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取出一个包袱，说他是来谢媒的，也是来道喜的，还是来请客的。

　　安节伸伸懒腰，问他请什么客？庆功酒也喝了，喜酒也喝了，难道还有什么喜事？

　　王立会说话：“哥的喜事就是我的喜事，不用说升官发财的事，就是走出山疙瘩，到外面见见世面，都是一件大喜事。再说，做个红媒添十岁，你现在终于自由了，好歹也要到寒舍去看看，让你弟媳妇做点粗茶淡饭，我们尽情喝一杯，所以你们两人一定要赏光哦。”

　　“还说是寒舍呢！早就听说你的华府布置得如同宫殿，一直没去，有什么好吃的不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开怀畅饮一杯。”

　　青苗算算时间不多，就想在家里和丈夫缠绵几天，很不乐意，推说要在家里做鞋，否则丈夫出门都没鞋子换。

　　王立说：“嫂子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我哥的鞋子哪要您劳动呢！你弟媳妇就是裁缝，请你们到寒舍去，就是让她量量尺寸，赶两套衣服一双鞋子，也算尽我们的一点心意。”

　　青苗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自己这破手艺，舞刀弄剑差不多，要做针线细活，还真是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了。前面那么多来道喜的也懒得应酬，于是爽快地答应，三个人像是做小偷似的，悄悄从后门溜出了。

　　王立的新家，青苗倒是来过的，也没在意好歹，倒是王安节啧啧称赞。王立说没什么好的，哪有帅府高大宏伟。

　　安节看出他暗自得意的模样，顺势恭维：“哥没你读书多，但也晓得，花香不在多，室雅何须大，你是我们钓鱼城的秀才，干什么都有几分书香气，不说别的，就是满屋挂的字画，也都有名士风流的气派，你从哪儿弄的？”

　　王立嘿嘿一笑：“哥哥要，还不是一句话，我再去弄就是了。”

　　青苗翻了一下白眼：“要这些字画有屁用？你都是要出门去打仗之人，路上当不得干粮，杀敌当不得刀枪，他文屁冲天，你也跟着学？要到下江去当官了，也要附庸风雅了是不是？”

　　幸亏翠翠出来，冲淡了安节的尴尬。她向来客道了一声万福，弱不禁风的样子，脸黄巴巴的，青苗看得心疼，就说别施礼了，都是一家子人，客气啥？

　　王立只是扫了她一眼，要她给安节量尺寸。青苗不愿意让别的女人靠近丈夫，就说她来量。翠翠就把手中的软尺递过去，也就这一条细细长长的布带，上面用黑墨画的尺寸刻度。青苗接过来，在丈夫身上缠绕，安节说老婆想勒死他。翠翠忍住笑这才抬起头来，告诉她怎样测量才准确。

　　王立那边就用笔记下来了，然后就说，说等哥他出城离川后，天就要渐渐凉了，要做一单的，一件夹的，一件棉的，还要做一双鞋。

　　翠翠低头说时间太紧了。王立没好气地说：“你不能做快点吗？你不能晚上不睡觉赶做吗？”

　　这人怎么凶起来了？青苗的心里犯嘀咕了：当初那么抢着赶着的要丈夫去说媒，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吗？就冲着王立说：“你当做衣做鞋是捏泥人啊，我曾经做了半个月，做出来安节还不能穿的。”

　　王立就笑：“嫂子你是花木兰，练的是武功。她就是一家庭妇女，只有做针线活的本事。”

　　“她就一双手，那来得及呀！得了，我们不在你家吃饭，让她抓紧时间做吧！我去帮她一把。”

　　听妻子说了，安节嗤嗤一笑：“就你那破手艺，做的我怎么穿得出去？别把人家大牙笑掉了吧。”

　　青苗就说：“正因为不会做，所有我要跟弟媳妇学点，将来也能给你做啊。”

　　翠翠就说来得及的，她可以把衣服带回去让她父亲做吧！自己就做鞋子。

　　“那正好，我就是不会做鞋子，”青苗推着翠翠，拿了尺寸就走，“走走走，我们到后面去，让他们两个酸文假醋去吧！中午我们回家吃饭。”

　　说完她与翠翠到后面卧室去了。洞房那天，安节还没有解禁，不能出来喝喜酒，青苗也说，“称不离砣，公不离婆”，男人不去她也不去，今天才见到新房，果然别有洞天，像是书房与卧室，融合一起的，尽管并不奢华，但是典雅温馨，王立在这里大可以红袖添香也读书啊。怎么这新娘子没过好呢！要么就是老婆婆太厉害了，把她当奴仆丫鬟使用，要么就是丈夫太厉害了，房事过度……

　　想到这里，她暗暗地啐了一口，还说别人？“乌鸦嫌猪黑，自己不觉得”，和安节两人折腾地还少吗？昨晚上几乎通宵没睡，但跟着就原谅自己，她们小日子还长呢！我们不同，也就三天时间了——不对，昨天都过去，还剩下今天一天，明天一天了，想这些干啥？赶紧给他做鞋子吧！

　　也顾不得看她家的摆设了，就让翠翠教。好在裁缝家女儿陪嫁，这些针线用具都是现成的，从做鞋底到鞋帮，翠翠一边做一边给她看，有条不紊的。

　　青苗见她不声不响地忙着，这正是讲悄悄话的好时候，就问：“是婆婆对你不好？还是丈夫对你不好？嫂子给你打抱不平去！”

　　翠翠眼睛也不抬一下，轻轻地说：“都好，真的……”

　　青苗大大咧咧地说：“你别藏着掖着的，我们家是保媒的，你要受欺负，我们有责任给你讨个公道，怕什么？”

　　“嫂子，真的没事……”她的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哼哼。

　　“那你怎么过得黄巴巴的？没有在做姑娘的时候那鲜活了。”

　　“只是，只是身上不太快活……”她吞吞吐吐地说。

　　“怎么不快活？”青苗还去摸摸她的头。翠翠正在铺鞋底，也不停，任她摸了一下。

　　青苗摸摸她的脑袋，再摸摸自己脑袋，然后说：“不发热呀！跟我的脑袋差不多，到底哪点不舒服？”

　　翠翠红了脸，声音更小：“懒懒的，浑身没劲，还有，还有月事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