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的前三十年

  离职了,不用按时起床上班,租的房还有半个月到期,也不必急着收拾行李。

  懒懒的躺在床上,感觉真不错,如果不用去想以后的事情的话,真的有快活似神仙的感觉。我打电话给妈妈说我离职了,妈妈说你离职还不是家常便饭呀!她跟我爸在一个国企里一干就是3、40年,直到退休,所以她无法理解我怎么可以做几年就换个单位。她没有问我原因也没有问我有什么打算。从小我就知道我可以不用去解释不用去交待的完全凭自己的心情来做事,但是我想做的任何事情都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完成,而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得我自己负责。我也没有想过这样是好还是不好,但是我不用对任何人交待,让我养成了做事情不计后果不留后路的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负责,又让我觉得孤独无助,外表胆大包天,内心胆小如鼠,通常能忍则忍,一方面我渴望自由随性,一方面又害怕改变,这种矛盾的痛苦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增长,常常使我痛不欲生。每一次我要战胜的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我自己,现在终于又一次自己战胜了自己,真的好爽。

  我躺在床上开心的笑着,一面开始回忆我还记得起的不咸不淡过往。

  就从QQ开始在我们大学校园流行时开始吧,那是我能想起来的最远的记忆,因为那是我初恋的开始,那是对我的一生有意义的开始。

  大三,我跟同一宿舍的同学出去玩Q,结果不知不觉玩到宿舍关了大门,于是干脆不回去了,奋斗一个通宵。就在这个晚上,我跟那个第一个加我Q的网友聊了一晚上,聊出了火花。那个时候玩的Q的人都比较纯洁,说实话的多,相信的人也多,网恋的成功机率多,身边好几对好友都是网恋并结婚的。那时候的我们都认为网恋是一种神奇的缘分,当这种缘分来了的时候,没有几个人会轻易放弃,反而成功的也多。不像现在,网络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虚拟的也是现实的,有虚拟的情感,也有现实的欺骗。渐渐成了不靠谱的缘分。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当网恋开始盛行的时候,我已经被网恋折磨的不成样子了。我们从网上聊到网下,当时有一呼机的人就是有钱人了,更别说手机了。又省钱又能多说的就是写信了。记得那时候流行56个民族一版的邮票,半年的时间我们硬是用完两版。我现在能拿出手的几个字就是那阵子写情书给练出来的。当网络走进个人家庭的时候,情书再也没有人写了,无纸化办公后,能写出几个像样的字的年轻人也没有了。

  这年的元旦前一天,我用他寄来的500块钱买了一张去北京的火车票,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一个人去离家千里的地方见一个没有见面却已让我魂牵梦绕的男人,那么紧张那么害怕却又似乎有种力量支撑着自己去冒险,整个刺激的不得了。自从那次以后我再也没有经历过如此疯狂的举动,也再没有一件事情能让我如此奋不顾身了。如果现在再让我再做一次选择,我肯定不会有当初的举动。人越大就越现实,越现实就越胆小,越不愿意付出。

  出发前,不敢告诉家里人,怕他们担心,不让我去,也没有向学校请假,反正当时逃课是家常便饭,老师也不会在意,大课的点名总会有同学帮我应付。但我告诉了同宿舍的姐妹,仅仅是为了向她们借件漂亮点的衣服。女人在要去见自己心爱的人的时候,没有一件衣服是合适的。还记得借给我衣服的那个同学在知道我们分手后,就把那件衣服捐给了福利院,她觉得是那件衣服没有给我带来好运。现在想想自己那时的冲动有点想笑,可是又不得不叹息,那种感觉是那么真实的让我感受到我在用心地爱着一个男人。直到现在,我想到北京听到北京就想起他,想起和他一起的三天快乐的日子,想起他对我的温柔与体帖,想起他留给我的许多的第一次的感觉记忆: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住宾馆,第一次见家长,第一次恋爱,第一次收玫瑰,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为爱而冲动……

  但我们终究没有走到一起,他说他的很多第一次也是发生在此时,遗憾的是没有第一次ML,可是对我来说,我觉得那是我最明智的选择。如果当初他得到了我,我也得到了他,我们还会在这么多年后彼此不能忘怀吗?以前的我们可以为了爱放弃性,现在的我们却可以为了性把爱丢在一边。在这种本末倒置的境况下,也许那一次的遗憾才是最值得珍惜与留恋的了。

