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白风清,水天共碧。
我倚靠在客栈房里的窗台上,窗外街道人烟渐少,建筑古色古香。一切景色都只有在电视上才看得到,至今我仍在想,或许我只是在做梦。
敲门声响起。
我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进来。”
窗外数行灯火,如烟似梦。
脚步声近了,在我身后停了下来,一双手从身后环住我的腰。
“凰弟,我们真的好久没见了。”
我的身体微微僵了僵,突然狠不下心去推开他。
我失去了我的家人,同样的,林轩凤失去了最爱的情人。不过好在他不知道我不是林宇凰,也算是一种慰藉罢。
那双手慢慢滑落在我的腰际,徘徊在小腹间。
我长长吐了一口气。
林轩凤的手再往下移的时候,我推开他的手。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真要给他做了!
林轩凤把我扳过去。
面前的人长发歪歪地挽着,流泻在肩头,眉心的美人痣闪烁着柔光,一双眼睛流过无尽柔情,没有丝毫抱怨:“怎么了,今天不想要?”
我怔了怔,勉强点头。
林轩凤笑了笑,并未生气,从腿侧抽出与青鲨帮主搏斗时使用的双剑。
这才发现,其中有一把不是剑,是刀。
刀尖弯得不很厉害,乍一看去似剑。
金色刀柄上挂着白色的羽绒,微风吹过,绒毛轻轻抖动。刀身笼罩在黑暗中,透着点月色。凛冽,尖锐,反射着银白星寒的光。
“你总抱怨拿刀太粗鲁,我叫京师的名铁匠韦一昴替你锻造了这把刀,这个总不难看了?”林轩凤轻轻抚摸着那刀的边缘,“我给它起了个适合你的名字,凰羽。”
我接过那把刀,尴尬地笑了笑。
“我连武功都全部忘干净了。”
林轩凤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没事,反正你武功也不高,从头开始吧。我教你。”
我假怒道:“喂喂,过分了啊。”
林轩凤又温柔地笑了,抽出另一把剑。
铿的一声,剑光在月夜下闪出了一道冰寒的光芒。与凰羽一样的花纹,一样的颜色,甚至挂着一样的白羽。
林轩凤柔声道:“这柄剑叫凤翎。”
我看着那柄剑,暗自出神。
他将剑装了回去,取下刀鞘,别在了我的腰际:“你不记得我不要紧,什么都可以重来。只要你看到这把刀,就会想起我的,对不对?”
凤翎剑,凰羽刀。
看着这两把刀,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
一个年轻男子在江湖上混得如鱼得水,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回到一个小破村子,为的是什么。或许我真的偏激了。就算是同性恋,他们都是真心相爱的。
真希望能早日离开,还他们幸福。
林轩凤往窗外看了看:“想不想出去玩?”
“去哪里?”
“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
我不怀好意地笑:“这可是你说的。”
烟花之地,青楼临道傍,纱窗绮幔暗闻香青楼女子丰腴的身体。竹叶青酒的浓香远远飘来,恍若天籁的琴弦声依稀可闻。
楚馆云闲,秦楼月冷,动是离人愁思。
牌上写着三个大字:牡丹楼。
林轩凤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挑挑眉:“你说了我去哪你都跟着的。”
他咬住嘴唇不说话,微微发恼地看向了别处。
“你想反悔?好,我们回去。”
他赌气似地吐了一口气:“去就去。我没去过,到时候丢人了你别怪我。”
牡丹楼里一片欢歌笑语,男女同席,履舄交错,杯盘狼藉。
玳瑁筵飞觥走斝,瑞气氤氲。
一个年轻艺妓走了过来。手持孔雀羽扇,面涂粉色胭脂,身材略瘦,额头微宽,身上飘出一缕清淡花香,见了我们,礼数一笑。
“二位公子,第一次来么?”
“姑娘,叫你们老鸨出来一下。”
她笑道:“我是老鸨。今天我们的第一红牌华月可是在场的,要见见么?”
…………
和我想象的老鸨有所出入。
不过,第一红牌,华月。芳年有华月,想来定是位国色天香的妙龄女子。
我的眼睛闪闪发亮:“要~~~要~~~”
老鸨道:“华月正在二楼碧音阁楼里,迎芳,带公子上去。”
我给林轩凤使了个眼色,叫他买单。
林轩凤的脸色难看到跟吞了蟑螂似的。
我随着丫鬟上了二楼,便见“碧音阁”三字。
我以前还没嫖过娼呢,这下和个绝世佳丽待一块,还真是让人紧张得浑身发抖。站在门口深深呼吸一次,轻推开了门。
正准备唤一声“华月姑娘”,却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隔了好一会才出来。
这时,一个淡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请问公子有何贵干?”
夜凉如水,春寒料峭。
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公子披着寒衣坐在外走廊的转角处。摆在他面前是把七弦古琴,仰天叹了口气,双手轻挥,“铮”的一声起了个音,一首短曲便流了出来。
我欠身道:“我是来找华月姑娘的。”
他微启红唇,表情清淡恍若柔和月色:“华月姑娘没有,华月少爷倒是有一个。”
不好的预感来了。
“公子的意思是……?”
“我就是华月。”
我瞠目结舌地打量着这柔弱公子。
这……莫非他是女人?
“进来吧。”他抱着古琴,径直走入了碧音阁。柔白月色中,水灵的眼睛格外明亮。想了一会,打算给他说清楚了我的性取向再出来。
方进门,华月公子就站在窗旁,神态柔和如水,平淡地念着一首酸到骨子里的词:
梦回楚馆雨云空。相思春暮,愁满绿芜中。
华月见我进来,慢悠悠地脱去寒衣,坐在床旁,一副不温不冷的模样:“这位公子想要华月如何伺候?听歌,赏舞,吟诗,诵词,还是直接开始?”
我愣住。
这家青楼的人还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华月见我不语,颇鄙夷地瞥了我一眼,直接宽衣解带,轻衣松垮垮地滑落在手肘。
我急忙道:“别,别,别……”
还没说完,就呆住了。
他的左肩上有一个月牙型的刺青。
我凝神看着那刺青,浑然未觉华月正勾着我的脖子,整个人往我身上贴。
华月比我矮些,踮起脚,咬了咬我的耳垂。
“公子太没情趣了。我都脱成这个样子,你竟然还不主动……”那声音软得似把人投入陈年老酒中,泡醉了再拿起来晒,软得失了骨。
于是我的鸡皮疙瘩集体起立。
果然,我不是玩男人的料。
砰!砰!门上两声连踢,门板倒地,差点连房檐都拽下来。我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对门前的人大加赞叹:“好功夫!”
林轩凤赫然站在门口,脸色难看到极点。
但是我看了看我和华月的姿势,石化了。隔了好一会儿,我才我眨眨眼,窘迫笑道:“那个,此事颇有争议,待回去再……不对,你怎么出现得这么及时?听墙根,你害不害臊的!”
“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
林轩凤愤恨地走到我的面前,一下打开我们俩,一双兔子眼,凶得却像母大虫:“以前你天天发梦说有个紫眸美男在看你,现在又换成他!你这骨子里就是个嗜男色的主儿,你骗谁呢你?”
林轩凤像个被相公抛弃的小娘子,狂奔出门。
而我,被他的话震住了。
紫眸美男?
莫非这个年代就有隐形眼镜了?还是彩片的。
但是,小林子也不容易,虽然听马大头说他是在上面,但我觉得他肯定总给林宇凰欺负,才会累积这么多怨气。为防他想不开,本少爷决定对他温柔点了。
我立刻抛开怀里的华月,跟着冲了出去。
二楼的护栏上,一个瘦长的影子。
华月美则美,还是像女人了些。若挑美男,林轩凤的外貌是没得挑的。皮肤雪白,桃花美目,乌发飘逸,缠丝飞舞,连我看了都禁不住神往一番。他要到了同志圈,定是个抢手货。
不过,现在似乎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这孩子想自杀,我得阻止。
“轩凤同……咳咳,轩凤哥,你别想不开,冷静,要冷静。来,把手给我。”我往前走了一步,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试图说服他。
但是,他跳了。
You jump,I jump。
这就是陪老妈看多了肥皂剧的恶果——我竟然跟着他跳了!
还没来得及惨叫,人就稳妥地站在了地上。
灵魂换了,身体未换,林宇凰的轻功在关键的时候发挥了它的能动性!我正在感动自己已经正式进入武侠世界的时候,林轩凤那家伙竟然只剩了一个点儿。
爬起来,跟着冲过去,发现要追他实在太难。
那人类的跑步速度,估计刘翔见了都得自卑。
幽蓝浓雾。
悬崖山脚。
风摇树叶沙沙响,夏日虫鸣吱吱声。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林轩凤呼吸平稳,截然独立于石壁一侧。我伸展四肢,好容易憋出一句话:“大哥,下次不要这样,有话好好说啊。”
林轩凤断然道:“没什么好说的。”
我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林轩凤,我想给你说个件事。其实我是……”
林轩凤把头别了过去,干脆利落:“不。”
这小王八羔子!
