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逢(2)

  我也渐渐的发现,她在刻意的避开我,刻意的避开和我对视。比如她在厨房里烧水,如果我走进去,那么他就会从厨房出去,在客厅里若有所思的样子。比如我们在客厅相遇,她低着头就走开了,中午饭的时候她也是以照顾客人为由让我和豆豆先吃。

  可是原因我却不得而知。我也问过她,可是她的回答让我无言以对。

  那天早上我早起晨跑到下河边,她来打水。她穿着民国时期的那种民族衣服,没有扎进的头发底垂在背上,脸上是岁月磨难的沧桑,手上的皮肤也有些粗糙。看得出来,这些年来她所有的苦,可是她的脸上那种桀骜,至今还在我脑海里浮现。

  她远远的看着我跑过去,想要迅速打水离开。也不知道什么促使追上去,跑到她的前面,我问,“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就像一个男孩子问一个正在追求的对象以一样。很多年后想起,我实在不应该走出那一步的。

  “我为什么不躲着你?”她反问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说:“我把提水吧。”其实那个时候我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只是想帮帮她,为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甚至想过不要她的工钱,给做事,可是不要工钱我就没钱吃饭。生活的压迫,我无可奈何。

  “你离我远点了好吗?”

  “为什么?”我不解。

  “为什么?你会不知道为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告诉我好吗?我是哪里做得不对吗?哪里让你不高兴了吗?”我一直都只是想帮帮她,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哪里对不起她。

  “总之你必须离我元一点,越远越好。”她说着提着水绕过我离开了。

  对于这一切我是莫名其妙的,我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那一天我没有去店里上班,睡在床上,蒙着被子,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感觉那个房间非常的闷,闷得让我透不过气来。

  我围着小镇的河流转了几圈,还没到晚上就在桥边的面摊上吃了碗面,回去。上楼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女孩子。其实也不能叫女孩子,大概二十一二,跟我小不了多少。一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从城里来的,她朝我微微一笑就走开了。

  晚上我下楼去吃面,看见她在客厅里看书,至于看得是什么也没有看清楚,大概也不是什么正正经经的专业书。

  第二天我也没有去,依旧在小镇的桥头吃了碗面,准备回去睡觉,等第二天再去找个工作,实在找不到就离开这个小镇。

  我走进客厅,这准备上楼的时候昨天看到的那个女孩子叫住我,她说有人找我。

  “是不是搞错了呢?”我问。因为这个小镇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来找我。我一个人认识的人也没有。

  “吴克羣?”K问我。

  “不是,不是吴克俊。如果真要是吴克俊那就好了。这样的话,一切都只是我跟肖敏,吴克俊之间的关系了。”我喝了一口酒,继续说。

  那个女孩子说,来找我的是豆豆,就是柳老板的儿子。因为我没有去店里,她母亲叫她来问我怎么回事。

  “那,豆豆呢?”我问。

  “他来找你,你不在,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你回来,我就叫他回去了。”

  “哦,谢谢你啊。”说着,我上楼继续睡觉。说实话,这样闲散的生活一点也不适合我,一个人真的闲到找不到事情可做的时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所有的悲伤和寂寞都会在一瞬间充溢着你的大脑。

  我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逼着自己睡觉。梦见了肖敏,梦见了我和肖敏结婚。梦里的肖敏穿着雪白的婚纱,我们缓缓的走过教堂的红色地毯。

  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一切都处于朦胧的状态,肚里空空的,想到桥边的面摊上吃碗面。下楼的时候又想,可能一碗面吃不饱,可是我已经没有多少钱了,没办法去吃其他的,这样一边想着一边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人叫住我。

  也许人世间很多东西都是早已既定好了的,无聊的上帝就是那个背后的始作俑者。

  我回头,是刘老板。她穿着一件长衫,没有扎紧的头发遮住被岁月沧桑的脸。她定定的看着我,但是我看不出那眼神里面包含的是什么,也许是乞求,也许是怜悯,又也许是一丝新的希望。

  “什么事?”话出口后,我才意识到我不该问她这样的话的。当一个人特意的去找另外一个人,而另外一个人却问什么事情的时候,再深的感情也会难过。没等她说话,我又道歉道:“对不起。”

  “为什么?”

