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1）

　　这一年的除夕，就在苏珊和佐木忙忙碌碌筹备婚礼的喜庆气氛中，不知不觉的过完了。

　　一连半个多月，佐木都拉着苏珊奔走在各种礼服店、礼品店、策划公司之间，连筹办的地点也走了好几处。每每苏珊觉得差不多就可以了的时候，佐木总会说一句：“怎么能这么随便？”然后继续不厌其烦的拉着她去看下一处。

　　三月初的时候，他们总算把筹办的地点订了下来，是中环附近的一家高级会所，虽然空中花园的面积只有几千坪，可却直接连到下面的宴会大厅，那里设有各种娱乐区——赌场、卡拉OK、舞厅、餐厅、棋牌室......就算佐木的几千个兄弟同时过来，也都能容纳的下。

　　佐木对这个地方很满意，在他看来，婚礼的现场既要体面又要实用，否则他的那些兄弟来了之后没得玩、岂不是扫兴？

　　二人从会所出来后，佐木接了个电话，说了约莫二十多分钟，挂了电话之后，他看了看苏珊，略带歉意的说道：

　　“我下午还有事，要去趟公司。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你去忙吧。”

　　“恩。”他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返身回来，笑道，“这些天有空就看看房产广告，看看有什么好的地产。你想要什么房子就去挑，过两天我陪你一起去看！”

　　“你要换房子？”

　　“怎么，不行？”他扬了扬眉，抬手看了看腕表，说，“现在这套已经租得够久了，早就该换了。先不说了，晚上我去接你、一起吃饭！”

　　“好！”苏珊点点头，冲他笑了笑，转身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什么？”

　　“是不是忘了什么？”佐木微微侧着脸，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苏珊笑了出来，抬脚吻了他一下，问：“这样总行了吧？”

　　“恩，这还差不多！”佐木十分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她，“上车吧！”

　　有小弟为苏珊打开了车门，苏珊坐了进去，冲他挥了挥手。

　　“大嫂，要去哪？”

　　“回家。”

　　“是。”

　　到家之后，苏珊换了条深紫瘦腿裤，蹬上过膝黑色长靴，上面换了件短款棕色皮衣，从柜子里的工具箱中拿出一些工具放入包中，转身出了门。

　　这些天，她一直暗中注意着阿彩，本来她不想杀这个女人，可以往的经验教训告诉她：恻隐之心是自杀利器。如果今天她放过阿彩，明天很有可能就会被其所害。

　　与其等着她来害自己，不如先下手为强。

　　阿彩住的这栋高级公寓，苏珊之前来暗中查探过两次，这次她打了辆出租，在公寓街区的转弯处下车。阴霾的天空将一切都映得灰蒙蒙的，苏珊紧了紧衣领、压低了鸭舌帽，非常熟练的以特定角度从社区监控区之下走过。

　　时值下午，社区里稀稀落落没几个人，苏珊走进公寓楼，侧身进了安全通道。

　　阿彩住在十九层，这就意味着，她要徒步去爬十九层楼。

　　她一边爬着楼、一边将手机调成静音、然后熟练的戴上黑色皮手套、将鞋套套在了靴子上。

　　很快，19层到了，苏珊拿出热感探测器，走到阿彩家门口，探测了一番。

　　探测器上毫无反应。

　　如她所料，往常的这个时间，阿彩都会出去，最常做的事就是打牌。

　　苏珊拿出事先备好的一张磁卡、快速的在门上一刷，“滴——”的一声，门被打开了，她敏捷的闪身而入、反手关上了房门。

　　这是一栋十分宽敞的三居室，一进门就是近百平的客厅，左手边是卫生间和厨房，右手边是通往三个卧室的走廊。

　　她走进客厅，在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翻找到一卷缝补扣子用的黑色尼龙细线，将线放进口袋里，转身向走廊走去。

　　走廊里光线比较昏暗，她打开廊灯，在昏暗的灯光下拿出黑色细线，扯开一段看了看，然后蹲下身子、拿出背包里的一些工具，十分利落的开始工作。

　　最先拿出的是一把尺子，她在走廊附近比划了一下，计算着什么，在走廊两侧靠近地面的墙边上仔细量了一番。

　　然后她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后能看到里面整齐码放着十来根纤细的钢针，每根钢针的针身都呈倒刺形状，长长的倒刺也是精钢材质的。苏珊拿出细线，缠绕在钢钉上，将钢钉放入一把小巧射枪的枪膛上，瞄准刚才测量的一个点，快速而准确的按下扳机，“嗖”的一声，钢钉带着细线直接穿入了墙壁深处。