我按捺住想要扁他一顿的冲动,走到他的面前,颇有耐心地说服他:“可能你听了以后不会原谅我,但我没法再瞒下去了。”
“不听。”
他转过身去,捂住耳朵。
“喂,别不讲理……”
“就是不听!!”
臭小子终于爆发了,干脆一下将我推在墙上!
我被重重撞在冰冷尖锐的石壁上,背上的皮肤被割裂,我吃痛哼了一声,抬头,却猛然对上了林轩凤阴鸷的目光,瞬间难以动弹。
“凰弟,你不会变心的……”声音带着三分无奈,七分苍凉。
整个人霎时被震住了。
林轩凤按在我身旁的手收紧,抱住我的腰,一凑过来,轻易地就碰上了我的唇。唇上和手上的动作同时加重,我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我的心咯噔一下,俩字:完了。
我给个男人亲了。
我连忙把头别过去,才躲开了他,大叫道:“别玩了!”
林轩凤用力捏住我的下颌,把我的头硬生生地扭了过去,又吻了上来。
“大、大大哥,林大大哥,你做甚么,你,你你,别别,我不喜欢男……唔,不要,唔,救命啊,唔唔……唔嗯……嗯…………”
…………
……
起先是时轻时重地吻。
到后来他的舌头滑了进来,我连哼的声音都发不出来,被迫与他缠绵。
我的心又咯噔一下,仨字:全完了。
我给个男的吻了不说,还是舌吻。
老妈,我对不起你。
老爸,我对不起你。
不让我们早恋的地中海班主任,我对不起你。
我一直发誓要娶的滨崎步,我对不起你。
迄今,我的初牵、初摸、初抱、初亲、初吻,全都献给个男的了。
回到客栈,入桶沐浴。雾气蒸腾,心情尤为浮躁。
窗外月蒙胧。
绿竹动清风,层轩静华月。
华月。
猛然想起六美图的事,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一阵风吹来,寒毛竖起。裹了张浴巾上擦下擦,跳出木桶,裹上浴巾,开门。
开门,凝固。
林轩凤正站在门口,双颊微红。
我指着他,手指还不停抖啊抖,浴巾险些落地:“你~~~”
林轩凤往前走了一步,把门关上。
“轩凤哥,有事找我?”我抱着双臂,把胸前袒露的地方遮了去。但是觉得刻意隐瞒反倒不大好,于是又把手放了下来。
林轩凤有些别扭地别过头去。
“今天的事,对不起。我不该勉强你。”
“好说好说。”
其实这孩子也是个懂礼貌的。我挥挥爪子,心情大好。于是放开了坐在床上,翘了二郎腿,用浴巾在头上乱擦。
“你头发这么好,不要乱揉。我帮你。”
林轩凤坐到我的身边,接过我手中的浴巾,轻柔擦拭我的头发,擦了一会,顺便挑上一绺,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我就觉得和林轩凤这么相处着,忒别扭。
“那个,你能不能换个称呼?”
“那,小凰。好不好?”
“行,总比‘皇帝’好。”
林轩凤没再说话,只目光散涣地看着我的眼睛,然后慢慢往下移——此时此刻,他色迷迷的视线中,只剩下了林宇凰修长雪白的大腿。
我还没来得及遮掩,林轩凤就一点足尖,轻盈地将我压在床上。
细长的指尖轻轻划过腿根。
“不要玩了。”
我推了他一把,他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唰的一声,刮掉了我仅剩的亵服,启唇含住我的乳尖,双手握住我的分身。这个标准同性恋的身体自然就被点爆了。
最重要的是,有个地方在燃烧。
没错。
就是纯零号才会用来性交的那个地方。
我已经快崩溃了,身体被调教得那么敏感,他们做过的次数怕是比我看过的A片还多!于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咬牙,大吼一声:“不要闹了!!我要说六美图的事!!”
林轩凤抬起被情欲浸染的眼,又想凑过来堵我的嘴。
我按住他的嘴。
“我在华月身上看到了月牙刺青。”
“哦,继续。”
“那是师父的命令,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用力推开他,往墙边挤了挤。
“以前都是你对我说不要理师父的话,现在怎么这么乖了?”林轩凤轻轻勾住了我的腰,我又被拉回他的身上。
“不开玩笑了,我是认真说的。”
“我也是认真说的。”林轩凤用自己的身体在我身上摩擦,喘气连连,“我们一起走吧,不要回去了。找个只有我们两的地方,安静过一辈子。”
“不好。”非常坚定。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的手拿开。”
林轩凤顿了顿,眯眼看着我,最后丢下一句话,愤愤离开:“我不知道你一天在想什么,明明可以互相快活的事,非要自己来做。”
次日清晨,两个人心照不宣一语不发来到了牡丹楼。
刚进去,老鸨就开始赶人,说没人一大早逛妓院的。还说有个公子哥甩了一堆钱包华月一天,华月没空。我愣不爽,直冲上楼,赶到碧音阁门前。
我一头撞进去,华月和那个客人一起惊讶回头。
可最惊讶的人是我。
一把长剑架在华月的脖子上,那客人短暂惊愕过后,立即变成了雕像脸。
深邃五官,绛红轻衣。
褐色杏子眼,眼尾处一只蝴蝶刺青,翩然舞起,幽蓝如冰。
手指细长,关节明显,剑柄下吊着两只青玉坠子,亦是蝴蝶形状。玉石极薄,悬空晃悠,栩栩如生,闪烁透亮,实属宝玉之佳品。
林轩凤也跟着进来了。
我正准备和他研究这个红彤彤的人,他竟露出了比我还惊愕的神情——
“敢问……阁下可是花遗剑?”
那男子冷冷道:“你们也是来找‘六美’的?”
林轩凤点头,我摇头。
只是,花遗剑。
“啊,花遗剑,我知道了,就是那个七杀……噢,痛痛痛痛……”林轩凤狠狠捏我的胳膊,我痛得几乎晕过去。
花遗剑道:“这人是我先选上的。”
我阴笑道:“小蝴蝶,做人要厚道。咱们华月已经许了少爷我,你怎么能和我抢呢。”林轩凤错愕地扫了花遗剑的眼角,恍然大悟。
花遗剑根本没理我,只对华月道:“华月公子,失礼了。”
华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花遗剑长剑一挑,华月肩上月牙型的刺青露了出来。
我走到他身边,笑眯眯地说:“小蝴蝶,相忘于江湖,何不相濡以沫。干脆与我们同行罢。”
花遗剑渐渐松开手,面露喜色。
“好一句‘相忘于江湖,何不相濡以沫’!”
我的脸被他吹大了,忍不住继续道:“再说,我大哥的武功独步天下,天下独步。有他保护,你绝对死不了。”说完,拍拍林轩凤的肩。
林轩凤立刻推了推我的手。
“独步天下?” 花遗剑的目光瞬间冰冷,“你大哥是重莲?”
我眨眨眼,眉开眼笑。
“莲?好名儿,定是倾国美女。可惜我大哥不叫莲,叫凤。他呢,是中原武林第一美人,只要是他走过的地方,都会飘出馥郁花香,哪个男人见了他,自成断袖,哪个女人见了他,终生不嫁!他的武功高到可以单挑群雄……”
话还没说完,花遗剑的剑哗地指向我——
“说!你和重莲是什么关系!”
我一抖,往后跳了一步:“我不认识重莲,我~~我是随便说着玩的~~”
花遗剑面色阴沉:“你说的那个人,除了重莲,不可能有第二人能做得到。快说,重莲是你什么人?他现在在何处?!”
苍天,我不过随便说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轩凤急忙抱拳道:“花大侠,在下林轩凤。宇凰是在下的表弟,他年纪尚轻,喜欢胡乱吹捧,并无恶意希望花大侠放他一条生路。”
花什么?花大侠?!
大侠不都该是生着大胡子,威风凛凛,一身灰衣,披烂披风,肌肉发达,背着把破旧的古铜重剑的么。就他这样?脸上剑上全是蝴蝶,细皮嫩肉,而立未至。就连那剑都不合格,那么细那么新,还发银光,哪是大侠用的。
花遗剑猛然抬起头:“你是林轩凤?”
林轩凤道:“是。”
花遗剑的表情缓和些了:“原来是灵剑山庄的人。”
林轩凤依然道:“是。”
我走到花遗剑身边,习惯性地把手往他肩膀上一搭:“那啥,小蝴蝶,既然你们都认识,就和我们一起吧。”
花遗剑把我的手甩开了。
我挂了个空,正待发作,老鸨杀进来了。
“花公子,真不好意思,我没拦得住他们。”
花遗剑道:“没事,你把他们请出去,我有事要和华月说。”
老鸨看了一眼林轩凤,摇了摇羽毛扇。,径直走到我身边:“公子,你们行行好赶快离开罢,就是嫖娼也要讲个江湖规矩么。”
想打发我,没这么容易。
我阴险一笑,拉过老鸨的手,一下将她推到了花遗剑身上!
老鸨惨叫一声,花遗剑举剑的手立刻松了下来。我拉住华月的手就往外面冲,一面冲一面大喊:“林轩凤,傻小子,快逃啊,还在那里发愣!”
花遗剑跟着冲上来。
“站住!”
