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记得刚到大学那会,我还怀着对大学无比憧憬的心情,心想自己离梦想又近了一步;如今则竟开始疑惑自己到底是进了一步呢还是倒退了一步。

  在大学待的第一个晚上,梓寒就邀请我们还未彼此熟悉的三个舍友去吃饭。那天晚上,我们三个都显得很拘束,尤其是我。因为我说话带有一股浓浓的河南腔,而舍友都操着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也许是被人嘲笑怕了,所以我总愿缄口不言。我清楚记得一些人听到我说话后瞧我的那种眼神,我觉得他们不仅仅是对我讲话的腔调有意见,更是戴着一副有色眼镜看待所有的河南人。

  但好在吃饭的过程中梓寒显得特别热情,能顾及到每一个人,俨然有大哥风范。那顿饭吃的还算很开心,我记得最后我们四个每人拿着一大瓶可乐互灌。

  军训的时候无疑是很苦的,好在我打小便能吃苦,所以那日晒雨淋早起训练什么的都能经得住;但我很佩服来自大城市的梓寒也特别地积极认真。所幸军训一共只持续十天,但我们最后还是被训得够呛,整个人也都黑了一圈。军训结束后我拿到了一张“军训优秀学员”的证书,梓寒也是。后来他告诉我,他比较欣赏军人身上那种潇洒阳刚的男子气概,如今的男生则普遍缺乏那种气质。

  高中时候上课总是那么无聊,而如今大学里也是。无聊归无聊,去教室上课时我还是愿意早到,并且会选择靠前坐,而且还往往坐在网络上流传的所谓的“凤凰男”的位置。我得承认我和“凤凰男”没有半分钱的关系,但梓寒可以称得上是名符其实。他人长的很帅气,穿一身的名牌,衣服鞋子什么的很懂搭配。我和他坐在一起简直相形见绌,不过还好我只讲学习,不在乎其他外在的那些东西(虽然这么说显得有点欲盖弥彰)。

  梓寒上课很少认真听课,一般和大多数人一样玩手机、pad之类的,偶尔会带本书在课上看。我不管他,自顾着听课学习。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学老师会那么纵容学生课上玩手机、睡觉、吃东西以及进进出出什么的,我对这所谓的大学素质教育充满鄙夷。按我的观察,年级越是高,人往往是越滑。我记得自己选过一门高年级占大多数的行政课,一进那教室就感觉到一股死气沉沉的压抑感扑面而来,而且在上课过程中老师在上面讲自己的,学生在下面忙自己的。另外让我记忆深刻的是一个教《马克思主义原理》的女老师,我分明清楚地看到全班几乎没有人在听,可她却一如既往充满热情地讲着,时而抬头,时而平视,时而微笑,时而严肃,简直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当时我就对她肃然起敬,但同时又感到深深的悲哀。

  我的这些发现和感悟对梓寒来说根本就是后知后觉。他反问我:“你以为现在的大学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大师的大学还能称得上是大学?现在中国的大学市场化运作这么严重,哪里还能培养出人才……”

  当时我顿时理解陈子昂在幽州台上的心情了,但我对他的话还是不大信。在我的世界观里,知识就是力量,只要好好学习,就能成为国家的栋梁。我姑且认为他是耸人听闻好了。

  我曾问梓寒他的梦想是什么,可他笑着说:“梦想?我早就把它弄丢了。倒是你,我猜你一定是想成为一名科学家,哈哈哈……”

  我没吭声,算是默认。

  他继续说:“所以你在大学里很努力的学习,这很对;每个人都应该根据自己的理想来安排自己的大学生活。我没什么理想,但要真说出一个,那便是活出自己。”

  我不解,接着问:“活出自己?我们活的不就是自己吗?”

  “哈哈哈……”梓寒笑的更狠了,“你简直天真到家了。的确我们活的就是自己,但大多数人活着活着就成了盗版,成了别人人生一次又一次的重复。”

  我还是不太理解。自打上学开始,周围人就对我说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虽然他们从未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但他们要求我这样做显然不会错。于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念中学,考大学,找工作,结婚生子,安度晚年……似乎在我还未出世的时候,我的人生就已经被规划好了。我们对这一切早习以为常,甚至更是觉得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不正常不正确的。唉,我想不通,不过我有点清楚梓寒的特立独行了。

  梓寒不怎么玩游戏,没有什么特别爱好的运动,也不热衷于参加社团活动,平时除了上课上网,吃饭睡觉以外,你很难想象出他把时间都花在了什么地方。他的生活似乎很单调,但他总能时不时地发现或尝试一些新鲜事物,以避免生活陷入无趣。对于学业,他说他懒得学那些无用的东西,偶尔看看不挂科便好。他是那种一个人可以静坐一整天并且几乎不说任何话的人,但在人前却总可以显得特别开朗外向、玩笑不断。反正他总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我不明白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复杂和矛盾。就梓寒而言,他给班里人的印象都是一位潇洒帅气,幽默开朗,虽不积极但绝对乐观的人,但我清楚他无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彻底的悲观主义。而让我惊奇的是,他善于隐藏,讳莫如深,没有人能看穿他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所以我们班里给他的评价是十足的白马王子,而我深知他其实是个十足的悲情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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