　　她凑近看了看，墙壁表面看不出一点痕迹。

　　苏珊不禁有些亢奋，许久没有碰触的、嗜血的狩猎本能在此刻完全苏醒，并一发不可收拾。

　　她快速的量好另一个点、将细线另一端的钢钉射入对面墙壁，起身迈过细线向前走了半步、再次丈量，这次钢钉被钉在了墙壁半人高的位置。

　　从包中拿出四个米粒大小的黑色装置、贴在两条细线的四个端点上，然后返身将细线物归原位。

　　抬手看了看腕表，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她利落的收好所有工具、背上背包，转身走出了房门，直奔公寓监控室而去。

　　潜入监控室、将保安麻醉晕倒，然后删除刚才监视器拍下的所有有她身影的片段、替换成静态无人图像，对她而言简直小菜一碟。

　　又是一个八分钟之后，苏珊一脸淡然的走出了公寓。她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走进街对面的一栋高楼里，在19层的安全通道里停下，拿出望远镜，十分耐心的盯着对面的动静。

　　那里，正巧可以看到阿彩的房间。

　　四十多分钟之后，阿彩的房门终于被打开，那个女人穿着光鲜的走进了房厅。她似是十分疲惫，脱下外套随后一扔，窝在沙发里坐了好一会儿、抽了两支烟，才起身向走廊走去。

　　苏珊从望远镜中看到，阿彩刚迈进走廊，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接着她整个身子向前倾倒下去，倒在半空中的时候，什么东西从她颈前割过，她的头立刻被割断下来、骨碌碌滚向了卧室的方向，而她的身子还在倒下之后动了动，鲜血就像喷泉一样、就像暗夜里忽然绽放出的诡异花朵一样，延伸着、张牙舞爪着、轰轰烈烈着，向四周喷射、蔓延开去。

　　苏珊按下了手中的一个装置，望远镜中之间阿彩倒下的半空中两处纤细的火线闪了一下，一瞬间，然后复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她神色冷凝的将望远镜收好，又向那里看了看。她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感情，或者说这一刻，她整个人都不再具有任何感情、任何血肉。她沉静的站在那里，站在光明之后，站在死亡的阴影中，站在狩猎场的边缘，就像一尊凝固了的雕像。

　　（2）

　　傍晚的时候，佐木的人如约将车子开到了小区楼下。

　　苏珊早已冲了个澡、重新换了一身衣服，她冲司机笑着打了个招呼，上了车。

　　这个时间段，在M城正是堵车的高峰期，车子一路走走停停，所到之处全是熙熙攘攘的车流和人群。苏珊看着满大街的喧闹和匆忙，忽然心中恐惧。

　　其实她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人，是站在所有正常生命之外的人。

　　她这样的人，真的能和那些普通人一样、拥有温暖，拥有快乐，拥有幸福吗？

　　这种恐惧和不安一直持续到车子到达了目的地，当看到站在餐厅门口等着她的佐木时，她甚至依然觉得如此虚幻。

　　有人为她打开车门，苏珊刚刚下车，就被一旁的佐木一把揽进怀里，一边看着她、一边笑着，问：

　　“老婆，想我没？今天让大厨坐了你最爱吃的菜，哎，先不告诉你，一会你就知道了。”

　　说着，转身就要和她走进去。

　　正在这时，苏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大方。

　　她拿出手机，一边按下接听，一听冲佐木说道：

　　“应该是公司的事，等一等！”

　　佐木有些不快，但还是点点头。

　　苏珊拿着手机走开了两步，努力听清大方的声音，那边大概再说一个十分重要的合同，需要苏珊的亲笔签字，大意问她什么时候方便、大方让人将合同带过来给她过目，如果没什么问题，是否可以直接签署？

　　这边，佐木扔掉手中的烟，对一旁的diao七说：

　　“我先进去，你们在门口等着她。”

　　说完转身就走。

　　餐厅里面忽然正对着他走出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妇人，她脚下一滑、一下扑倒在佐木怀里，佐木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刚要开口询问，忽然，身下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响动：

　　“咻——咻咻——”

　　他的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的、一把想要抓住那女人、却被那女人用力狠狠推开，一边拿出手中的枪冲diao七等人开了几枪、一边快速的钻入了人群之中。

　　“木哥！”

　　“木哥，撑住！妈的，快打电话叫人！”

　　“去追，别让那婊子跑了！”

　　“……”