你叫我站我就站,那我多没面子。
拉着华月跑下楼,加速,加速,惊起鸳鸯无数。
刚才跑出牡丹楼,一个红色的身影跟着跃下。
花遗剑截然站于驿道一旁,衣领上,火红绒毛被风吹得轻颤。
锋利的长剑指向了我——
“把人交出来。”
你叫我交我就交,那我多没面子。
“快交出来!”
我的手一抖,险些松手。华月倒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他还真自甘成为奖品。我颤声道:“是我和轩凤哥先发现他的,你这人好不讲理。”
花遗剑冷冷道:“你出来和我打,谁赢谁得人。”
“归什么,又不是抢媳妇。”
“那我直接杀了你。”
“你……”
林轩凤一急,只有上前冒险说:“花大侠武功已是登峰造极,且以淡薄名利出名,为何要去争夺《莲翼》?”
花遗剑道:“花某非取《莲翼》不可。两个一起上吧。”
我冲上去,握住林轩凤送我的凰羽刀:“这是你说的啊,轩凤哥,咱们上!”
林轩凤连忙按住了我的手,小声道:“别,打不过的。”
“我们两个都打不过他一个?!”
林轩凤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我陷入了沉思中。
有了!
我走过去,笑眯眯地说:“花大侠,既然我们合起来都打不过你,干脆和我们一起吧。一起找六美,等薛红告诉我们《莲翼》的消息,就分道扬镳。”
花遗剑不语。
我想了想,又退了一步:“其实呢,我对《莲翼》是没一点兴趣的。”
花遗剑道:“笑话,那找六美做甚么?”
我悄悄在花遗剑耳边低声道:“因为啊,我那凤师兄……是个断袖。他对六美感兴趣,我只有陪他一起了。你看看他看华月的眼神,多暧昧啊。”
林轩凤,你一定不要怪我,我也是顾大局么。
花遗剑皱眉。
“怎么我看林轩凤都没什么兴趣,就你在抢。”
“他害羞,不好意思说出来,实际心里想得不得了。”
花遗剑沉默了许久,终于上当了。
我眼睛微微一眯,想起了百催花给的那几个瓶子。
到时候我先把你给……再把你给……再在你身上补一脚!看你怎么和我抢!
开始还洋洋自得,回了客栈,才知道自己犯了何等大错,后悔莫及。
花遗剑,现年二十七岁。
中原武林四大美男子之一,素喜红衣,眼角一只蓝蝶刺青。所使宝剑名为绀阿,剑柄处有两块蝴蝶玉坠。其剑法轻盈飘逸,如落梅舞蝶。
故人们替他起了一个称号。
蝴蝶公子。
装束和称号虽然形似风流剑客,实际性格却是沉默寡言。下手冷酷,招招果决无情。所以花遗剑还有一个与其称号大相径庭的外号。
斩情剑。
花遗剑每逢换季就会杀一个人。
那个人一定是在做了无良之事,且不知悔改的大恶人,从他在上次英雄大会上夺取桂冠的时候就没有间断过一次。
因此,江湖上的许多正派人士都对花遗剑赞不绝口。
有人说,他是继重莲后江湖上最强的人。也有人说,花遗剑的仗义只是伪装出来的。更有许多人都已经不顾年辈,称他一声“花大侠”。
而花遗剑对此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似乎他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事。继续练他的剑,做他的独行侠。
我才知道自己招惹了个不好惹的人。
我把一只脚往床上一搭,手撑在膝盖上:“那怎么办?我都已经叫他同行了……”
林轩凤道:“我怎么知道。”
啧啧,不高兴了。一二三,转移话题:“小凤,花遗剑是中原武林的四个美男子之一,那另外三个是谁?”
林轩凤道:“‘酒惠圣人’桓雅文,‘毒公子’天涯……”
“不对呀,这才两个,还有一个呢。”
他的脸竟又红了。
我戏谑道:“小轩凤,还有一个是你吧?”
他没回答我的话:“没大没小,叫我轩凤哥。”
我倏地跳下床去,跑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小脸,弓下身去看着他:“小样儿不错,可是四大美男之一啊,迷倒了多少美女,介绍几个来认识认识。”
荧黄的烛光摇曳,照得他的面孔有若傅粉。林轩凤这小子就是好看,早睡早起,一天三餐规律用膳,不挑食,重保健,皮肤好得跟娘儿们似的。
他抬眼凝视着我,那眼神,温柔得连骨头都要酥掉了。
我又忍不住抖了一下,拔腿就跑。
刚跨出去一步,就被他拽回来,不偏不倚,刚好坐他腿上。
“救命啊,杀人啦,强——”
林轩凤立刻用手把我的嘴给捂住了。
“你住烂动藕句在介里咬舌自既……奉开藕……奉开啊!”
他靠过来小声道:“嘘,不要吵,乖乖听话。”
我白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他果然老实把我放开了。
我一下弹了起来,抖抖衣裳:“对了,你说花遗剑是英雄大会第一了?”
林轩凤点点头。
我说:“那重莲又是谁,武功比花遗剑还高?”
林轩凤道:“没有人的武功比他高。”
我砰地一拍桌:“这么厉害?”
林轩凤道:“因为他就是《莲翼》的主人。只要练了《莲翼》的人,都将是天下第一。”
一听到“天下第一”这四字,我是激动得热血沸腾。
原来《莲翼》并不是一本秘籍,而是两本秘籍的合称。其中一本叫做《莲神九式》,为招式加心法合集。另一本叫做《芙蓉心经》,内功心法,相较精纯些,却不及莲神广阔。重莲练的是《莲神九式》,另外一本已经不知落到了何处。
莲莲莲,全是莲。
大男人练的武功竟然叫这么女气的名字。
慢着,莲?那重莲会不会就是……
我只知道想女人去了,可在梦中告诉我寻找条件的那个人并没有说手持秘籍的人是美女,只说了是美人。
我一击掌:“对了,重莲的相貌如何?”
林轩凤道:“冠世美人。”
我说:“他既然拥有如此美貌,为何他不是四大美男之一?”
林轩凤道:“他的容貌普天之下无人能及,自然不可与别人并驾齐驱。”
我歪嘴笑了笑:“比你还美?”
林轩凤道:“我没见过他,但那是肯定的事。据说只要是他经过的地方,都会飘出繁花清香。只要见过他的人,都会当场愣住。那短短的一瞬间他已杀死那个盯着他不放的人,所以到最后人们都不知道他杀人的武器究竟是武器还是容貌了。”
一听此言,我彻底栽倒。
原来这世界上真有这种人存在!
不过,冠世美人,武功还是天下第一,不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么?
可惜是男人,真可惜。
林轩凤道:“我也只是听说。这么多年来没人见过他。”
我说:“那他去了何处?”
林轩凤道:“无人知晓。”
我凝重地看着林轩凤道:“轩凤哥,你一定要帮我。我要找到重莲才行。”
林轩凤皱了皱眉:“你找他做甚么。”
我说:“反正我一定要找他。”
林轩凤没有说话,门却忽然被推开了。
花遗剑站在门口,脸色严肃得可怕:“林宇凰,你白天不是说,林轩凤要找六美么,怎么现在变成你想要了?”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为何这些高人们都这么爱听墙根?
我蹙眉看了他几眼。
“喂,你怎么偷听别人讲话的啊。”
言犹未毕,一道银光唰地一声在我眼前划过!冰冷的剑锋就这么抵在了我的咽喉。我怔住,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花遗剑用力一划的场面。鲜血四溅,身首异处。
我吞了吞口水,脸都白了。
林轩凤连忙站起身道:“花大侠,别,他年纪小,不懂事。”
剑锋尖锐,锋芒凛寒。
花遗剑冷冷地看着我。
“他撒谎。”
林轩凤的双眼就一直盯着花遗剑的剑锋,头上冒出了涔涔细汗:“他从小没爹没娘,一直都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会有这种坏习惯也是我这个当兄长的没教好。反正他对花大侠也没有任何威胁,请大侠放了他。”
花遗剑半晌不说话。
眼尾处的蝴蝶刺青幽蓝似冰。
隔了好一会,他才将手收了回去:“我已经叫华月回去找薛红了。说找到他的名字是林轩凤。我守约,希望你们不要做出违约的事。”
林轩凤一脸喜色:“谢谢花大侠。”
花遗剑冷哼一声,将剑装回去,转身离开了。
一阵风卷来,门轰然被关上。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
林轩凤走到我身边,轻声道:“小凰,你没事吧?”
我茫然地摇摇头。
林轩凤轻轻晃了晃我的肩膀:“你是怎么了,以前你从来都不会把难过憋在心里的。”
我不耐烦道:“你能不能让我静一静。”
林轩凤怔了一怔,开门走了出去。
我走到桌台前,将蜡烛熄灭。
月光下,淡黄铜镜仍在反射着昏光。
除此之外,一片漆黑。
次日清晨,客栈内寥寥无人。
面前三只馒头,一笼灌汤包,一笼花卷,三碗稀饭。
拿竹箸夹了馒头,放在嘴里,食不知味。林轩凤担心地看了我好几次,夹了一个花卷放在我的碗中:“小凰,多吃点,你这几天都瘦了。”
宁静的客栈里,面食撕裂时的声音轻响。
花遗剑吃了一口包子,喝了些稀饭,细嚼慢咽,眼角的蝴蝶也跟着轻轻摆动。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花遗剑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手中的东西,放下了碗筷:“我们现在去重火境。”
我低声问:“什么是重火境?”
