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寂寞的季节

  No.44

  变本加厉。

  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此刻的地理老师。余淮的表现好像踩了她战斗模式的开关,为了表现她不输于这**高一毛孩子的专业知识,她讲的课直奔天书而去。

  “她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感叹。

  “其实,地理是理科。如果你大学时候要修跟地理有关的,大气,地球空间科学,地质,统统都是理科。”他一边转笔一边说,顺便还答了一道单选题。

  我觉得余淮一系列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在绝我的后路。

  不过在振华上课的这两个礼拜,有件事情让我很憋闷。

  以前在13中上课的时候,课堂气氛很轻松(也许是因为没几个人听),如果听到不明白的地方,只要你皱着眉头用茫然的目光看老师,她就会仔仔细细地再讲解一遍。

  可是现在,我不大敢举手说自己没听懂。安静的课堂上,我怕自己的突兀被人笑话。

  这是很小家子气的行为,我知道,而且本来我在这个班里面就没什么面子可言,但是我仍然不敢。

  振华老师的特点就是,书上有的东西,他们基本不怎么讲,我也习惯了自己看书预习。不过他们上课会引申出来很多定理和简便公式,搞得我压力很大。

  不到一个月,我就发现我从听听全懂变成了听听全不懂。

  我很着急。虽然还有一个多月,可是期中考试就仿佛秋后问斩的刽子手,明晃晃的大刀朝着我的小细脖子砍过来。

  张峰的数学课讲得旁若无人,梦游一般。虽然余淮评价他的课讲得不错——估计是针对他们那样的水平来说的吧,反正我不喜欢他。

  终于在又一次他一笔带过某个定理的证明时,我绝望地趴在桌子上,深沉地叹了口气。

  一边在做练习册的余淮突然头也不抬地大喊一句,“老师,我没听懂,你把证明推一遍可以吗?”

  我猛地抬起头看他,没听懂?他根本没有听课好不好?

  他心不在焉地弯起嘴角。

  我突然心里一暖。

  张峰诧异地看他,那张白脸上终于有了点像活人的表情。

  然后缓慢地转过身,在黑板上推导公理推论3的证明过程。

  我赶紧抓起笔往笔记上抄,眼睛有点热,说不出来为什么。但没有对他说谢谢,说不出口。

  No.45

  相应的,张平就可爱得多。

  虽然余淮不是很喜欢听他讲课,因为他讲得太简单。不过余淮并没有说,只是我猜测的。他从来不会刻意卖弄自己对于高难度的偏好,尤其是在我这种需要平和派教师的人面前。

  张平每每结束一个知识点都会巡视全班,用一副有点欠揍的表情。我就会在这个时候朝他挤眉弄眼表示我没听懂,然后他就会重新讲一遍。

  而且绝对不会难为我嘲笑我。

  我真的好喜欢他。

  后来有段时间很多老师都觉得余淮在故意捣乱。尤其是张峰,他看余淮的眼神越来越古怪——想来一个上课不怎么听课的尖子生屡屡高喊自己听不懂让他重讲,除了故意作对,找不出第二种解释。

  终于在又一次余淮喊自己听不懂之后,张峰把粉笔往讲台上一扔,左手扶眼镜右手合上讲义,薄唇轻启打算要说点什么。

  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也很大声地喊了一句,“老师,我我我我也没听懂!“

  他呆住了。

  然后咽了口口水,慢悠悠转过身,重新把那道题讲了一遍。

  最后颇有深意地盯了我们两个半天。

  余淮头也没抬,撇我一句,“你看,说不懂也没什么难的嘛。”

  他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No.46

  后来简单跑过来跟我聊天,提起余淮,嘿嘿笑了半天,说,“我也很多听不懂,所以我那段时间也很感谢余淮啊,他喊不懂的那些题,正好也是我不敢问老师的。”

  那个被简单喊作β的黑丫头,名叫蒋年年,她也凑热闹奔过来说,“对啊对啊,余淮好帅啊,每次他说他听不懂,我都很想在后面致敬,跟一句,‘老娘也听不懂’!”

  旁边很多**众附和,我才发现,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原来这么多人听不懂。

  但是心里却还是有点不是滋味。我很想告诉他们,余淮并不是真的听不懂,他也不是为了造福社会而假装不懂。

  他是为了我。

  小家子气又泛上来,被我憋回去了。

  我到底在郁闷什么。

  于是上课的时候我偷偷给他传纸条,也许因为当面说不出口。

  “我不懂的地方,会自己问老师的,如果还是听不懂,我就问你,你给我讲,好不好?省得老师误会你捣乱。”

  他盯着纸条,扬扬眉毛,有点诧异。

  我以为他没明白,抽出一张纸打算再解释解释的时候,他突然说,“直接说话多方便,你写什么纸条啊,不嫌累啊?”