　　苏珊正讲电话讲到一半，一转头的瞬间看到一个女人从佐木怀中出来、一边开枪一边向远处走去，她的心瞬间沉了下来，大声对着电话说：

　　“大方、我先挂了！”

　　她快速的跑到佐木身旁，却看见他的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透了！一手用力按着三处伤口，一手紧紧地攥着苏珊的手臂，张了张嘴，十分嘶哑的、断断续续的开口道：

　　“老……老婆……我……我爱…….爱…..你……”

　　苏珊一下子哭了出来，一边和众小弟将他抬上车、一边握紧他的手、大声道：

　　“你闭嘴！这些话等到你出院再说，我现在不想听！”

　　不久，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传了过来，佐木的车半途停下、众人将他抬进了迎面的救护车，苏珊也跟了过去。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双手沾满了佐木的鲜血。

　　这一刻，M城的落日终于彻底陷入了云层之后，整片黑暗，瞬间笼罩了广阔天地。霓虹初上、华灯四起，在城市的半空中绽放出无数冰冷的光之花。

　　佐木迷蒙的睁开眼睛，觉得周围都蒙着一层淡淡的红雾。他看到有耀眼的灯光在自己头顶不停地发出冷晕，有几名穿着白色衣褂的人在他身旁不停忙碌着。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觉得十分困倦。

　　他艰难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每一下，都会让他觉得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觉得手中握着什么软软的东西，垂着眼睑看过去，才发现是苏珊的手。雪白的灯光将她的脸颊映射得更加娇媚、更加白皙。她似乎在十分伤心的哭泣着，紧紧握着他的手，不停地对他说着什么。

　　佐木侧耳听了听，却只听到了一阵“嗡嗡”声。他倏地扬起唇角、笑了出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张了张嘴唇。

　　“老婆……我~爱~你……”

　　他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说出了这几个字，可又觉得其实根本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已经渐渐分不清哪个是幻觉、哪个是真实了。忽然之间仿佛回到了11年前的那个街头。他看到苏珊站在街角的地方，十分温柔的冲自己笑着，昏黄的灯光将她的睫毛映出一轮暗影，挺拔而小巧的鼻子微微皱了皱；她冲他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有些凌乱的长发上晕着一层淡淡的、金色的光泽。

　　他的心再一次悸动起来——哪怕相隔了这么多年之后。

　　那一瞬间，他忽然忘记了这期间和苏珊的重逢、爱恋、不快、分离乃至最后的一定终生。他似乎觉得自己是第一次看到她，他走上前，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拥进怀中。

　　四周场景忽然变换，他好像又站在了那个监狱的门前，苏珊在外面冲他频频招手。

　　他是那么的想念她，每一时，每一天，每一个月，每一年……他早已记不清多少次在梦中拥着她柔软的身体、轻吻她娇嫩的双唇。他那么熟悉她的气息，她的每个眼神，每个动作，举手投足，一眸一笑。

　　都是那么的让他牵肠挂肚、刻骨铭心。

　　佐木很想听她说些什么，更加想再一次紧紧地抱着她。

　　于是，他起身，满怀希翼的走了过去。

　　……

　　又一个瞬间，他觉得身体一震，紧接着，自己仿佛是站在苏珊的那间小小的房间中，月华从落地窗外的半空斜斜洒下，苏珊披着一件白色浴袍，长长的头发随意披散着，转头正一眨一眨的看着他。

　　他走上前、迫不及待的进入了她的身体。

　　佐木费力的扬起唇角。他想，他一定是在做梦。可那样的被紧紧包裹着的感觉又是那么强烈而清晰。他觉得自己似乎正紧紧的抱着她、用力的挺进着，紧接着，前所未有的快感瞬间袭来。

　　那么的舒服、那么的如释重负。

　　这不算太漫长的半辈子中，都不如这一次这般——酥麻、痛快、让他畅快淋漓！

　　他身子一抖，一股温热的液体倾泻而出，与此同时，似乎有一股电流一般的感觉拂过他全身，他战栗了一下，最终恢复了平静。

　　握着苏珊的那只大手，倏地一松，担架上的男人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气，微睁着的双眼望着苏珊的那个方向，似乎看到了十分开心的事情。他的瞳孔慢慢放大，眼中的浓浓的不舍和眷恋随即消散而去，唇角，依然挂着那丝淡淡的、心满意足的浅笑。

　　老婆，我爱你。

　　弥留之际的最后一句话。

　　他想，她一定是知道的。

　　她一定一直都知道的。

　　

