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贞洁被怀疑

  在疼痛的折磨下,流霜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回忆。她几乎以为这些回忆是正在发生的现实。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不是早就忘记了吗?为何还会回忆起来,这么清晰,就像发生在昨日一般。

  为何还要回忆这些?

  流霜甩了甩头,想要甩去这些回忆,但是少年危急跳崖,少年破水而出,少年冷漠的声音,少年凄楚的梦话,少年幽寒的双眸,包括,少年双唇的柔软和清冷,却固执地在流霜脑中纠缠着,盘旋着不去。

  蓦然,少年的脸变成百里寒俊美冷酷的脸,他冰冷无情的话音在耳边响起:“终其一生,本王都不会爱上你。本王更不会碰你,你只是一个摆设。纵然是父皇赐婚,若是本王寻到心仪的那位女子,这王妃的位子,还是她的——”

  是他错,又不是她错,为何要这么冷酷无情地对她。只因一招错,满盘皆是输,与他是如此,与她,又何尝不是呢?

  泪从眸中涌了出来,或许是病痛的折磨,此刻的流霜格外脆弱。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怕的剧痛和寒意缓缓退去,回忆消失,脑中也渐渐清明起来。

  那一次相救,虽然用去了“相思泪”,令流霜的寒毒无法根除。虽然今夜,他毫不留情地遗弃了她。但,她都不后悔出手救他,永不后悔。

  因为,她是一个医者。

  纵是他无情地对待她,她永远也不会告诉他,她便是七年前救他的那位少年。因为,她救他,是出于医者父母心的德行,不求他的回报。若是他知道了此事,因感恩而报答她,她反而会觉得自己卑劣。

  流霜倚在床榻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喘息着。

  “好点了吗?”红藕问道,用手帕擦去了流霜额上的冷汗和脸颊上的泪水。

  “嗯,”有气无力的回答从流霜苍白的唇间逸出,“我浑身无力,让我歇息一会!”

  虽然只是微弱的回答,红藕总算是放了心,知道小姐又熬过了一劫,绷紧的神经一松,红藕趴在流霜身上,放纵地哭了起来。

  流霜轻轻地拍着红藕的背,无力地说道:“没事了,红藕,你放心,我死不了的。”

  “小姐,以前寒毒发作,你从未流泪,这次——你竟流泪了。而且,这次疼得时间比较长,红藕真怕——”红藕哽咽着,眸中又盈满了泪。

  流霜脆弱地笑了笑,轻声道:“傻丫头,我是医者啊,我的病我心里清楚,死不了的,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其实,流霜自己心里也没底,这一次发作疼得不仅时间长,而且来的很迅猛,发作前,竟是毫无预警。往常,发作前,总会有些预兆的。

  她不愿再想下去,道:“太累了,我要睡一会儿了!”说罢,便沉入了梦乡。

  寒毒发作的疼痛耗尽了流霜的体力和心力,这一觉流霜睡得很死,很沉,连个梦也没有。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亮了,淡淡的曙光透过窗棱射入屋内,映的室内一片朦朦胧胧的光亮。案上红烛早已熄灭,流了一碟子的烛泪。

  刚醒时有些迷糊,看到那大红的喜字,流霜才反应过来,昨日自己已经嫁了,这里已经不是自己在白府的闺房,而是瑨王府的新房。经历了一夜折磨,此刻再想起百里寒,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红藕正倚在床榻前的椅子上,坐着睡得正香。这丫头是不放心她,昨夜竟守了她一夜。流霜真是恨自己的病痛,总是让最亲的人跟着她担惊受怕。

  刚要起身,红藕便被惊醒了,揉了揉眼睛,道:“小姐,你醒了,身体可好些了?”

  流霜俏皮地笑了笑,道:“你看我有事吗?”

  红藕盯着她看了看,笑道:“除了脸色苍白些,的确是无事了。”其实她知道小姐心中苦,昨夜王爷怒气冲冲地离去,不可能无事。只是,小姐总是把难过留在心里,不愿让她忧心。

  “小姐,赶快梳洗吧,一会儿应该还要进宫请安吧!”红藕也装作无事说道,她不愿再提小姐的伤心事。

  “进宫请安?”流霜这次记起,她如今是皇家的儿媳,是应该到宫里去给皇上皇后和太后请安的。只是,她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摆设罢了,进宫请安怕是用不着了。

  梳洗完毕,流霜换了一身洁净的素衫,坐在妆台前,道:“红藕,梳一个简单的发髻便可。”

  “那怎么可以呢,红藕定要把小姐打扮的光彩照人。”说着,便用梳子梳理着流霜如瀑般的黑发。

  正在这时,房门外传来一声低婉沉静的声音:“王妃,不知可曾起身?”

  “进来吧!”流霜想,可能是伺候的小丫鬟吧。百里寒竟还为她留了丫鬟,不禁微微有些自嘲。

  却见房门开处,走进来两位中年妇人,皆是精致利索的宫装,神色高傲肃穆。看装扮,竟是宫里来的人。流霜心中微怔,却不知这两位宫女来此是要做什么?

  那两个宫女向流霜施了一礼,道:“奴婢见过王妃。奴婢是奉太后之命来取喜帕的。”

  取喜帕?

  流霜的心咯噔一下,这才记起婚前,娘亲曾特意嘱咐过,洞房之夜,是有一条验明贞洁的白色喜帕的。次日,会有婆婆派人来取,瑨王是已故皇后所生,太后是已故皇后的姑母,如今,看来这事是由太后代劳了。

  只是,他和百里寒并未同房,喜帕定还是雪白如霜的。昨夜自己寒毒发作,竟也忘了此事。

  眼见的尾随在后的两个小宫女走到床榻前,为流霜整理锦被,大红色床榻上,露出了一块洁白如雪的白色锦帕。那白色在红色锦被的对比下,愈发白的灼眼。

  两位大宫女眸光在上面停留了一刻,再望向流霜时,神色之间便多了一丝鄙夷之色。她们叮嘱小宫女,收起喜帕,对流霜微施一礼,便要告辞而去。

  “姑姑们请慢走!”流霜唤住两位大宫女。

  事情不关她错,她虽然无愧。但,事关她的贞洁,她不能置之不理。

  “昨夜流霜病情发作,王爷他并未宿在此处。还请两位姑姑在太后面前说明此事。”

  其中一位身量较高的大宫女,道:“原是王妃发病了瑨王才气冲冲从洞房离去。此事,奴婢们会回禀太后的。”

  流霜一呆,瞬间便明了话里的意思,那意思分明是说,瑨王之所以气冲冲离开,是因为她的不贞。

  一瞬间流霜有一种有口难辩的感觉,这种事,或许是越描越黑的,遂不再言语。

  两位大宫女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带着小宫女们匆匆而去。

  流霜不知新婚不贞,要遭何种处置,更不知会引起怎样的风波。这种事情,恐怕比瑨王昨夜的和离还要令爹娘难堪吧,如今看来,只有请瑨王到太后那里解释,为自己讨清白了。

  只是不知他肯不肯,想到还要去求他,流霜便觉得头大。

  是他带给她的耻辱,却还要她去求他解释,何其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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