花遗剑原本正从包裹里拿东西,听我这么一问,愣了似的看着我。
林轩凤道:“即是重火宫的所在。重莲是重火宫宫主。”
我惊愕地抬起头看着花遗剑。
花遗剑道:“你别弄错了,我们是去重火境附近,不是去找重莲。也没人能找得到他。”说罢,从包裹里拿出六美图。
他指了指图纸上的那个剪刀,又指了指那个圆形。
“燕镜岛的两位岛主,崔燕,崔镜。”
我不解地看着那张图。
崔燕,崔镜。
燕子,镜子。
……是我理解错误。
林轩凤默默点头,端起稀饭,轻轻拨了拨,凉了一会儿,舀起一勺,靠在了我的唇边。
我浑身微微一震。
“你做甚么。”
“喂你。”
“无聊,我自己有手。”
我拨开他的手,勺中的稀饭泼到了他的手上。他拿了一张手帕,轻轻擦拭了去,手背上红了一块。我有些愧疚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他委屈地在我面前晃了晃手。
“你看,都红了。笨笨。”
“大清早的,你不要恶心我好不好。”
花遗剑抬起头看着我们,摇了摇头,又继续看图。
林轩凤完全无视花遗剑:“小凰终于恢复正常了。”
温柔地说着这么奇怪的话,估计这世界上除了林轩凤没第二人了。
花遗剑收起六美图。
“赶快走吧。从这里到重火境要好几个月。”
好几个月?我的模拟试卷还有十多套都没动,这几个月我可以做多少道题啊。原本好些的心情又给林轩凤和这“好几个月”打败了。
几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在路上竟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发生,我开始后悔和“花大侠”一起前行了。路上跳出来让我们诸灭的人一个都没有,倒是有不少人来“认亲”。
“看你的装束……你是不是‘蝴蝶公子’?”
“花大侠,感谢你为民除害!”
“我知道你的,四大美男子之一,林轩凤,对不对?”
诸如此类。
是谁写的武侠小说,行走一段路就要杀一段路,风风火火,来去匆匆?
几个月下来,凰羽刀都要生锈了。
直到抵达重火境,才遇到了些我所“期待”的事。
不过不是我惩恶除奸,是别人除我。
重火境位处于登封县,地远偏僻,人烟稀少,中岳外方山山脚。
到了登封,我们投宿了一家客栈,计划次日前往燕镜岛。
三更天。
我悄悄披上衣服,走出房间。
经过林轩凤住的客房时,小心翼翼地在窗纸上戳了个洞。里面已经是一片漆黑,隐约可以看到床上的人背对着门,睡得正熟。长发落在枕头上,一道月光洒来,雪白的亵服衬着青丝,黝黑发亮。
我忍不住笑了笑,轻手轻脚离开了。
客栈一楼。
掌柜的还在油灯旁算账,见我来了,微微一惊:“客官,这么晚了还没睡。”
我穿好衣服,把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
“你知道重火境在哪么。”
掌柜的惊道:“您要去重火境?万万不可啊。”
我说:“为什么?我有急事。”
掌柜道:“外方山附近都是重火境领域,出了客栈往北走就是了。虽然重火宫平时安静得诡异,但是你要贸然闯入,是会出人命的!”
我笑:“谢谢,我不会乱来的。”
说罢就朝他挥挥手,跑了出去。
借着月光,我总算是看到了高耸入云的外方山。
山上松柏浓郁葱茏,巍然挺立。
我飞速朝山脚跑去,周围的小屋建筑慢慢稀少,直抵达了一个紫藤林,一片雾绡烟縠。估计是一个迷阵,还不能随便乱闯。
正打算往回走,突然听到树林里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一支白光突飞而来——
有东西直击中了我的小腿!
我惨叫一声,立刻跪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小腿肚子蜷缩在地,瑟瑟发抖。
渐渐的,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紫藤林里走了出来。
那人蓄着刚及背心的长发,一身青绿色衣裳,面容清癯,唇红齿白,桃花脸,绿鬓朱颜柳叶眉。我还在感叹是个美男子,冰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来者何人。”
我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我,我只是路过此地而已……”
那男子还是冷冰冰的模样:“既然如此,我留你一条性命。赶快离开此地。”
我点点头,连忙站起身,小腿一软,又倒下。
那人扫了我一眼,愣把我看出一身鸡皮疙瘩。我强忍住痛苦,又一次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开了。真是时运不济!
回去的时候走路慢了许多。
于是留心到了一棵树。
那树被紫藤缠绕着,形状怪异,歪歪扭扭的。
我下意识朝前走了几步,靠进了去看,那树竟刚好挡住了一条羊肠小道。只是小路窄得简直不能过人。若是一个魁梧彪悍的大汉来,肯定没法进去。
可是我刚好能挤进去。
嘿嘿,说不定里面会有什么绝世秘宝呢。或者说什么仙女突然降临,传授我一套绝世武功,自此雄霸天下什么的。
虽然知道都是妄想,但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朝里面走去。
我一路往上爬,越走越艰辛,道路窄得简直没法装人,唯有侧身走。道路踩上去松松软软,定是有人刻意打理过的。
想来这密道是女子或是小孩弄的。
走了一段,道路忽然又变宽敞了。
渐渐的,听到沙沙树叶声,哗哗水流声。
一个小凉亭,一潭荷花池。
荷花池上波光粼粼。
月影落下。
池子里映出一个圆盘银色倒影,池水荡漾,碧绿浮萍左右摇摆。大朵大朵血色红莲绚烂绽放,染上了月色的白。
花瓣晶莹剔透,光华流转。
那凉亭中坐了四个女子。
站在凉亭中间的少女约莫笄年,身着素蓝衣裳,水蓝绸缎绾成的发纂上,一支金蝶发钗。她神采飞扬地对其中一名女子说:“水镜姐姐,我带了点吃的来。”
“先放在这里。”
被称为水镜的女子身穿紫棠色丝绒衫,容貌端庄,颇有巾帼之气。右边的那名女子穿了一身火红色的衣裳,却看不到正面。
水镜道:“海棠,东西带了么。”
“带了。”
海棠站起身,拿出了手中的包裹。手如青葱,腰若柳絮,肤似凝脂。长发顺着肩膀滑落。月色下,碧蓝耳坠子闪闪发亮。
莫非老天真让我遇到了仙女?
果然女人还是比男人要好看的。
我完全陶醉在海棠的美貌中,一个男子的声音却将我拉回了现实:“你们把衣物放这里,几个先回去吧。”只是听着那男子的声音,我竟然就忘记了要去看海棠。
那几个女子应声退下。
我往前迈了一步,想看看那人是个什么样。
此时,一道巨大无比的力量将我拉了过去——
我一个趔趄,重重跌倒在了地上!
我痛苦地趴在地上,未留意到一个人已经走到我的面前。
一双紫色的靴子。
镶嵌秃鹫羽绒,银色凤凰刺绣。
我慢慢抬起头。
一个身材瘦高的男子站在我的面前,脸上蒙着一层淡青色的面纱,此时正垂下头看着我。一双细长的眼睛。瞳孔竟是幽远的深紫色。
我连忙站起身,竟然忘记了腿伤,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
媚眼如丝。
整颗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着一样,阵阵紧缩。
我忍不住用手压住了自己的胸口。
和他比起来,华月简直成了瞎子。仅仅只是一双眼睛,就让人七魂六魄都散了去,倘若他再生得一副绝世容颜,怕是要祸国殃民了。
不过看样子不可能了。
隔着面纱,却依旧看得家他脸上的奇怪图腾。
血红色,像是泼墨一般爬在他的脸上。
不管是什么人,长了这种东西都会奇丑无比。他有意要遮掩,恐怕是不希望别人看到。如果他会武功,林轩凤就可以替我买棺材了。
不管怎么说,我是凶多吉少。
“你是怎么进来的?”
出奇的,他的声音温柔又清脆,不带一丝杀气。
我飞速想着该如何回答他。明明已经紧张到浑身发抖,眼睛却一直没从他身上移开过。他似乎也被别人看习惯了,未感不适。
“算了。”他轻轻说道,“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我都不会取你性命。”
没想到这里竟有大好人!
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但是,要留下你的双手和舌头,免得你泄露出去。”
声音轻柔如水。
平淡得就好像说的是“你要留下你的一根头发”。
他慢慢朝我走了两步,紫靴与地面摩擦出噌噌的声音,紫色眸子中没有一丝涟漪。一缕睡莲的清香四处飘溢,几乎让我迷失了神智。
男人身上竟然有香味,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他也不像男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高和高挺的鼻梁,我还真的没法认出他的性别。那么媚气的一双眼睛,那么柔软的声音,那么妩媚的动作……
其实我讨厌娘娘腔,加个副词,很。
这人中性化得忒恐怖,可我非但不觉得讨厌,还不由自主地想要看他。
吭!腰间的凰羽刀就被他拔了出来。
我往前迈了一步:“做什么?还给我!”