  她的这一问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说对不起。也许是出于怜悯,可是,这个世界还有比我可值得怜悯的人吗?也许我根本没有资格去怜悯任何人的。

  “一起,一起走走好吗?”我问。

  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人之后才说:“村东的河边有块空地。”

  她双手放在腹前,盯着头跟在我的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像个还没过门的小媳妇。

  这个镇子没有多少人,一到傍晚变没有多少行人,很多店铺都已经关门。只有那家卖糖葫芦的店还没关门,我给她买了两串糖葫芦。

  她什么话没有说就接过,微微的笑了一下,像个小女孩一样。我们又这样默默地走着,一句话也没有说说,也许我们没有任何想要畅谈的话题,又或者什么都话都不用说,这样跟在彼此的身边才是证明彼此存在最好的方式。

  走到垃圾池边时,她却把其中一串糖葫芦扔进了垃圾池。我有些疑惑,问她:“不好吃吗?”

  她的回答却让我大吃一惊,以至于心情久久的难以平复。也许我们后来的故事就是因为她的这个回答。

  她说:“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这样告诉我自己,如果有人愿意给我买两串糖葫芦,我就扔掉一个。”

  “为什么?”我又问。

  “世界上又很多东西没有办法解释,这并不是因为这些事情没有办法解释,而是听的人不会明白,所以说的人也就没有必要解释了。”她说。

  我没有说话,但是我知道她心里面想的是什么。一个人在痛苦和绝望中生活的久了,也就能够理解另外一个同样痛苦的人。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想过如果有个女生跟我求婚,我就要拒绝她,就算我很爱她,因为这样我才能感觉我被别人在乎着。

  河边果然有一块空地,油油的的绿草,周围长着依依柳树,河水静静的流淌,月光从东面的山头慢慢升起,不一会儿就散在大地上。

  我们坐在空地上,一句话也不说。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我和肖敏认识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先开口,我问:“你经常来这里吗?”

  “很想来的,但是没有来过。”她盘腿坐着低头拨弄着头发。

  “为什么?”我有些疑惑。

  “你,一直都是这么喜欢问为什么的吗啊?”她反问我。

  这一问我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我说:“对不起。”

  她又问:“你一直都这么喜欢说对不起的吗?”

  我无言以对,只好沉默。

  过了一会儿,我说:“我们找个话题说说话,好吗?我害怕这样坐着。”

  “你能跟我一起下河洗澡吗?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洗澡了。”她说。

  “洗澡?”

  “嗯。怎么不行吗?只是洗个澡,没什么的。我害怕一个人下水。”她说。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只是感觉冥冥之中另外一个人替我答应的。可算稍后,我就有些后悔了,总感觉这样做对不起肖敏。跟肖敏在一起有四年之久,我们有睡在一张床上过,但是却没有跟她一起洗过澡。我觉得我并没有真正的离开肖敏,我的灵魂还跟她在一起,我只是肉体上离开了她而已。

  她散开头发,说着就要去脱上身的衣服,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向别处。她倒很从容的说:“快点脱衣服吧,难不成你还要穿着衣服下水?”

  我哦了一声,写拖到外套,在脱掉里面的衬衣,又脱掉鞋子,裤子却怎么也脱不下去,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力量在阻止我。

  “快点吧。”她又说。

  “可是我不会游泳。”我手提着裤子,说着转过头去。看见她正在弯腰整理着衣服,她的头发披散在肩上,那胴体在月光下闪闪灵动。我的心突然一沉,那种剧烈的心跳,至今在我的大脑里挥之不去。我就像傻了一样,看着她。

  她一边整理衣服,一边上说:“河水不深,我也会游泳。”没过多久,她就把她的衣服裤子整理成四方形的小块,内衣放在上面,内裤挂在一株柳梢上。然后走到我的面前,既然说对不起。

  “没有的。”说着我脱掉了裤子,裤衩。

  河里的水凉凉的,那种清凉直入骨髓,我又想起不久前去爬小草原的时候,那条小溪里的也和这条河一样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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