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满玉和更生的到来,让赵脑壳又多了一个兄弟。他们在城里组成了新的家庭。数年后,赵脑壳和更生,还有赵世界都长大了。赵贵和谢满玉不再一个擦皮鞋,一个开缝纫店,他们合在了一起,回赵庄共同办起了一家皮鞋厂。他们把赵黑土跟杨雪花家养猪场生产的猪皮全部收到厂里,生产出了以“赵庄”命名的皮鞋。为了扩大生产规模,赵贵便把赵庄的乡亲们请到厂里,做了他们厂里的员工。那个叫何响妹的寡妇也做了厂里的员工。
说到何响妹,赵庄的人都为她感到心酸和不幸。这些年来,何响妹一直没有离开赵庄,一个人靠做农活维持生活。她要等那个坐牢的男人回来,做他的婆娘,还有给他生孩子。但是何响妹并没有等到赵功夫出狱的消息。她等来了令她心酸还有心痛的消息。
一个月前那个要下雨的下午,何响妹在赵功夫分得的庄稼地里种土豆,种到一半的时候,有人说,响妹,要下雨了,快回去,要不就来不及了。
何响妹说,没事,我种完了才回去。她继续种她的土豆。要下雨了,天阴下来很低,压得何响妹心里又慌又闷。这时,有人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响妹,响妹,你快回去,你的男人赵功夫出事了。
何响妹不相信那个人的话,她知道她的男人还要半年就出来了,现在还在坐牢,坐在牢房里是不会出事的。她于是对那个人说,你瞎说,我前天还去看过他,他好着呢。
那个人说,我没骗你,不信你回家里去看,公安局的人都在你家等你,他们说你男人越狱,被警察用枪打死了。
何响妹心里这才慌了,而且愈来愈厉害。她相信了那个人的话,便三步两步往回走。她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些戴着平顶帽的人,围在她的家门口。她顿然感到了一种来自于内心的恐慌。
赵庄的人见何响妹回来,就对公安局的人说,她就是赵功夫的女人。
公安局的人就转过身来对何响妹说,你男人赵功夫越狱,被我们开枪打死了,就在对面的那个山坡上,我们是来通知你,让你派人去把他拉回来。
何响妹哭喊着说,你们怎么要开枪打死我男人?你们打死我男人,你们也要坐牢。
公安局的说,你男人越狱,我们鸣了好几枪,他还往山上跑,我们才开了枪,结果被我们打死了。
何响妹哭得更厉害,我要你们赔我男人,我等了他四年半了,还等半年他就出来了,你们怎么用枪把他打死了呢?
全场一片沉默。何响妹继续哭,你们干脆用枪把我也打死好了,我男人死了,我活着干什么。
这时候雨“哗啦哗拉”的落了下来,打在何响妹的身上,她的屁股和胸脯就透明的露出来。可是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去欣赏何响妹的胖屁股,他们和何响妹一样为赵功夫的死感到心酸。很快,他们跟着何响妹一起哭了,倒不是因为赵功夫的死,而是因为何响妹为赵功夫等了四年半,却没有等到赵功夫出狱,赵功夫就死了,丢下何响妹孤苦零丁一个人,真是造孽啊!