他轻轻抚摸着凰羽刀锋利的刀身,紫眸闪过一丝妖异瑰丽的光芒:“百炼钢为身,纯黄金为柄,白鹭羽为饰。长安第一名铁匠韦一昴所锻造。是不是?”
“这位仁兄,你也太神了吧,看一看就看得出来?我是不清楚,这是我朋友送我的。”
“你朋友待你真好。”
他的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
晚风鼓得淡青面纱微微震颤,纱边被扬起了一个角,几乎可以看到他颜色稍淡,形状却极为好看的唇。清远的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身上。细长的眼睛玲珑剔透,眼角微扬,令我想起了传说天山上的千年雪狐。
随时都可以将人的魂魄勾去。
他把刀放在了我的手上。
“自己来。不用我亲自动手了吧。”
我不由一抖,这才想起刚才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把自己小命都忘了!
“我~~~我砍不掉。”
他的又开始乱放电了。
我指了指那把刀,吞了口唾沫。
“我用一只手砍掉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又用哪只手去砍?”
“好。那我帮你。”
他轻笑着,伸出手来握住我的刀。我惊愕地发现他细长的手上也长满了红色的花纹,只是在这样的光线下看得不大清楚。
我连忙抽回自己的刀。
“你说了叫我自己来,现在又想反悔了?”
他挑眉看着我。
“你若是能自己解决,还需要我来帮你么。”
他将自己胸前的头发拨弄到了背后。
发丝松滑,取了双鬓的两绺系在脑后,额前落下了些许碎发。
及腰的长发。
我晃了晃脑袋,把目光从他头发上挪开,微笑道:“人,说话是不可以不讲理的。”
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笑得比太阳还要灿烂:“你明明叫我自己来,我答应了你。但是你说你动手,我就不愿意了。你要勉强我,你就是在出尔反尔。”
他微微一笑:“那你直接割喉自尽罢。”
“我只答应你砍掉自己的手和舌头,自尽可没有答应,你也说了不杀我。”
“那你想怎样。”
“当然是放掉我了。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答应别人做事不超过一件。等下次你抓到我的时候,你若叫我自尽,我百分百自尽给你看。”
“说了这么多,你无非就是不想死。”
我扁扁嘴:“有人会想死么。”
他侧过脸,轻笑出声。
白玉般的鼻梁将轻纱高高拱起,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右耳上两颗耳钉,银白莲花,红玉镶嵌花蕊。皎洁银葩下,花蕊散发着明红流光"奇-_-書--*--网-QISuu.cOm",莲花花瓣闪烁着冰寒的芒彩。
“我要想取你性命,你的尸体早就凉透了。”
紫色的凝眸恍若柔风甘雨。
我一时激动得无以复加,欢呼道:“大美人,你真好!”
此言一出,身上两个地方同时剧痛!
一处是我的腿上。
我真是笨蛋,竟然忘掉了腿上受了伤。
一处是我的脸上。
他竟然甩了我一个耳光。
因为这一锅贴,我猛地摔在了地上。因为摔跤,地上的碎石子又在我身上割裂了不知几个口子。我捂着自己的右脸,火辣辣的疼。
我勉强站起身,勃然大怒。
“你这人怎么这么蛮横不讲理!我叫你美人你居然打我!”
啪!
我又一次重重跌在了地上。
这一次是左脸。
这两耳光简直扇得我头昏眼花,我是站也站不起来了。我捂着自己的双颊,不知死活地说:“真是变态,暴力狂!喂,你要打继续打,打好了我再站起来。”
他漠然道:“你若是不胡说,我会打你么。”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
“好了我不说你了。你是丑八怪,可以了吧!”
说完这句话,我里立刻就把脸捂住。
他只冷哼一声。
“随你怎么说。”
我说他是美人,他就打我耳光。我说他变态暴力狂,丑八怪,他就默认。这人的脑子莫非出问题了?别人越骂他越开心?受虐狂?
“这位公子,美人是赞美之词,你懂么。”
我把脸捂得更严实了,冒死说出这句话。
可是久久都没人回答。
我小心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空空如也。
吃力地回到客栈,蹑手蹑脚地走上了楼梯,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吱嘎。走进去,靠在门上,长叹一口气。
“呼……”
“你去哪里了。”
我猛地抬起头——
林轩凤正坐在我的床上。
鉴于以前撒谎过多,此时说着亦脸不红心不跳:“当然是茅厕啦。”
林轩凤站起身,慢慢朝我走过来,头发披散,睡眼惺忪:“当然是去茅厕?去茅厕用得着把枕头挪到被窝里么。”
我看了看自己的床,心想这下惨了。
我拽紧了衣角,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方法——
“其实刚才有个女飞贼跑过来要抢我的东西。呃,我怕把客栈给弄翻了,然后就把她打了出去。她穷追不舍,我就拿出你送我的刀,和她搏斗了一场。”
林轩凤面无表情地点头。
“后来我胜利了,她跑掉了,可惜她戴着面纱,我什么都看不到。否则我都报官了。哎,我还夸她是美人来着,结果她还打我,你看我脸都红了。”
一边说还一边把脸凑过去给他看。
“一边一巴掌,痛死我了。还丢暗器来杀我,我腿都受伤了。”
看他老不说话,我也急了,埋下头去想啊想。
林轩凤冷笑道:“编好了没有。”
“别吵,我还在编。”
我胆战心惊地抬起头,正巧碰上了他冰冷的目光,吓得冷汗直流,声音发颤:“轩……轩凤哥……我……我那个……”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不勉强你。”
林轩凤却捧起了我的脸,手指在我的脸颊上轻轻抚过。
“真的红了……疼吗?”
我眨眨眼,用力摇头。
他靠过来,一点一点吻着我被那变态打红的脸。灼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擦着我脸颊,柔软的唇几乎要融到我发烫的皮肤中去。
晨曦的光华仿佛一瞬间凝聚在他的脸上。
美人痣绛如枫红。
“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我会永远保护你。”
软软的声音在我耳边悄然响起。
一时我竟忘了反抗。
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画面。
青山如诗,溪水如画。
两岸碧草绿,迎春花绽放。五颜六色的鹅卵石,溪水拍击,哗哗作响。小鱼在清澈见底的溪水中露了一个尾巴,瞬间消失。
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岸边。
长发如云,笑若春风。
眉间的美人痣仿佛一颗宝石,明媚耀眼。
清脆的声音在青山绿水间呼喊着——
“轩凤哥,轩凤哥!”
“过来,给你看个东西。”少年转过头,微微一笑,柔软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你看,那里有几只青蛙。”
“青蛙有什么好看的?”
“不,仔细看。三只叠在一块的。大青蛙背着小青蛙,小青蛙又背着小小青蛙……”
“啊,真的呢,好好玩哦。”
“那只大青蛙就是师父,小青蛙就是我,小小青蛙会是谁呢。”
“轩凤哥你这笨蛋,你要当青蛙你当,我可不当。”
“所以,无论激流如何汹涌,我们都不会被拆开,会永远保护着彼此。”
我用力将林轩凤推开,有些着急地说:“你出去,你赶快出去。”
林轩凤完全没弄清楚状况。
“快啊,别待在这里了。”一边说一边将他推到了门外。
林轩凤道:“等等,我先帮你把腿伤包扎了。”
我一下关上房门,竭力忍住小腿上的剧痛,倒在了床上。
如果我没有猜错,刚才的记忆应该是林宇凰的。
为何他的记忆还会存在?身体是他的,记忆也是他的……如果他经过的事我都统统想起了,那我就不再是我自己!
那将会比死亡还要可怕。
那不是死,是消失。凭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恐慌地抓住了被褥。
我一定要赶快找到《莲翼》,一定。
翌日一早,太阳当头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变成炸药包。
太阳真可把我烤成七分熟的人排,我那狗脾气一爆发,把林轩凤拖了吼一顿。花遗剑装老成,拐弯抹角骂我鸡屁股里掏蛋。林轩凤说我年纪轻,性子急很正常。我撇着嘴角朝他们一笑,真想喊他一声爷爷。一路隔着河岸看去,眼前劈电似的一亮,心情从地狱奔驰到天堂。
乖乖,燕镜岛上全是树桠子,老子有救了!
河岸旁,一渔夫,一渔船。渔夫坐着船,斗笠摇得像风扇。
花遗剑踢着标准正步,到船夫旁,威风凛凛一拱手:“吾等正欲前往燕镜岛,请问阁下可否助载一程?”我一听这话,险些胆汁都笑喷出来,半晌总算忍住,转过忍笑。
渔夫还算买他的帐:“可以是可以,不过传说那岛上闹妖怪。”
花遗剑气势霎时又高了一截:“妖怪何妨?诸灭之!”
渔夫笑道:“那是只虎妖,小伙子筋骨不大,口气不小。”
老头子摆明了不甩花遗剑,林轩凤还自讨苦吃,踏着标准模特步,也跟着过去,声音柔得跟抽了骨似的:“前辈,事关重大,这忙您务必得帮。”于是乎,从腰间掏了几个银子,放在船家手中。
显然老家伙吃林轩凤这一套,摆摆手:“一分不收。”
林轩凤还未开口谢恩,那渔夫又道:“呵,留着买钱纸罢。”
我燃烧了一个早上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扭着霹雳步冲去吼道:“你这老头说话怎么这样的?”