  分手的理由当初没有真的想明白,我们双方的父母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他父母嫌弃我不是北京户口,我父母又嫌弃他只比我大一个月不能照顾好我,更多的不满来自于他父母对我的瞧不起。我妈在听到我说他爸妈嫌弃我不是北京户口的时候就气得跳起来了:“北京户口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瞧不起别人,我还瞧不起他呢,除了一个北京户口还有什么?要权没权,要钱没钱,文化还没你高呢。我和你爸也是吃公粮的人,等你毕业了你也去北京工作,让你叔他们把你弄到北京去。我们就还不要他了。”听着妈妈气愤的话,我心里很平静,我不在乎双方父母什么态度,只要他愿意,我也会愿意。

  但对此,他保持了沉默,我很伤心地提出了分手,或者我想证明,即使不同他在一起也能过得很好,还能找到更爱我的人,或者说我更爱的人。他在收到我的分手信后半年才回了一封信给我,表示理解我的选择。毕业时,我放弃了叔叔为我找到的去北京工作的机会,仅仅是为了躲开一个曾经爱过还没有放下的男人。既然已放弃了他,就不敢再回头,我怕见他,怕会有一个男人一辈子在我心里左右我,怕自己从此就不再是自己。我把我们恋爱这么久以来我为他写的日记当作分手礼物寄给了他。从邮局出来,很伤感也很失落,好像亲手打破了一件价值连城的瓷器。很多年以后,我开始后悔,后悔没有去北京后悔没有与他在一起,因为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过的好过,因为再也没有一个能让我像爱他一样去爱着的人出现。

  爱人的感觉就这样流逝,每当我感觉自己心里空空找不到依附时,就想让他把日记和情书还给我 ,好让我能从中找到一丝感觉,一丝丝哪怕只是从回忆中得到的温暖。可是他说那已是他的东西了,不还给我。每当我想他的时候我就问他,为什么当初我提分手的时候你没有挽留?他也不回答,也许他知道我跟本不需要他的答案,我只是在表达我的后悔而已。只是我们都没有勇气向对方低头,傲气就让我们这样错过了。

  

  寄出日记后,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杭州,一个书上说美丽如画的城市。我希望在美丽的城市里能让我黑色的心境也变得美丽灿烂起来。

  这个城市的美没有让我失望,跟书上说的一样,是花园一样的城市。这里的人也都长的好看,看着都能多吃碗饭,还好那里的快餐店里是可以不限量的盛饭的。但是这个城市却没有一个开放的怀抱,他们对外来的人不是那么友好,几乎每一家招工的单位都备注着“本地户口优先”的字样。偶尔有没有这些字样的又多了另外的字样“有工作经验的优先”。可想而知,我一个外来的刚毕业的大学生想要在这里找一份工作在这里生存有多么困难。

  固执的我还是选择留下,于是在这美丽的并不属于我的城市里,我度过一段最黑色的时光。

  那时候一下火车,手上也就两百块钱,住酒店不够一晚上,就在火车站上找一个看上去很老实的扫地阿姨,问她哪里可以租到便于工作宜的房子,经她指点,我转了三趟车,租住在要走半个钟才有公车站的一个农村阿婆家里。阿婆对我很好,租给我的那个小房间是她儿子住过的,一个月50块,不用压金,还给了一个尿盆给我用。

  在那里,一个村公用两个厕所,一男厕一女厕,那时候才真的相信电视里看到的每天早上起来去倒尿盆的场景的。白天还好,晚上去上厕所,就着一丝昏暗的灯光穿过两条又脏又狭的巷子时,裤腿蹭着裤腿的声音让人听着能生生的把尿给憋回去,可是用尿盆我尿出不。

  五十块钱交了房租,剩下的钱不敢乱花,因为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工作。于是一天只吃五个馒头,早上一个,中午晚上各两个,都说面食对肠胃好,可我愣是有三天没有大便的记录。找工作不敢坐车,上车一块钱,午饭就没了。好在我高中是体育队的短跑运动员,大学学过点散打,有点功底,撑了一星期没有倒下。

  好一点的公司人家连面试的机会都不给我,当我看到一家打字店上帖着招打字员的时候我就进去了,老板跟本不看我的学历书,只要我坐在电脑前能把别人手写的东西打印出来就可以了,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在那里我花了一个星期把打字速度从一分钟五十个练到一分钟一百二十个。可是打字员的工资一个月才300元,怎么生活?于是白天我在打字店里打字,晚上就在一家黑网吧值半夜的班,工作也很简单,教人家怎么上网怎么打字,怎么玩游戏。到现在我都憎恨去网吧,就是那时候落下的后遗症,见到网吧就想起曾几何时受过那种苦那种累。当时怕丢面子,堂堂一高才生毕业出去找不到工作,哪里开得了口找爸妈要钱,在黑吧打工,更是不好意思说出去,终于咬着牙撑过去了。现在想想都后怕, 却也觉得是人生中一笔重要的财富。