  我挫败地卧倒在桌子上。

  在我恬不知耻地带动下,简单她们也渐渐习惯在课堂上举手让老师讲的慢一些,细一些。班里的气氛似乎轻松融洽了许多。

  我的心里也轻松了许多——好像终于把这个不知情的家伙从聚光灯底下抢回来了一样。

  可他还是很耀眼。有很多女孩子不敢看韩叙,却很大方地跟余淮开玩笑,班里的男生也常常搂着他的脖子拽他去打球。

  我有一个很出色很招人喜欢的同桌。

  所以我有时候变态地安慰自己,你离他最近。

  但是这又代表什么呢?

  我到底怎么了?

  No.47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爸破天荒没有开电视看新闻联播。

  所以饭桌上很安静,我们面对面沉默无言,忙着往嘴里扒饭粒。

  我爸做的油麦菜是一绝,我正在起劲儿地嚼,他突然放下碗,说:“耿耿啊,我和你齐阿姨,决定国庆节的时候领证。”

  我把嘴里的食物嚼得很细很细,慢慢咽下去。

  “哦。”

  白色灯管亮得刺眼,对面我爸的脸,有点不真实。

  “我们心想,拖着也不是个事儿,何况又不需要怎么操办,所以用不着准备什么,正好国庆节你们两个孩子都放假,我们就请双方老人和几个亲戚朋友,一起吃个饭,就行了。”

  我点头,继续夹菜。

  我爸好像没什么话说了,画蛇添足地问,“你……没意见吧?”

  我摇头。

  对面的男人,很局促,好像这番话完全没有把他心里的大石头卸下去。

  我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们做婚前财产公证吗?”

  我自己都楞了一下。何况是我爸。他慢慢地起身去盛饭,电饭煲在角落,背对着我,慢慢地说,“没那个必要。房子存折什么的,全都是分开的。就是人凑在一起做个伴。”

  我就和被踩了开关的地理老师一样,轴得很。

  “还是做一个吧,也不伤感情。”

  他没说话。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到底在做什么,正想要说点什么补救,他把米饭递到我手里,说,“行。”

  No.48

  那天晚上我没有失眠,相反我睡得特别早,也没给我妈打电话。

  盯着数学卷子的时候,所有家庭纷扰都化作了周公的絮叨,我早早冲凉,吹干头发就爬到床上睡了。

  半夜突然醒了,也没做噩梦,就是醒了,心里很不踏实。

  我爬起来,发现书桌上的水杯空了,想要去客厅倒杯水。看了一眼表,两点半。

  发现我爸那屋台灯还亮着,门也开着,橘色的光芒从门缝透出来,在地板上打成一道短短的路。

  我轻手轻脚走过去,发现我爸背对着我,坐在小沙发上抽烟。

  我爸从来不抽烟不喝酒。虽然在政府机关,可是他的部门与世无争,稍有应酬。我记得小学时候同学们听说我爸烟酒不沾,特别羡慕,都说我爸正派。

  那时候我多骄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评价父母,标准从正派变成了有能耐。那些大腹便便天天半夜回家去应酬饭局的老爸备受推崇,我爸也就退出了优秀家长的历史舞台。

  我默默看着灯光下袅袅升起的烟雾,而我爸,则抬头盯着墙上的一片突兀的空白。

  四四方方的空白,很乍眼。

  这是爷爷奶奶给我爸的房子,有些年头了,很久没有重新粉刷过墙壁,随着岁月沉淀,墙壁再也不是雪白。而那片空白,则是因为原本挂在那里的照片刚刚被取下来,所以未经污染,仍然干干净净。

  我爸妈的结婚照。

  他们俩离婚的时候,谁都没有把照片取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忘了。我是唯一一个注意到的人,也没有提醒他们。

  结果在我中考前夕,他俩因为我报志愿和复习等等一系列问题上话不投机,我妈突然看到了墙上乍眼的结婚照,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说,这玩意儿还挂着它干嘛?

