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城里,蒙古军士已经习惯了这些难闻的气味,只有家属女眷掩着鼻子,不愿地下的人血污脏了她们的脚,一个个都没下车。
熊耳护送的是皇亲国戚的家眷,先忙着找主子禀报,车队才能进入市中心,立即引起一震大哗。听说家眷到了,军官们好兴奋,林容的车帘子也被掀起过,不知道是哪个王爷找自己老婆,见不是,又到别的车上寻去。一时间大呼小叫,男人女人都在找自己亲人,乱成一团。
只有宗玉萍如鱼得水,她先下了自己车,让车上的林容别动,老老实实呆在车里,然后自己到了汗后的车前,亲自扶着几天史卑三下车,来到了金帐前。
一看到金帐前,她先就有几分自卑:精工刺绣的白色绫缎支撑起一座大帐,门前两根大柱子,被熠熠闪光的金箔包包裹着,中间金链子像是粗大的流苏,一条条垂挂下来,密密层层,看不清里面的模样。大门左边,一面巨大的九足白旄大纛迎风飘扬,右边插着一根金光闪闪的矛形蒙古战神标志,尖端系着四条黑色的马尾,奢华宏伟的气势,足以震摄人心,她镇定了一会儿,收腹提气,高声叫道:“大汗,臣妾把汗后给您送来了。”
她一身蒙装,一口蒙语,无人把她看作异类,只是她自作聪明要给大汗报信,引起了注意。
“不得入内!”史天泽把她拦住了,阴笑着,“不是蒙人,混这里来干什么?”
宗玉萍心想,你也不是蒙人,怎么当了他们宰相?但此时她迫不及待想见大汗,不与他罗嗦,只是莞尔一笑:“丞相,我是来侍候大汗的呀。”
史天泽并未被她魅人的笑容迷惑,冷冷地说:“熊耳夫人,你该去侍候你的丈夫。”
自己是大汗的什么人?真还说不清楚,大汗也没传令叫她进去,宗玉萍尴尬地站住了。
史卑三几天水米不沾,已经极度虚弱,见到黄金宝帐,陡然来了精神,甩开宗玉萍,口里喊着“大汗——我的大汗——您没事吧?”直接往里冲去,皇子和驸马也随史卑三进去了。
“啊——”一声尖叫传出来,惨绝人寰的是汗后的声音,那是声嘶力竭、撕心裂肺的叫喊,令人寒毛直竖。发生了什么事?大汗病了吗?宗玉萍不寒而栗,跟着,帐篷里传出史卑三痛澈心脾的嚎啕大哭,但刚刚响起,又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帐篷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突然没声没息了?宗玉萍日思夜想,盼望着早见大汗,到此却被拦在门外,难道他对我恩断义绝了吗?
听到里面一连串的声音,她找到了借口:“汗后病了,一路上都是奴家照顾的,想是现在发病了,我去看看……”
“哪来的臭女人?吵什么?”皇子出来了,他正五心烦躁哩:现在才发现,汗帐被割烂,一个歌女失踪,杨大渊出城至今未归,小叔连家眷也不接,直接交给熊耳带来,他人到哪去了?汗后来了,进帐篷就扑到金车前,掀开帘子只看见一口箱子,立即在帐篷内失态,大哭大叫,阿速台来不及料理她,外面又有一个女人在叫喊。
出来见到是熊耳夫人,她跑来干什么?正要对她发脾气,但想起熊耳护亲眷来青居城有功,暂时只想把她打发走了事,于是叫来手下传令:“传我命令:让熊耳立即出城,捉拿杨大渊就地正法,再率部下回泸州守城!他带来的人统统带走!”
这是大汗的命令吗?简直就是下逐客令啊,天下大帝怎么如此寡义薄情?他为什么听不出我的声音?汗后大哭大叫是因为重逢悲喜交加吗?即将亡国的大宋天子,也还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大汗身边为何容不下一个宗玉萍?
她伤心而泣,缓缓站起,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史卑三奔出来,边跑边扯去口中塞着的汗巾,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双手上举,大放悲声:“大汗!大汗!您死得冤啊——是谁谋图您的汗位杀了您?居然还要堵我的嘴?长天啊,你睁眼看看吧——”
哪容她再说下去,皇子掐住她的喉咙,驸马跑出来拖她,史天泽也相帮着把她架了进去,从帐篷里传来一阵无声的挣扎响动,然后是几个男人的蒙语:“怎么处置?”
“跟父王遗体放一起,回和林埋葬……”
大汗死了?如轰雷击顶,宗玉萍惊恐万状、五内俱伤。原来,我错怪他了……有情有义的大汗啊,您威镇天下,征战四方,每到一处,无不望风披靡,您怎么会死?您怎么能死?您不是许愿要和我共享天下吗?您这一死,我又依靠何人?……
汗后被他们掐死了?一个被封为“出征皇后”的汗妃尚且如此下场,我算什么?一个惶惶的丧家之犬也不如,她打了一个寒颤:我能在此哭泣吗?!他们千方白计掩盖大汗的死亡,这是他们国情军情的需要,这是他们征服世界的需要,这是他们争权夺利的需要,汗后张扬出来都没有活路了,我还能活着出城吗?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宗玉萍来不及管帐篷里的事,连忙跑远点,见熊耳正在帮一个皇族妇人下车,得到命令让他出城追扬大渊。
他正为没有歇息又要出发恼火哩,听妻子如此这般一说,大骂皇子驸马,然后说:“他们回国去争夺皇位,与老子什么相干?追他妈的什么杨大渊?与其回国打内战,不如在蜀地当个土皇帝。”
宗玉萍担心他们要惩罚自己,一个劲摇头暗示他别出声,拉他快走。熊耳高兴地捏了一下她的腮帮,淫邪地说:“这下好了,你这美人就是老子一个人的了!还不快滚进你的车里去!”说完他当机立断,策马向前,带着他的部下冲出城门。
作品很不错,已好评,欢迎回访给个好评
乱世佳人各具风采
回复 @Aerferade: 有那么点。
丰满故事构架,加上沧桑的时间跨度,让这部小说更像一部史诗。
回复 @touchwind: 高誉了。