
孩子坐在那里,像一棵弱不禁风的小树苗。
一会儿,士兵打破了沉默,试探着说:“小家伙,要不,我带你去找表姐吧,怎么样?顺便呢,我也看看她。”
“你带我去?真的吗?”小男孩扬起小脸,天真地问道,士兵点点头,笑了笑,小家伙就拍着小手,跳起来了,手舞足蹈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忽而又安静下来,轻轻地说:“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一定要找到她!”士兵再次点点头,伸出大手,轻轻拍了拍约克宠儿的肩膀。
“大兵,我相信你。”
“嗯,不过呢,为了其它孩子的父母亲人好好活着,我还有件事要办,你明白吗?”
“我明白!”小男孩重重地点点头,他已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就像一棵藤蔓植物抓住了一根竹竿一样,他要缠着他往上爬了。
就在这时候,冷不丁地,有个人走过来了,是一个伊拉克大兵。
“你好!我叫庆请阳光?”庆请阳光伸出左手,握住了那人伸过来的右手,他们穿着一样的军服,见了面,虽说素不相识,却好似亲兄弟一样亲。
“你好!我叫柯尔多斯!我奉命侦察此地,因为据可靠情报说,刚才有一枚炮弹飞了过来,就落在附近,我来看看,那家伙好像死了,没有爆炸。”
“嗯,没错,是的,一开始,它就落在我们身边,离我们的鼻子大约五十米的距离,好险啦,现在离此地大约两千米,你要小心些,也许是颗哑弹,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爆炸。”
“谢谢,是的,我得想办法安全排爆它,免得它害人。”
“哦,听起来不错。”
“是的,它就像拦路虎,我得干掉它——我说,你们真是太走运了,太幸运了,愿好运一直伴随你们。”
“谢谢!”庆请阳光想了想又说:“士兵和孩子,我们,刚刚从鬼门关回来,黑白无常分明还在附近溜达,我希望你身上没有肉味,免得被他们的鼻子嗅到,他们就像两条狗,鼻子灵着呢,是的,你想把那该死的炮弹处理掉,很好,要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它就爆炸了,又有人要到鬼门关走一遭了,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要避免无为的牺牲。”
“是的,很好,我也这么想来着,所以我接到命令,第一时间就赶来了,我是排爆技术人员,首先,我必须确保它已经冬眠了,不会活了,即使活着,那也得睡着了,这样子,我才敢靠近它。”
“不错,是的,首先,我们得保护好我们自己,尽量避免可以避免的流血牺牲,祝你好运。”
“嗯,谢谢,你们也一样,好了,再见!”
“嗯,再见!会的,一定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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