渔夫俩眼儿一翻,鼻孔正对大太阳:“不乐意找别家去!”
这会子好了。林轩凤和花遗剑一起回头看着我,前者担忧后者怒。姑奶奶爷爷的,我忍!憋屈着道歉,腹诽腹诽再腹诽。那渔夫拽得下巴都要正对太阳了,收绳子,踩住船头:“上去吧。”
花遗剑轻轻一跃,大麻雀似的,跳到船上。
渔夫抚掌道:“好身手。”
花遗剑只微笑一下,坐在船尾靠右侧。
林轩凤爪子一挥,牵住我的手,欲扶我上去。姑奶奶爷爷的,大花姑娘要牵我,我肯定变成了林弟弟,身子一软倒过去。但是换了这小子,我,我还是自己来好了。
刚挣脱他跳上船,船身立刻剧烈摇摆。
我跟着摇,不倒翁似的,一边发出无规则的叫声:“哇……哇……”
林轩凤变成花蝴蝶,轻盈一飞,跳到我身边,伸手抱住我的腰,温温柔柔一句话蹦出:“小心点。”我禁不住一抖。这大热天的,竟会冒虚汗。
渔夫拿草帽闪闪风,颇老成的来一句:“小伙子年轻气盛,呵。”
我的脸顿时烫到可以烧鸡。
船夫将绳子盘在船头,把船橹撑起来,用力在水中一荡,整只船哗啦一声,烧了屁股似的冲出去。我一个不防,险些塔墩,肚子一挺,像孕妇。一时形象也顾不上,抓住林轩凤的衣角,咆哮一声。林轩凤又趁机把他凰弟弟的油揩光,腰杆子上尻子上,几把摸下去。
船夫划着船,笑得不像好人:“几位公子若是想去游玩,可真找错了地方。”
花遗剑一腿跨在船板上,双目远视装深沉。
还是小林子有礼貌,微笑回答:“不是。”
我在船尾的中间,翘着二郎腿腿,扯了衣领扇风,使出吃奶的力气,呼哧呼哧叫了老半天,还是没点效果:“哎,热死了热死了,热死了热死了。”
林轩凤坐到我身边,拿出手帕,在我脸上轻轻擦拭。
我抓过他的手帕,在脸上蹭:“谢啦。”
船夫笑道:“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几位是师徒关系么。”
我把领子解开,用手掸掸袖子,擦着汗,随口就接道:“错错错。三人行,必有奸情。”
诡异的宁静。
我的手动作被六条视线戳得一木,不由停下来。但是咱的眼,怎的都不敢抬起来。只好转过头,将手心摊平,放在眉毛上,对着灿烂的阳光,行了个少先队队礼。
船就一直这么晃悠着去了。
林轩凤不时拿张小帕替我擦汗,活像个小媳妇。
及岸后。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我对着树草叹息道:“这小破岛上会有人住?去。”
没人鸟我。
我扯了一根小草,含在嘴里,流氓似地嚼几口,又吐出来,一丝血腥味在口中化开。我伸手擦擦自己的嘴,红的水。最近真的是时运不济,小草都长牙了。
正准备往前继续走,一个未知物体挡在我的面前。
未知物体是林轩凤的头。
我给他震住,刚想退步,才发现为时已晚。面前一黑,林轩凤刷子似的睫毛,独有的味道离我不及一寸远。我刚想感叹你像娘儿们,就有软软的,湿热的东西在我的唇上卷了一圈。
我连续眨了几次眼睛,我茫然。
林轩凤满眼笑意地看着我,又闭眼靠过来,狠狠在的唇上匝了一下,才满意地在自己嘴唇上有卷了一圈,笑得就像偷吃到小羊羔的老狼羔……呸呸呸,什么破比喻!
砰砰!砰砰!砰砰!
不用怀疑,这个抽巨鼓的声音,是我的心跳声。
第二次,第二次!
我到底要和他纠缠到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我正准备吊到林轩凤身上,在他小脸上抽几丫巴儿,却看到一团白色的东西,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奔过来。短短的一刹那,我终于看清那玩意。黑斑白绒。
我靠,我遇到白大虫了!
我一耳光拍在林轩凤脸上,吼道:“林轩凤,你这丑婆子土木八,格老子的滚蛋!”他娘的,抽得我太爽了!一边叫爽一边冲到他背后,准备来个人虎大屠杀。
刚对上那大虫,我就退缩了。他娘的,怎么没人告诉我这蹩脚爱物儿这么大!估计林轩凤是给我的耳光拍傻了,或是存心想报复我,还捂着脸站原地不动呢。
就在转眼即逝的一瞬间,一道银光闪过——
“嗷——”
猛虎惨烈的叫声满林回荡。
鲜血溅开,白额虎徒然倒地,身上插了一把细长的剑。绀阿。
花遗剑跃到白额虎身边,抽出剑。鲜血汩汩流出,染红雪白的虎毛。他又从怀中拿出一张班丝布,擦拭剑身上的血液,动作细致,如同呵护深爱的女子:“性命重要,还是谈情说爱重要。”不是疑问句,所以听去特做作。
林轩凤这才看到地上的虎尸,非但未注意花遗剑,看我的眼神比方才还暧昧。姑奶奶爷爷的,他也太善良了点,这就高兴到四脚爬地了。林轩凤,刚我抽你,拜托你稍微记仇些好不好?
林轩凤朝我走两步,估计想以身相许了。
我伸出手来用力扇风:“天气好热,待会儿回去打桶水沐浴。”
不过多时,一帮子人从林子里头出来,带头一前一后,前者外貌剑眉飞扬,眼黑唇淡,长发及肩,俱挽于脑后;左耳戴黑色耳环,精致细小;身披黑裘领大衣,皮肤略显棕色。后者身着淡青长衫,脸颊颇窄,头发蓬松,散落腰际;蝴蝶髻,细黑发针;手腕处一串细绳,青黑交错;锁骨似倒扣的碗儿,无限消魂。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
花遗剑低声道:“前面是崔燕,后面是崔镜。”
林轩凤点头,我摸摸下巴道:“崔燕穿得很多,一定练过抗炎功。”花遗剑看了我一眼,叹气,大步迈去。林轩凤捂着嘴轻轻一笑,笑得比崔镜的锁骨还销魂。
崔燕手中的剑翻了几转,放入弟子手中,转而朝我们微微一笑:“在下崔燕,这位是我的弟弟崔镜。花大侠和林公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崔镜把玩一绺长发,抬眼挑衅地看着我们。
崔燕用手腕捅了捅崔镜:“小镜,你在做甚么,还不赶快打个招呼。”
崔镜不满道:“他们杀了我的雪雪。”
花遗剑扫了一眼地上的猛虎,拱手道:“花某不知此虎乃二位所饲养,实在对不住。”
崔镜冷哼一声。
崔燕尴尬一笑:“三位请随我来。”
跟着催燕走了一截路。
前方出现了一个窑洞,走进去,里面空气变得凉爽。
穿过窑洞,另一头竟是一座巨大的宅院。
装潢瑰丽,神似阆苑琼楼。
渐渐有流水冲浪的声音。
我说:“燕子岛主,你这儿可有瀑布?怎么水声这么大。”
听我这么叫,他似乎也没有生气,只道:“瀑布没有,倒是有个小小的飞泉,楼后便是飞岩涧,你们可以前去游玩。”
我点点头,对着花遗剑笑道:“这位大哥肯定是没兴趣的了。”
花遗剑没说话。
林轩凤道:“怎么说。”
“花大侠唯一嗜好便是练剑,我们跟他待一块这么久了,他除了吃饭睡觉上茅厕沐浴练剑,还做过甚么事。”
林轩凤道:“小凰,这是人家的爱好。”
看到他那副模样就好玩。
又不好教训我,又不能得罪花遗剑。
花遗剑只淡淡扫了一眼林轩凤,还是没有说话。
当晚我们就在燕镜岛住了下来。
燕镜岛上的人都挺好客,只是谁也没提起六美图的事。
罢了。
这里景色秀丽,空气凉爽。
就当是在这里度假也好。
只是很快又想起了林宇凰回忆的事。
我决计不可再耽搁一分一秒。
晚膳前,日入时分。
我一个人溜到了后院。
花花草草,奇香扑鼻。
五彩蛱蝶满院飞舞,扑翅撩乱。
这两兄弟也是好玩,大老爷们儿竟喜欢这些东西,还真是给别人当男宠的料。
我四处溜达了一圈,打算绕到岩石后去看飞泉。
忽然听到一个人在叫我的名字。
这人竟不是林轩凤。
而是那只花蝴蝶。
“哟,小蝴蝶。”
我停了脚步,朝岩石上坐去,对他吹了个口哨。
花遗剑皱了皱眉,似乎很不喜欢这个称呼:“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奇Qisuu.com书]林轩凤呢?”