赵庄的人就一边嘴里骂着,那个赵功夫活该,好好的活不干,去偷人家的东西,现在连命都没有了。然后一边用板车把赵功夫从对面的山坡上拉回来,埋葬在离赵庄差不多有一公里的石山上。赵功夫的名字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他们记住了何响妹的名字。
赵功夫被打死了,何响妹成了赵庄真正的寡妇,还有最可怜的人。何响妹悲痛了好一阵子后,决定离开赵庄。好心的赵庄人都劝她说,四年多了,你已经成了我们赵庄人,你就留下来,我们会好好照顾你。
何响妹被感动了,最终还是留下来了。只是她不用再为那个被用枪打死的男人等上四年五年,也等不回来了。不久后,赵贵跟谢满玉回赵庄开了皮鞋厂,何响妹就跟着赵庄的人,一起当上了皮鞋厂的员工。
那一年,赵脑壳已经上完了高中,他没有继续上学,他也从城里回到了赵庄。他从赵庄的人那里打听到了关于赵功夫越狱被警察用枪打死的事。现在赵功夫死了,何响妹成了最可怜的人。为此,赵脑壳为自己当年干的那件为人民服务的事,现在想起来相当后悔和内疚。从那以后,赵脑壳再也没有给人剃光头,他感觉自己应该把给人剃光头的那些时间,好好照顾一个人,那就是何响妹。
赵脑壳会常常在何响妹下了班以后,晚上的时候约何响妹去庄稼地里散步。刚开始,何响妹不答应,何响妹说,你有女朋友,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外面,你女朋友看到了会生气。
赵脑壳说,我又不是要你做我女朋友,我们只是在一起散步。
何响妹最后答应了,就跟着赵脑壳去庄稼地里散步。何响妹以前在四川老家的时候,也经常让他爸爸拉着,到油菜地里玩。而后来她被拐骗到了城里,在她还没有让那个已经被打死的男人,用钱把她从人贩子那里买去做婆娘之前,她每天只能被关在城里的一间屋子里,连城里是什么样都看不到。现在她自由了,她可以跟着赵脑壳在油菜地里走来走去。她感觉跟赵脑壳在一起有一种相当美好的感觉,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时间一久,何响妹就有了一种美好的想法,她想,要是做赵脑壳的女人那该多美好。
也就是在赵脑壳爸爸赵贵回赵庄办皮鞋厂,赵脑壳约何响妹一起到油菜地里散步的这一年,赵脑壳的那个《在两百公里之外有我想念的人》的小说出版了。他在一个出满月光和星星的晚上,把那个小说当情书第一个送给了赵花絮。赵花絮很受感动,于是在月光下的那片开满油菜花的庄稼地里,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当奖品光荣的颁发给了赵脑壳。
不久后,赵脑壳跟赵花絮结婚了。他们结婚的那个晚上,何响妹一个人去了她跟赵脑壳散步的那片油菜地。油菜花连片连片的开着,散发淡淡的清香,月光照下来,何响妹的影子印在油菜花里,却变成了淡淡的忧伤。
那个晚上,何响妹便在月光下的那片油菜地里,把那种美好的想法,深深地埋进了心里。而赵脑壳跟赵花絮结婚的那个晚上,月光从窗子里照进来,照在他跟赵花絮的婚床上,赵脑壳会突然想起月光下的另一个女人。他想此时此刻的何响妹,一定一个人站在那片开满油菜花的庄稼地里,忧伤的望着月光。那晚,月光只升出来一半,还有一半埋在云层里没有出来。
后来,何响妹没有再跟赵脑壳一起去那片开满油菜花的庄稼地里散步,天黑了的时候,她一个人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半夜里才回家。走着走着,何响妹就会突然想起那个被打死的男人,她心里一酸,眼泪就“哗啦哗啦”流出来打在地上,一阵风吹过来,很快就被吹干,看不见了。
再后来,何响妹再没有别的想法,也没有回她们四川老家,她不知道她的老家在四川什么地方。何响妹感觉赵庄的人都是她的亲人,她成了真正的赵庄人,不再举目无亲。
一年后,赵贵拿出自己办皮鞋厂赚来的一部分钱,修建了赵庄至镇上的水泥马路,赵庄也因此像城里一样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赵脑壳的婆娘赵花絮却出了意外。赵花絮死了。赵花絮是难产死的。死在医院,流了很多的血。他的那个还没来得及从赵花絮肚子里降临到人间的儿子也死了。赵脑壳很伤心,他哭着把赵花絮和赵花絮肚子里没来得及降临人间的儿子,一起背回了赵庄,请人用香木树做了一副棺木,然后漆了红漆,将赵花絮和没来得及降临人间的儿子埋在了那片开满油菜花的庄稼地里。
又过了几年,当寡妇何响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的时候,全赵庄人只有一种猜疑,那就是——下一桩轰动赵庄的“漏光新闻”的制造者,赵脑壳有最大嫌疑。
赵脑壳却无所谓赵庄人的这种猜疑,他光着自己的屁股,和何响妹睡在同一张床上,何响妹的胖屁股,将是他踢过的世界上最有韵味的“足球”。
时光向黑夜渐渐深入,当赵庄的人还在继续猜疑的时候,赵脑壳只感到了,一场属于他跟何响妹的幸福“旅程”,才刚刚开始。
那个时节,那片庄稼地里的油菜花,金黄金黄的开得正是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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