  不过我的好运也是在这个黑网吧里找到的。一天晚上,温州一家公司的驻杭州办的经理来这里玩电脑,不会收发邮件,让我去教他,然后一边教,一边聊,教会他后,他给了张名片给我,让我去他那里上班。我现在已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但是我在心里感谢他。

  如果不是因为另一个他的出现,我也许不会离开杭州。人们说男人有了事业就有了女人,而女人总是会因为男人而放弃事业。我就是这样的人,总是为了男人而放弃事业,不管这个男人是不是我爱的,总之是被男人影响的。

  那时我已是助理经理,只要经理不在,办事处的事我说了算,财务,行政,销售,我都非常上手了。工作也越来越轻松,租住条件也越来越好。如果我不搬到这个小区,不去这个餐馆吃饭,也就不会遇上他。

  他不帅,但是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感觉很可亲,可靠。我们对桌坐着,彼此不说话的看着,三天后老板娘把我们排在一张桌上吃饭,说要省一张桌子给别的客人。于是我们开始聊天,漫无边际的聊,聊着聊着,他开始帮我买单,约我去看电影,再后来他瞒着我回了一趟老家把家里已定下来的婚事退了,跟我住在了一起。

  开始的日子是开心的,他宠我,爱我,不让我做任何家务,甚至连我的内裤也洗掉。他的公司也发展的很好,赚了很多的钱,不需要我出去打工,我离了职,专心接着把毕业前没有拿到的第二本科考完。这段时间,我依然不做家务,即使饿死了也要等他回来做饭吃。现在如果还有一个男人愿意为做饭,我估计会愿意为他去死。可那时候不懂得珍惜。哪怕这个男人愿意为你死,你也会觉得他不是你爱的人,你也会轻易的放弃。

  过年的时候,他带我回去见他的爸妈。很纯补的乡下老人,开始他们都很喜欢我,可是当他们看到他的儿子给我洗脚的时候,看着他儿子抱着一堆衣服在溪水里清洗的时候,他们生气了。村里的人也笑他,娶个老婆回来当女儿养着的。但他不管,还是我行我素的对我好。他甚至当着家人的面说,如果谁再说我什么,他就带我离开永远不回来。他就是这样以各种方式让我感动着。很无耻的是我感动的时候总是想起我的初恋,如果他在他爸妈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能站出来说句话,我们会是什么样的呢?

  看过刘青云演的一部电影,里面有一句台词:“做完爱以后想到的那个人才是自己真爱的那个人。”我知道我爱的不是他,可我还是决定嫁给他,当我准备带他回我家的时候,我却在发现他赌博,劝说没用以后我开始打骂他,他只是不停的吸咽,不还口也不还手。我想他是知道自己做错了的,却又没办法停手。男人都会有一个特点,当他千方百计掩饰的东西被看穿后,他会索性明目张胆的展示出来。他当着我面疯狂的投注,脸色通红,看不出是失望还是兴奋。那张脸让我憎恨,就像吸了鸦片一样,我不认为爱情可以改变他,何况我并不爱他,于是有一个好的理由让我离开了他。

  我承认我是可恨的,因为我利用了他给我的亲切与安稳,当他我觉得他不能给我安稳的时候,我抛弃了他。而他亦是可怜的。可是人们都是自私的,一个人漂泊在外,最需要的是被爱,而不是去爱。

  我偶尔会想起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结婚生子,是不是还是那样赌博。但这些想恋都是淡淡的了,只是想想,并没有非要知道结果的冲动。这么多年来,我想起来的时候还会问自己,他叫什么名字来着?那天在一件T恤上看到这样一句话“ABCDEFG,GFEDCBA:a boy can do everything for a girl, Girls Forgot Everything Done & Catches new BoyAgain.”