　　苏珊一直紧紧地攥着佐木的手，哪怕他的手迅速的冰冷、僵硬了起来。

　　她茫然的睁着眼睛，看着一众医生护士不停地进行各种挽救措施，怔怔看着为首的那个大夫冲她摇了摇头，一直到白色的单子将佐木的头盖住，她依然有些懵懂，搞不清楚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直到身旁的diao七大声哭喊出声、哀恸的哭声震得她耳膜有些刺痛，她才终于意识到——

　　佐木死了。

　　他死了。

　　死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的眼睛永远不会再睁开了。

　　意味着他的唇角永远不会再绽放笑容了。

　　意味着他再也不会将她拥在怀里、抬手肆意揉着她的头发了。

　　意味着她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看不到他站在阳光下、冲自己坏坏的笑出声了。

　　意味着……

　　没了。

　　什么都没了。

　　她缓缓松开握着他的那只手，起身，打开救护车后面的门就要下车，却完全忘记了这辆车仍在疾驶，一旁的两个护士手疾眼快的拉住她、将她按回到椅子上，她无措的任凭那些人按住自己，眼泪，忽然倾泻而出。

　　（3）

　　冷寂的凌晨时分，苏珊忽然从睡梦中醒来。

　　她有些懵懂的揉了揉眼睛，打开床头的台灯，见整张床上只有自己，立刻起身，有些慌乱的在卧室、客厅和书房里走了好几圈。

　　哪里都找不到佐木的身影。

　　她又拿起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

　　传来的，却是“已经关机”的提示。

　　许久，她才缓缓放下电话，暮然回过神来，记忆复苏，才清醒——佐木已经不在了。

　　这样的状态一直在持续，苏珊尚还来不及悲伤。她麻木的应付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警察、记者、葬礼、墓地的选择、帮里兄弟的安抚、偶尔那些上门挑衅的其他帮派的小混混们……常常，忙碌的瞬间，她就会下意识去寻找佐木的身影，她总是觉得仍能在一抬眼的瞬间，依然看到佐木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等着自己。

　　然后转瞬间又忽然明白，她再也寻不到他了。

　　甚至吃饭的时候，她依然习惯在自己的对面摆上另一副碗筷，有时忙了一整天，入夜之前，也总会习惯性的拿出手机、想看看是否收到了佐木的电话或者信息。

　　忽然离去的爱人让她陷入了一种十分凌乱的状态之中。

　　没有痛彻心扉的悲哀和哭泣，只有沉静如死水一般的默然和麻木。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让人无法承接的疲惫，以及厌倦。

　　苏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佐木的葬礼，亦如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熬剩下的那些不再有他的日日夜夜。

　　阿喵穿着一身黑色套装，站在苏珊身旁，看了她许久，才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

　　“苏苏，要不……你来我这里住两天？”

　　苏珊摇摇头，勉强笑道：

　　“不用了。我不能住在你家一辈子。”

　　“如果你难受，就哭出来，别在心里憋着。”

　　苏珊再次摇头，淡淡道：

　　“不，阿喵。我已经哭不出来了。从此以后，我想，我再也不需要眼泪。”

　　阿喵瘪了瘪嘴，有些哀伤的看着她，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苏珊也握住她的，两个人指尖都那么冰冷，谁也无法温暖谁。

　　忽然之间，她就想起了佐木宽厚粗糙的大手。

　　那么温暖，那么踏实……

　　苏珊鼻子发酸，强忍着心中蚀骨的悲痛，轻声道：

　　“不早了，你回去吧。”

　　阿喵点点头，转身向街对面走去。

　　“我让人送你。”

　　“不必了，”阿喵摇摇头，“你还有很多事要处理，那么多人等着你表态，那么多人想看你的笑话，还有那么多人…..苏苏，你自己一定要多小心！至于我，你不用担心，就算没有车，我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苏珊点点头，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阿喵，有事随时打我手机。”

　　“好，”她扬了扬唇角，冲苏珊招了招手，“拜拜。”

　　苏珊看着她打了辆出租，一直到出租开出好远、再也看不到了，她才转身，问diao七：

　　“大家都饿不饿？”

　　diao七摇摇头，低声道：

　　“大嫂，兄弟们哪还有胃口？”

　　“没胃口也要吃饭，不吃饭，怎么有力气报仇？你去订位子，告诉大家，都要去。”

　　“……好吧。”

　　苏珊待diao七走开，才拿出手机，拨通了大方的电话。

　　“喂，大方，你找我？”