我又吹了个口哨:“哟,蝴蝶不练剑,跑来问我师兄的事了。难得。”
花遗剑道:“你别以为我和你们一样。”
我说:“哦?什么一样。”
嘴巴上是这么说,心里有些不乐意了。
我该怎么说你好,林大公子,你害我都被人家误会成断袖了。
花遗剑道:“没事,我走了。”
我连忙叫住他:“喂喂喂,小蝴蝶,回来。”
他转过头看着我。
我说:“你来这里就是问一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的?”
花遗剑沉默了半晌,道:“你为何想要夺取《莲翼》。”
好直接。
直接得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想了好一会,才慢慢说道:“因为我想要回到一个地方。”
花遗剑道:“回乱葬村么。”
我愕然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从乱葬村出来的?”
花遗剑道:“想查这个还不容易么。”
这小子,跟我玩阴的。
“不,我不是想回乱葬村。”我把脚从岩石上放了下来,“一个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我就是从那里来的。”
花遗剑道:“你要回去,和《莲翼》有什么关系。”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可能是《莲翼》。只要拿到手,我就可以回去。”
花遗剑道:“这么说,你不用将它交出去了?”
我点点头。
花遗剑沉思了一会,说:“好,如果我拿到手了,我可以先给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有奸情。”
花遗剑又一次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讶,直看着我。
我尴尬地笑了笑:“当我没说。花大侠拿《莲翼》又是为了什么?”
花遗剑道:“别这么叫。”
我说:“我改叫……嗯,花大哥好不好?”
花遗剑想了想:“好。”
我说:“那花大哥想拿《莲翼》,是想要练么。”
花遗剑不说话了。
我见他如此勉强,随意笑道:“我只是好奇而已,不便说就不要说了。”
他还是没说话。
我试探地问:“呃……你生气了?”
许久,他才低声道:“不,我只是想毁了它。”
哦。
我大概明白了。
花遗剑是名满江湖的大侠,而《莲翼》是至尊邪功。
他要毁掉《莲翼》,也算是为民除害吧。
既然如此,我和他之间就再无矛盾。
离《莲翼》越来越近了。
可是那个与“梅”有关的人又在何处。
距离回去那一天……漫漫无期。
过了会花遗剑离开了,我又到处转著玩。
经过一间锻铁房,听见里面穿来火烧柴的劈啪声。
第六感告诉我里面肯定有名堂。
我往後退一步,仔细倾听。
没隔多久那劈啪声被火烫入柔软东西的“嗤嗤”声代替了。
紧接著的就是一个人竭力压抑住的惨叫声。
“大哥,你别这样,会痛死的。”
仔细听来,那声音又细又软的,是崔镜。
接下来就是崔燕的声音:“我们不能回到那个臭婆娘身边……妈的,花遗剑都找上门来,说是什麽大侠,实际还不是贪图武功秘籍!”
他们究竟在做甚麽……
但是我已经能确定一件事了。
崔燕和崔镜就是六美之一。
我急匆匆地跑了开去。
刚到我的房间门口,就有一个童子走过来说:“林二公子,饭菜备好了,大岛主和二岛主半个时辰後就到。”
我点点头。
见他走远了,我立马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打开包裹,拿了里面红瓶子。
半个时辰後。
看著满桌的珍馐美馔,我很没用地吞了吞口水。
崔燕坐在桌旁,一脸笑意:“三位请用膳。”
用筷子指了指说上的一盘菜,道:“这东西是我命下属在後山里面抓来的。栖息於山谷溪水中,叫声似婴儿啼,很美味。”
崔镜双手抱著胳膊,闷哼一声。
还在生花遗剑的气。
崔燕叱道:“小镜,闹够了没有。”
崔镜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花遗剑有些窘迫地说:“燕岛主,我还没见过这种动物,叫什麽名字。”
这刚好也是我想问的。
那玩意看上去挺怪异的,似乎是两栖动物。
头和躯干扁平,尾侧扁。四肢短,前肢四指,後肢五趾。
害我都不敢吃了。
崔燕道:“是大鲵。这玩意不是很值钱,满山谷都是,但是味道确实很好,所以才拿来招待各位。”
我觉得头有点晕。
那是娃娃鱼。
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你们把它当饭吃!
就没点环保意识的!
但是愤懑了好一会,才想起崔燕说的话。
满山谷都是。
我忘了这是古代,很多在我们那个年代已经灭绝的生物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
到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抱著一只白臀叶猴回去。
然後我的眼前忽然浮现了一排印有毛公公头像的粉红纸张。
“小凰,你怎麽了?”
林轩凤的声音把我拖回了现实,竟敢阻止我挣钱。
我横了他一眼:“干嘛?我没怎麽呀。”
“没,只是你刚才的表情扭曲得好可怕。”林轩凤担心地看著我,夹了几片大鲵肉放在我的碗中,“吃点菜吧。”
我忽然想起他白天还强吻我的事。
我把筷子一放:“不要。”
崔镜一脸怒容地说:“林二公子是嫌弃我们这的菜不好是麽。”
崔燕道:“小镜,不要再说了。”说是这麽说,眼中也有不满。
我连忙解释道:“不是啊,二位岛主不要弄错了,我……我是和我师兄闹别扭呢,不是你们这儿的菜不好吃。”
这两兄弟怎麽这麽难哄。
薛红啊薛红,我有点同情你了。
崔燕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敬三位一杯,可好?”
端了酒壶,往自己的杯中倒酒。我说:“燕子岛主,你的手怎麽受伤了?”
崔燕看了看自己的手,笑道:“不碍事,就是破了点皮。”
破了点皮,就包得跟个粽子似的,也就只有你崔燕干得出来。
崔燕转了转壶盖,又将我们的酒杯斟满了,再扯扯崔镜的衣服。
崔镜不满地站了起来。
花遗剑站起身,举杯,一饮而尽。
林轩凤也站了起来,品了一口,细细咽了下去。
崔镜妖娆一笑,浅尝辄止。
崔燕也准备一口干了酒。
邦!
我猛地将酒杯往桌上一放,豪爽大吼一声:“燕子岛主!好酒量,老子喜欢你!咱两--喝!”
那一瞬间。
我变成了焦点。
这几个人又把我当白痴看了。
呆了许久,崔燕才轻笑道:“还未喝酒,林二公子就说在下酒量好,抬举崔燕了。在下自当奉陪。”
林轩凤也跟著笑了:“小凰,还没喝酒你就已经醉了?”
我翻白眼,不理他。
转而对崔燕道:“只是宇凰有个不情之请。”
崔燕道:“请说。”
我说:“我喝你那杯大的,你喝我这杯小的。”
崔燕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林二公子,人家会说我以大欺小的。”
我爽朗一笑:“没有关系!我喜欢喝多的。”
崔燕犹疑道:“这……”
“其实我是喜欢岛主的酒杯,很精美,岛主可借我一看?”
崔燕皱皱眉,有些疑惑地将酒杯放在了我手中。
我轻轻抚摸著杯口,低声道:“嗯,实属佳品,还给你,谢谢。”
然後又递给他。
崔燕更是一脸莫名。
我端起酒杯,把一杯酒全倒在了口中。
将酒杯倒扣了一下。
崔燕也仰头将酒喝了干净。
林轩凤用手戳了戳我的脸,柔声道:“小傻瓜,为何不吞下去?含个泡儿很好玩麽。”
口中的酒都给他戳出来了。
这小子尽坏事!
我扑的一声把酒喷了出来,顺便喷了林轩凤一身。
我扯了林轩凤的袖子擦了擦嘴,顺便把手上的酒也擦在了他身上:“这酒实在太难喝了,燕子岛主,你们这里的东西都不好吃,酒也不好喝。”
林轩凤的身上全被弄湿,眨了眨眼睛,异常无辜地看著我。
崔燕那黑脸都给我气白了:“你……你……”
我学著他的口气道:“我我我我你的头呀。”
林轩凤突然拽住我的手,身子轻轻晃了晃:“小凰,我的头有些晕,想回去歇息了。”
我看了看花遗剑,他也变成了一张白纸脸。
敢情这里是在玩变脸大赛呢。
崔燕冷笑道:“你们走不出去了。”
我反握住林轩凤的手,带著哭腔喊道:“凤葛格!你怎麽了?难道你被这些阴险歹毒之徒下了蒙汗药?”
林轩凤用手指轻轻按了按额头,摆摆手,已然说不出话来。
崔燕嘲讽道:“林宇凰,你没喝我知道,但是以你的身手,还别想打过我!”
“你居然害我的凤葛格!”我假装用袖子蹭蹭眼睛。
“真是讨厌!早知道我就不用师父的极品蒙汗药来招待你了!”
崔燕的眼睛一下瞪得跟牛似的。
他也学林轩凤,用手轻轻扶了扶脑袋,摇了摇,倒地。
百催花什麽人,他的蒙汗药是你们那点破药能比的麽。
“大哥,你不要怪我。”我晃到他面前,踢了踢他的脚。
崔燕已经接近昏迷状况,依旧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你是怎麽发现的。”
我蹲下身去,一下扯了他手上的白布条。
他惨叫一声,真是惨不忍睹,烫得皮都落下来了。
我轻轻用手指碰了碰他的皮肤,他又惨叫一声。
“你手上的刺青就是小剪刀吧。”
他不说话。
我从桌上拿过那个酒壶,把盖子揭开了,往里面一看。
嘿,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从小看武侠片多了,这点小伎俩还瞒不了我。
我把那酒壶放到崔燕面前晃了晃,崔燕又有气无力地问了一次:“你怎麽知道的?”