  我爸也突然来了脾气,二话不说踩在桌子上就把它取下来扔到了阳台杂物堆。

  然后就留下了一片白。

  我不知道在门口呆站了多久,直到我爸回过头,惊讶地看着我。

  灯光下他的脸很疲惫。

  “爸,睡吧。”我说。

  假装没看到他哭了。

  No.49

  突然一下子就不想说话。九月末的时候,我们迎来的秋季运动会,在那片被张平引以为傲的体育场上。我远远看着看台一角,高三的那**低着头做题分秒必争的学长学姐也许就是将来我的模样。

  只有我们高一这**学生还煞有介事地排练走方阵,喊口号,穿整齐的检阅队队服。那些高二高三的检阅队伍完全没有规定服装,大家像完成任务一样走了一圈。

  我托腮看着余淮他们这些男生参加各种项目,胸前背后用曲别针别着运动员号码,“生龙活虎”的样子,自己的眼皮却都要粘连在一起了。

  韩叙竟然也参加了800米和4X100米接力。我怀疑他那清瘦的小身板会不会因此阵亡,当然这种话是断然不能在简单面前说的。

  张平很高兴,简单和β等女同学对运动会倾注了很大的热情,写宣传稿和恶心死人不偿命的诗朗诵往主席台送,被选播之后会给班级加分——只有我从简单那首“赞800米运动员”里面听出了浓浓的比奥利奥夹心还甜的倾慕。

  “你就那么喜欢他啊,不就是成绩好的小白脸吗。”

  她终于在座位上消停了一会儿,我叹口气慢悠悠地说。

  简单和β是振华里面让我觉得放松的少数派。你看到她们的脸,不会神经质地联想到成绩单。

  她有点不爽,但是语气很和善,很像传教士在给我洗脑。

  “什么小白脸啊,长得白不是错。你不了解他,我知道很多人都觉得他傲,其实不是这样的,他本身就不是活泼的性格,也不自私,你看他不是很积极地参加运动会了,不像咱们班有几个同学,一直埋头做题,余淮在讲台上号召报名,理都不理。而且,其实我早就认识他,真的,不过他不知道。他从小就特别优秀,我觉得这样的人,有点傲气也是正常的吧……”

  我不得不提醒她,“简单,你说话前后矛盾了。”

  她根本没搭理我,完全沉浸在了韩叙的历史长河中,“而且他其实挺善良的,常常给我讲题,哦,他理科好,但是语文成绩也特别棒,作文写得特别好,引经据典的。韩叙不是书呆子,他喜欢玩游戏,上课时候常常在底下打NDS,你知道NDS是什么吗……”

  我觉得她的开关也被我不小心踩到了。

  不过我却很羡慕她。

  我发现我好像也有一点喜欢一个人。但我不确定,更不敢像简单这样,大声地说出来。

  九月就要结束了。

  我的成绩一塌糊涂,我爸爸要结婚了,我坐在一个光芒万丈的傻小子身边,我突然很不开心。

  你知道,最让人难过的天气,其实是晴空万里。

  别人的生活

  No.50

  我爸和齐阿姨的“喜宴”,的确很简单,就是两家一起吃了个饭。

  席间没有聊到任何敏感话题,甚至可笑的是,我竟然成了主角——又或者说,我背后的振华。齐阿姨家就像是找到了破冰口一样绕着振华开始夸奖我。张帆的外婆拉着我的手夸我长得好看(从这一点我就知道他们实在是没话找话,不过我不反感),还嘱咐小张帆,“姐姐成绩特别好,要以姐姐为榜样,跟姐姐好好学,听见没?”

  张帆一边吃虾,一边乖巧地点头。

  他真的很喜欢吃虾。

  国庆假期的末尾,他们就搬了进来。家里三个屋,我的房间,我爸的主卧,加一个不大的书房。张帆就住在书房里面。

  墙上的空白重新被爸爸和齐阿姨的合照填补。并不是张扬的结婚照,只是一张朴素的合照。齐阿姨画了点淡妆,面相和善。

  我有一点点不自在,毕竟是生人,但没有别的反感或者叛逆。我没法做到很热情,但是我已经尽力在欢迎他们了。

  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我很少谈起国庆假期的这几件事情。她的口气也平和很多,好像在回避什么,甚至有种故意很平静的做作。我没有戳穿。只有当我提到财产公证的时候,她才重新恢复了铁娘子的风范。

  “不愧是我女儿,关键时刻还是能想得周到。这种事情必须先小人后君子,否则以后有纠纷了,那才真叫伤感情呢,不如早点都算清楚的好,对你自己也好,毕竟父母都不年轻了,你也要长大了。”

  然后顿了顿。

  “不过,和她们好好相处。别太亲近,也别太客气。……你自己把握分寸吧,关键是好好学习,有什么事情,跟妈说。……跟你爸说也行。他不管怎么样,都是你爸。”

  这种情况下,我们全家每个人说话都有忌讳。可是我听得懂。她并没埋怨什么,也没有猜忌齐阿姨会对我不好。很多话没有恶意,只是说出来都会变味道而已,我懂,这就够了。

  No.51

  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我都有点消沉。不大爱讲话,听课时候不求甚解地记笔记,也不管能不能听懂,就跟把魂儿丢了似的。

  简单很体贴地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说没,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好。

  余淮刚打完球回来,满头大汗往旁边一坐。他最近忙着组织篮球联赛的训练,完全没注意到我的伤春悲秋。

  听到简单的担忧,余淮咧嘴一笑,“你们这帮女生,一天到晚不知道忧郁个什么劲儿,一生下来就好像别人欠你500块大洋,还是利滚利。”

  我没理他。

  简单突然很脱线地问,“你们吵架了?”

