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太太

  她已刷完了牙。盘碟已洗净;里奇也已上床睡觉,而她丈夫则在等待。她在水龙头下冲冼牙刷,然后漱口,将水吐进洗涤槽内。她丈夫将会睡在他自己那一边的床上,双手抱着后脑勺,望着天花板。当她走进卧室时,他会看着她,似乎见她进来又惊又喜--他的妻子,而不是别人。她将脱去长袍,将它挂在椅子上,然后爬上床与他睡在一起。他就是这样,露出那副男孩子的惊奇相,再显出殷勤、略带羞怯、开心的模样。他与她做爱的欲望深沉而令他心神激荡,但又是那样纯洁无瑕,此刻正如弹簧般蜷缩在他体内。她有时会想到(情不自禁地想到)那些专售新颖小巧物品的商店,想到这些商店里出售的罐装花生;当罐头盖打开时,里面的纸蛇便立即窜将出来。她今晚不读书。

  她将牙刷插进瓷筒的小孔里。当她望着药箱上的镜子时,她一时觉着有人站在她身后。当然,她背后并没有人,只是灯光给她造成的错觉。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也就一瞬间而已),她恍惚觉着自己是个鬼,或者说,她的第二自我是个鬼,正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别胡思乱想,没那回事。她打开药箱,将牙膏放了进去。这药箱的玻璃架上放满了各种洗液、喷剂、绷带、药膏等药品;上面还有一只装了安眠药的处方药瓶。这些安眠药是新近再次装进瓶里的,几乎将药瓶填满。当然,她怀孕期间是不能服用安眠药的。

  她从架子上将这药瓶取下,对着光线往瓶里看。瓶里至少还有三十片安眠药,也许还更多些。接着,她又将药瓶放回架子上。

  可以轻轻松松过日子了,真让人开心;再也不用担忧,不用挣扎,也不会失败了,这感觉多好!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如住旅馆一般容易,就是这么简单。

  倘若晚餐的那一刻--那平衡,那小小的完美--已令你满足,倘若你决定不再需要任何东西,那结果又会怎样?

  她关上药箱门,只听这门碰到门框架时发出一声金属般坚实而铿锵的咔嗒声。此刻,她心里想着黑乎乎的药箱里的那些玻璃架和药品。她走进卧室,见丈夫正在等她。她脱去长袍。

  "嗨!"他躺在自己一边的床上,自信而柔情地招呼妻子道。

  "你生日过得愉快吗?"她问道。

  "再好不过了。"他将床单往自己一边拉了拉,好让她上床。她穿着单薄的蓝色睡衣,站在床边迟疑起来。她浑身上下似乎毫无感觉,尽管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就在这里。

  "那就好,"她道,"你过得痛快,我很高兴。""你要上床吗?"他道。

  "是的。"她答道,可仍然一动不动。此刻,她似乎变成了在空中飘荡的智力,甚至连大脑也不是,而只是一种存在,具有鬼怪般感知力的存在。是的,她暗自忖道,做鬼的感觉恐怕就是这样的。这感觉还有点像读书,不是吗?除了自觉自愿做个观察者外,不用充当任何角色,便能了解其中的人物、背景和情节,这种感觉与她此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好了,"过了一会儿,丹说道,"你要上床吗?""是的。"她道。

  远处的狗叫声传入了她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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