酒壶中间是被一片玻璃隔成两半的。一半是醇酒,一半加了迷魂药。
手稍微拨动一下,酒壶的内部就会旋转180度。
开始他是用醇酒给自己倒。
给我们倒的时候,就换成了迷魂酒。
只是他大概不会想到我在“欣赏”他的酒杯时,顺便抹了蒙汗药在杯口上。
我轻笑了一下,推了推他的额头。
他毫不迟疑,倒下去。
这孩子真是的,已经那麽困了还要硬撑。
站起身,甩甩腿。
花遗剑和林轩凤两个已经睡熟了。
接下来对付另外一个。
崔镜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估计还没反应过来。
孩子啊,年纪还是太小了。
刚才我弄你哥哥的时候你就该搬个花瓶什麽的砸了我才对。
我笑眯眯走到他身边。
我还没说话,他就抢先说了:“不用你说,我和哥会回去。”
我说:“怎麽这麽容易就答应了?你们不是死命挣扎麽。”
崔镜道:“我是想回去的。”
我摸摸他滑滑的头发,却被他避开了。
我也没在意,嘿嘿笑道:“小镜子,不错,听话。你哥哥不喜欢薛红,叫他和她好好说,老躲是躲不掉的。”
崔镜睥睨道:“你又如何知道我哥喜不喜欢薛红。”
我说:“他不是想逃麽。”
崔镜道不屑地看了我半晌。
“那是因为他不满意薛红收了第六个男宠。”
…………
哦。原来薛红还不是那种逼良为娼的恶妇。
小两口吵架,我就不多管了。
“那第六个男宠叫甚麽名字?”
趁机摸鱼。
他看看倒在地上的林轩凤和花遗剑,又送了我一个白眼:“你以为我会告诉你麽。把你两个同伴带走。尤其是那个姓花的。”
花遗剑你遭殃了,惹了个爱养老虎的。
崔镜又拿了一个黄色的纸包放在我手中:“解药只有一包了,你们今天暂时在这里住著吧。”
说完就背了崔燕走进主人房了。
我把药包打开,白色的粉末。简称白粉。给花遗剑吃了。
小蝴蝶,你看对你多好,我都没给师兄就给你了。
我走到林轩凤身边,蹲下来,捏了捏他的脸。
啧啧,太瘦,拉起来就一层皮,摸著都没手感。还好小样的皮肤挺好,再捏捏。
林轩凤在睡梦中都在皱眉。
都告诉他好多次,不要做亏心事,看吧,做噩梦了。
小蝴蝶一会就醒了。
坐起来,懵懂地看著我们:“怎麽回事?”
我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你们被迷晕了。那两个人就是六美之一。先不说这个,我师兄还在昏迷呢,先背他走了。”
于是站起身,将林轩凤背了起来。
好沉。
看去瘦得像根葱,竟然这麽重。
花遗剑站起来道:“林轩凤……他还好吧?”
我说:“好,好!别管这麽多啦,我背他回去了。你也去睡吧。”
花遗剑点点头,瞬间消失。真乃奇人也。
背著那小子走路,就跟随时都要断气似的。真不是件容易事儿。
小破岛看去挺小,实际大得惊人,林轩凤的房间离这里还有十万八千里啊。
好不容易折腾到了後院,实在走不动了。
想起那边有个飞岩涧,干脆去看看。
及至飞岩涧,便峥嵘倚空翠壁,潺湲漱玉飞泉。舞绡曳练,霏微散满一谷。
星光朦胧,月色明亮,将那倾泻而下的飞泉映成一条银色的长带。
漆夜看去,更是如飞珠溅玉,赏心悦目。
泉水旁有个很大的岩石,石上略微沾了些水渍。
脱了外套,铺在巨石上,让林轩凤躺於其上。我捧了些清凉的泉水,喝了一口。爽。又捞了一些,轻轻扑打在林轩凤的脸上。
忙完後,无聊得踢了踢路上的石子。
蹲下身扯了一根草,左看右看,没锯齿。
放在水中搅了搅,含在嘴里,自己幻想着成为黑社会老大的样子。
没一会,臭小子终於醒了。
缓缓坐起身,睡眼迷蒙地看著我。
“小凰……这是在何处?”飞泉哗哗的声音几乎将他的声音淹没。
他看我嘴里含那草,一下给我扯了出来。
妈的,没出血都给他弄出血了!
我哀号一声,捧了水就往嘴上泼去。
林轩凤大概看出来是他弄的了,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是啊,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不小心地伸出了手,再不小心把我嘴扯破。
见我不说话,他又小声说道:“小凰,莫要生我的气了。”
“回去睡觉。我是背不动你才带你来这里的。”
“那你呢?”
他坐到了我身边,用袖子轻轻擦了擦我的嘴角。
我往旁边躲去:“老子要在这里玩!”
林轩凤道:“小凰,你现在好粗鲁……”
瞧他那副娘样!
我浑身就像用麻绳在抽拉!
终于忍不住了,大吼一声:“废话,老子不是你的娘儿们凰弟,粗鲁有什麽不对了!”
林轩凤一下就给懵了。
水灵灵的桃花眼一下变得比天上的月亮还明亮。
我就知道他会是这副反应。
他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小凰,你不开心见到我,我不出现在你面前就是,别再说那些胡话了。”
说完作势要走。
我一把拽住他的手:“慢着。”
林轩凤转过头,紧紧咬住嘴唇,有些幽怨地看着我。
见他那样,我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你走吧。”
林轩凤走过来,一下揽我入怀。
这人有完没完!
我不满地推了推他的胸口。
动弹不得。
我正准备破口大骂,却听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你不像以前那样撒娇了,天天看着你却不能碰你,你叫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浑身突然像失力了般松懈下来。
他的确很喜欢这个身体的主人。
可我不是。
我也曾经喜欢过人,我懂那种感觉。
明明是曾经深爱的人,明明无数次拥抱过,亲吻过。
但是她有一天告诉你她喜欢上了别的男人。
从此,不可以再碰她,只能这么远远地看着她。
从此,再多的喜欢都只也都成了回忆。
我知道这种感觉,从来都知道。
所以此时看着林轩凤,不再觉得他惹人烦。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只是他喜欢的人还有可能会回来。
而我喜欢的,早已消失在苍茫人海。
我现在已经忘了她的模样了。
或许真正的我正在一点一点被吞噬。
没有再挣扎,只是淡淡地说:“林轩凤,我想对你说一件事,你不要再逃避。”
林轩凤似乎已经泄气了,放开我,默默点了点头。
我轻叹了一口气,一鼓作气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确不是林宇凰,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这里之前,曾做了一个梦,那个梦里的人告诉我只要我找到两样东西就可以离开,等我走了,林宇凰大概就会回来。”
林轩凤半晌没有说话。
我又补充了一句:“真正的林宇凰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林轩凤茫然地摇摇头:“怎么可能,这……这怎么可能?”
我说:“你想想林宇凰,再想想我。一个人就是故意要掩饰,很多小动作都改不掉的。我和他有很多共同之处么。”
林轩凤想了想,又摇头。
我笑道:“你现在明白了?”
他眼神模糊地看着我:“那你是谁?”
我说:“现在我也不知道了。我想得起林宇凰小时候的一些事,又忘掉了自己原来的一些事。可能总有一天你喜欢的人会回来。”
他说:“那你呢?”
我故作轻松地笑:“可能就这样没了。”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没了?那是什么意思?”
我说:“消失吧。”
他说:“你不怕?”
我说:“不怕,找到那两个东西,我就可以回去。如果这不是一场梦。”
他闭上眼睛,隔了好久才长叹一声:“我还是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你让我回去好生想想。”
我笑了笑,朝他挥了挥手。
他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我看着那飞落而下的泉水,水中被月色照影着的倒影。
无数水珠溅落,影子在池中歪歪扭扭,摇摆晃荡,震出一道道波纹。
那明明是我的脸,可又不是我。
自从那一日从重火境离开,我就忘掉了很多事。
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我不怕……呵。我会不怕吗?
恐慌,寂寞,害怕……甚至无助。
只是,怕有什么用。
怕了,我就能回去么。
这时候我谁都不能靠,只能靠自己;谁也不能救我,只有我能救自己。
我从地上又扯了一根小草,含在嘴里。
嚼了半晌,吐了出去。
林轩凤那臭小子,硬是把我嘴皮又扯破了。
到现在都还痛。
好评,请回访我的拙作
我的作品《海东青之翼》已全新集录发布,希望得到各位前辈的回访支持,多谢!已赞
作品很不错,已好评,欢迎回访给个好评
佳作!已赞!我的《同行》,欢迎支持!
回忆啊
刚看到
🐂
你什么时候写的
介绍内容有点狗屎,不过洗一次嘛,不错,加油!!
介绍内容有点狗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