  我不知道经历了那么多苦(苦难、苦恼)以后,再去到另一个城市里,是不是还是同样的结果,会不会是相同的爱恨再经历一次。但是我还年轻,我以为我可以再来一次,于是,带着一身的未好的伤再次勇闯陌生的城市。让自己处在陌生的无助的环境中是最能忘记想忘记的事情的方法。可是我在忘记的同时又在演绎着同一个想忘记的故事。于是我不停的画着圈圈,反反复复的没有一点突破,时光在不知不觉中被荒废了。

  我记得我到广州的日子,3月8号。广州站大的让人找不到东南西北,我兜了很久问了几个警察叔叔才找到打电话的地方,我要给我的广州的同学打电话让她来接我。电话打完以后,钱包也不见了。我只能傻傻的等在那里哪里也不敢去,想报警可是又怕他们把我带走,到时候同学来了找不到我。我就坐在那里把能想到的咒诅都加在那个小偷身上。被人偷还是第一次,想不到广州给我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小心钱包。同学来了以后,我告诉她我的钱被偷了,要不要报警。她说不用了,你报警也只会被人当成傻瓜,反正钱追不回来了,你也不要浪费时间了吧。想想也是,就作罢。当是个教训,反正以后我从不亲自去火车站接人,潜意思里总想要远离那个给我教训的地方。

  去到同学那里才知道,同学是跟她男友一起租的一套一房一厅的房子,而她的表姐也来广州找工作了,说是要去东莞,于是我们就决定搭伴去东莞找工作,同学借给我五百块钱,我就背着简单的行李随着同学的表姐一起来到这个我连地名都没有听过的东莞。

  租在东莞的城中村里,一楼,白天黑夜都得点着灯,而且3月正是广东的雨季,阴雨不断,屋子的墙面上总似挂着一层水珠,地面就更不用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水池。但是顾不了那么多,每天都去人才市场找工作,同学的表姐学会计的,很快就找到工作搬出了我们合住的小屋,又留我一个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躺在黑呼呼的屋里了。想起以前在杭州一个人的日子和两个人的日子,忍不住就想哭。人不被逼到某种份上的时候就不会反抗。大概我骨子里中国人的这种情节非常的深吧。我继续泡在人才市场,为了节省十元的入场费,早早就去门口等着,跟着招工的公司人员混进去;复印求职材料太贵了,就顺回一本人才市场供应的免费的空白表格回去一份一份的填。晚上走到巷子尽头的一家脏兮兮的面馆吃一碗两元的面条。老板每天见我都拿眼角瞟我,很瞧不起我,我心里想,你瞧不起我怎么不开个大点的面店呀。人啊,都是五十步笑百步的。有一次,一个要饭的要到店门口,老板狠狠的赶他,我拿眼角瞟了一下老板,拿出个十块的丢在要饭的碗里头也不回的走了。当时觉得很解气,后来才觉得自己当时是多么的可笑,有什么必要去置这种气呢?第二天我接到去一家台资企业面试的机会,但是要去广州面试,于是我跑到了广州,而且面试成功了。想想真搞笑,我从广州辗转到东莞找工作,结果从东莞找回了广州。像是注定我跟广州是有缘分的,也就是因为这一种缘分,我居然在广州一呆就是十年。

  这家台资厂很大,工人有近八千人,建的跟大学校园一样,排列整齐的宿舍楼,三层楼的食堂,标准的足球场及跑道,只是教室变成了办公室。在这里,我一呆就是近四年,原因很简单,我刚放下签劳动合同的笔就去找财务部借了两千元钱,比我的一个月工资还高了几百块,但是公司借给了我,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暗下决心要好好做,要对得起公司。

  我从一个小小的客服专员做到了客户主管之后,台资厂对大陆人才的限制性导致我在这个厂没有了发展前途,这个时候老汪找我去他那里工作,我权衡了一下,虽然这个厂对我有恩,可还是不足以让我把所有的青春都丢在这里。于是我去了老汪所在的电子厂,做了业务员,三年一晃而过,现在我又把自己炒了。

评论
  • 期待回访《那个不能言说的世界》


  • 我的作品《海东青之翼》已全新集录发布,希望得到各位前辈的回访支持,多谢!已赞


  • 作品很不错,已好评,欢迎回访给个好评


  • 给人一种实在的感觉,很好,好评


  • 我是编辑金龙成,请加我微信联系。微信号:txhjlc


  • 文笔太流畅了,看得好舒服,贴近生活不喧闹,一边看一边想如果拍成电视剧该谁来演女主,觉得白百合不错


    森森 作者

    回复 @等待花开: 哈哈!那我岂不是可以当编剧了?


  • 非常细腻,能感受到作者对人物感情的投入,值得拜读


    森森 作者

    回复 @兰兰: 多交流。


  • 对!


  • 森森 作者

    看了太多虚幻的东东,再看这篇文章,你会觉得特别真实,特能产生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