  余淮呆住了,“我这么人见人爱,谁忍心跟我吵啊?”

  原本听见这句话我应该笑的,却突然忍不了了,把凳子往后一扯,从他背后挤过去跑出门了。

  听见他在背后急三火四地大叫,“喂喂喂,我开玩笑的!”

  No.52

  坐在走廊的窗台上,背后秋天的阳光温度虽然不高,可是也暖洋洋的。我佝偻着背,面无表情地呆望来来往往的人。

  突然看到迎面过来走过来的一个女孩子,穿着前两天刚发下来的高一校服外套,敞着怀露出里面很有个性的小T恤,长发披肩,容貌清丽,姿态自信昂扬,步伐轻快。

  就像一道光照进来,旁若无人。

  我承认我看呆了,紧盯不放,觉得她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我的某张照片中有她,无意中闯入镜头的那个极漂亮的女孩子。

  简单远远看到我,跑过来一屁股做到我旁边,“你没事儿吧?”

  我心不在焉摇摇头,“没事儿,心情不好而已。你看那个女生多漂亮。”

  简单的八卦引擎嗡嗡地转,“我知道她我知道她,她叫凌翔茜,咱们新任校花!”

  “这才开学一个多月,校花就选出来了?投票的时候问我的意见了吗?”

  简单大叫:“那个……你想选谁?”

  我思前想后,继续缩脖子倚在墙上,“……还是投给她吧。”

  “我听说,她家特别有钱,老爸老妈都是当官的,要不就是什么书香门第的世家,反正你看她的气质和穿戴就能看出来。”

  的确,粉嫩清秀,带点婴儿肥,格外像是走纯正富养路线的公主。

  “而且很漂亮,成绩特别好,文理科都很牛,当年在师大附中就很出名,好像人也很随和亲切,总之很完美。”

  简单长叹一口气,“你说,人家在娘肚子里面是怎么长的呀?”

  我也长叹一口气,“你说,人家的娘,长的是什么肚子啊?”

  No.53

  回班的时候,余淮正跟几个男生侃NBA,我进门他都没发现。

  老大,刚才好歹我生气也是跟你有点关系的,你能不能别这么快置身事外啊?你应该露出一点点诚惶诚恐的表情,眼睛躲躲闪闪,陪着笑脸说,刚才我是开玩笑的,你没事儿吧?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和好吧。

  我脑补了半天,只能迈步进去。

  那时候伤春悲秋的情绪泛滥到极致,历史老师翻开课本开始缓慢地施展催眠术,我趴在桌子上,眼泪开始缓慢地渗出来。

  有种自己一无是处的感觉,谁都不在乎我。屁都不是。

  余淮用胳膊肘碰了我好几次,我没搭理,假装睡着了。

  不过后来装不下去了,因为鼻涕。

  我很不好意思地把手伸进书桌里面胡乱地翻找面巾纸,抬起头,发现面前桌子上就摆着几张。

  还有一张纸条。

  “哈哈哈哈,装睡——你吸鼻涕的声音我都听到啦,哭什么: P”

  你大爷!

  可是还是很没有骨气地把爪子朝着那几张面巾纸伸了过去。

  擤完鼻涕,趴下接着睡。

  可是眼泪流不出来了。我使了半天劲儿,就是流不出来,见了鬼了。

  这个该死的余淮。

  No.54

  后来还是慢慢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下课了,完成了催眠工作的历史老师夹着包离开,余淮也早就不在座位上了。不过面前趴着一张纸条。

  “我不认为我错了,刚才苍天在上我可没惹你——不过我勉为其难道个歉,别哭啦”

  重点是,他用红笔给“苍天在上”和“勉为其难”下面画了加粗横线。

  我横看竖看,两张纸条连在一起看,终于还是笑了。

  这个家伙。

  然而就在他走进门,我对他绽放了一脸赦免的微笑的时候,他瞄了我一眼,突然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半个班级都回头朝我们看。

  然后我就看到简单一口水喷出来,连韩叙都罕见地弯起了嘴角。

  β屁颠屁颠地递过来一面镜子。

  我睡觉的时候趴在了中午用来包饭盒的废报纸上面,字迹清晰地印在了我的脸上,左右都有。

  加粗黑体,一看就是头版头条的残躯。

  左脸,“育龄妇女”。

  右脸,“滞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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