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以为看到了无常

  

  “天色尚早,药铺都没有开门,”张珏说,“你干脆把汤药的方子也开出来吧!”

  林松问他到底属于哪一种中风?张珏不懂,也不在现场,只是听找到他的人禀报,说看见元帅突然昏倒了。然后不省人事、牙关紧闭、跟着就大小便失禁……

  林松就说:“我看他脉多也有力,属于闭症者,这种急性脑中风、脑出血,不醒人事,就是中风欲死的症状,可以使用孙思邈《千金要方》中的古今验录大小续命汤。这‘续命’二字,正是说脑中风欲死者不醒人事,在生命断续的情况下可续命而生。”

  于是写下了药方:

  麻黄(另包) 红参(另包) 黄芩 上肉桂(后下) 川芎 杏仁、灸甘草各10钱 生姜15钱 大枣12枚 当归10钱 生石膏1七钱……

  “这是一张救命的纸啊。”看着墨迹未干,张珏就从他手下拿起处方,不停地吹气,想让干快点。然后说,我马上叫老家人去抓药,药铺门没开,砸都要砸开。”

  可是出门看看,没人,到他房间去看,也没人,后门开着,外面还是一派朦胧:“这死老头子,跑哪里去了?”

  老关在哪里?他去送王立母亲去了。这个叫月娥的女人守护了大半夜,还没来得及撤出王坚的卧室,就被张珏与他请来的医生堵在了房内,像是作奸犯科被抓住的人一样难为情,冲出王坚的房间就往后门跑。老家人正在门口候着她哩。

  她一个劲儿地抱怨:“你怎么不进去跟我说一声呢?”

  “我要来得及呀!”老关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赶得快好啊!来得早就有救了。”月娥又低语道,“只是,我看大夫太年轻,不知医术行不行?”

  “既然是被张将军请过来的,当是稳妥之人,想必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老关送她出门,“王夫人赶紧休息去吧,昨夜一夜未睡,我听到你喃喃的说话,还有嘤嘤的哭声,也不好劝你……”

  王夫人掩面而泣:“想想真是难过……跟他,没过几天好日子……为了自己儿子,没听你的劝,如果,他身边有个体贴之人,也不会……呜呜呜……”

  本来只想送她出门的,元帅床边还有两个重要人物,可这个女人,趴在后门外大榆树干上,哭得走不动路了,只有劝她:“元帅也是的,一岁年纪一岁人了,忧思过度,操劳太多,想是命中有这一劫吧。菩萨保佑……能尽快好起来就好,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两人说话隔墙有耳。是谁在偷听?凤儿!

  王坚被送回来之后,家中没有男人主事,青苗也失了分寸,问老家人如何办?老关就说:“我们把山上能找到的医生都请来了,都不顶用,一是他们医术太浅,二是不对路,都是治疗跌打损伤的外科,外科医生不懂内科疾病;另一方面,就是有点懂得的,也知道这病难治,一个个都怕担风险。毕竟是元帅大人,又在这生死相关时候,万一有个差迟,没人敢担当责任啊。”

  青苗急得跺脚:“不管怎么样,总要治啊!死马当成活马医,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见效,难道就看着他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吗?”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我们也没见过这种病,良医全被掳走了,现在合州刚刚解围,只盼张将军能够请得他岳父大人来就好了。”

  “现在如何办?滴水不进,再等几天,饿也饿死了……”

  “再等一天吧,先应该轮流值日,他身边昼夜不能离人呢!”

  青苗面有难色,老管家看出他的心思,因为元帅大小便失禁,儿媳妇当然不便照顾,就说:“孩子还小,离不开娘,白天你有时间来看一下,让凤儿照料。晚上我和周嫂两个值班吧!”

  他心中想到一个人,但是不便说出,也不知道她是否愿意来?来了让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可能要牵扯到好几个人。只有让周嫂上半夜看护,自己下半夜来。

  一切安排好了,老家人睡得也不踏实,担心主人,不知能不能熬得到医生到来啊,听到外面更夫敲了三更,说好四更天换人的,还能迷糊一阵子吧?还没睡着,就听到窗子被“嘣嘣”敲响,打开一看,正是他心中过的那个人来了。也不意外,因为护送王坚回来的正是王立,他肯定要回家说起,他母亲不能不知道。白天人多不便,她一定会是晚上来看看的。

  老关赶紧起身去打开后门,让她进来,说:“王夫人,你来看他的吗?”

  “他他他怎么样了?”王立母亲流着眼泪进了后院,在屋檐下簌簌发抖:“我也豁出去了,哪怕是最后见他一面,将来在阴间相见,我也无憾了。”

  老关就说:“你在边上稍微等一会,我去把周嫂换出来,然后你再进去。”

  王立的母亲听话地隐蔽在后院阴暗的角落,等着周嫂出来回自己房间了,老家人这才把他带到王坚的床前。灯下,床上的人直挺挺地躺着,虽有气息,也就是个活死人的样子,她禁不住大放悲声,老家人拍拍她肩膀,她才压抑了声音,噗通往床前一跪,低声呼唤着:“老爷啊!你怎么这个样子了?你的月娥来看您了——”

  管家连忙摇手,但又不便关王坚卧室的房门,只能让她尽量放低声音,不要惊动后院的下人,更不能惊动侧面院子的青苗他们。

  月娥这才站起,绝决地说:“元帅突然发病,生死难料,必须要个贴身之人照料才行,今晚我就留在这里了。”说完揭起被单一看,王坚裤子已经潮湿了,呜咽着说,“可怜的大人啊,您精干一世,现在却泡在尿液中,干净裤子呢?快拿来换换。”

  老关为难了:“昨天傍晚我才换的裤子,洗了还没干,这样下去,恐怕没那么些裤子换洗,我们只能像七月那样用尿片吧?”

  “这不太好吧?除了你我,即使是周嫂,也是有忌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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