　　“小姐……佐木先生的事我们听说了，我现在已经在路上，晚上就能到你那！你那边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苏珊脸上闪出了一抹怪异的微笑，但语气却听不出有任何不妥：

　　“还能怎么样？就算硬撑着也要风风光光的为阿木办好葬礼。”

　　说着，她的声音不禁哽咽，连忙顿了顿，极力平静道：

　　“你们来也帮不上什么忙，集团的事谁来处理呢？”

　　“都到这时候了还管什么集团的事？小姐，是谁杀了佐木？你有没有怀疑的人？”

　　苏珊的目光忽然更加冷冽，轻声道：

　　“我不清楚，正在让人查。但是我想，除了阿黄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好，等我到了会帮忙一起查，小姐，你节哀顺变！”

　　“我没事。那就这样，一会你直接来餐厅找我吧，地址稍后发给你，拜拜。”

　　在车上时，diao七犹豫了半天，才转头跟苏珊说道：

　　“大嫂，刚才……阿黄那边的人来了……说了几句丧气话，让兄弟们打出去了。”

　　“什么时候？”

　　“那时候你正在打电话，我一看，就没惊动你……”

　　“不用理他。现在阿木的葬礼已经办完了，以后慢慢收拾他。对了，那个人找到没？”

　　“找到了，死了。”

　　“如我所料。”苏珊看着窗外，想了想，说，“无论是谁，早晚都会自己找上门来。他敢来一个、我就杀他全家！”

　　diao七立刻也十分愤怒道：

　　“没错！让他全家都不得好死！”

　　苏珊没有想到的是，有人先她一步到了餐厅。

　　是阿黄。

　　他带着百来号兄弟，此刻正大摇大摆的坐在本应是她坐的位置，见到她，冷笑道：

　　“呦，这不是嫂子么？”

　　苏珊走到他面前，身后的小弟正要发话、却被她抬手制止了。她看着阿黄，笑了出来：

　　“你真是稀客，从前阿木在的时候，没怎么仔细看过你，现在再看你，觉得又不一样了。”

　　“哦？是么？”他起身，双手插在裤兜里，笑的更冷，“是不是觉得我又变帅了？呵，嫂子，年纪轻轻就守寡的滋味可不好受，怎么，这么快就想男人了？”

　　“他妈的你说什么？！”diao七怒得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椅子，扬手指着他大声道。

　　阿黄倏地收起笑，恶狠狠道：

　　“妈的！我和大嫂说话，你插什么嘴？欠管教！你们都站着干什么？给他点教训！”

　　“是！”

　　身后的几个人上前，扬手就要打diao七耳光。

　　苏珊冷声道：

　　“我还没死呢，你们是不是已经把我当成死人了？”

　　“嫂子，这话您说的就不对了，”阿黄吸了吸鼻子，复又笑道，“当初大家都是跟着木哥的，现在木哥死翘翘了，做兄弟的不来看看，不是太不义气了？不过没想到，有的人不但不感念兄弟之情，还他妈的放狗咬我！”

　　说完，忽然抬起手指着苏珊、眼中凶光毕露。

　　苏珊制止了一旁又要发彪的diao七，一脸云淡风轻：

　　“阿黄，这么大火气容易伤肝，搞不好还会伤肾，晚上你的女人不爽你，可不要来怪罪我。”

　　“臭娘们儿你说什么？！”

　　“你看，你的演技显然没有我好，才刚演了一半，你就装不下去了？”

　　“那又怎么样？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佐木是我叫人杀的，又怎么样？有本事你灭了我？！”

　　“你是认真的么？”

　　“是啊！是认真的！就算你他妈的叫条子过来，老子照样这么说！怎么？怕了？！”

　　苏珊缓缓后退了两步，侧脸看着diao七：

　　“刚刚我在车里说过什么、你还记不记得？”

　　diao七眼中已经喷出火了，听苏珊一说这话，顿时会意，连连点头：

　　“都记得！”

　　“很好。”

　　她冲阿黄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diao七冲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转身打了个电话。

　　他身旁的两个小弟先亮出了家伙，两声枪响之后，大家纷纷拿出砍刀、铁棍、链子……瞬间，扭打成了一团。

　　苏珊下了楼、坐回车里，冲司机吩咐：

　　“叫人去阿黄的那几个场子，现在就去，一个也别留。”

　　“是。”

　　“另外派人去他家，他的老婆孩子所有亲戚，我一个都不想再看见。”

　　“明白。”

　　“开车，去中环。”

　　发动机的声音隐隐响起，苏珊坐在车里，双手用力交握着，却仍旧止不住的猛烈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